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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方先生(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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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长,只说了一番在方家借住期间,颇得人家照顾,和方墨染一见如故,已经拜了异姓兄弟,天气多变,望二老多加添衣加餐之类的关切话。
唐夫人长叹一口气,放下了信。
“就这样吧。”她温和的说:“礼物收下,告诉来人,群文的心意我们收到了。”
唐云生躲在一旁,恨不得悄无声息的钻进地里,这会儿一看妻子竟然平心和气,忍不住道:“夫人,这可是……”
“都下去吧,一会儿再来收拾。”唐夫人扬声说,又转过来:“老不修,你倒想着一树梨花压海棠,老翁八十妇十八,也不撒泡尿看看自个儿德行!”
“夫人、夫人莫提了!”唐云生急的跺脚说:“我这不是就……一时糊涂……”
“你是老糊涂了,别忘了,群文当初那一场病,醒来就不对头了。”唐夫人紧绷着脸:“人人都说大少爷体恤下人,友爱兄弟,咱们两个偏爱幼子太甚……”
唐云生一声不吭,半晌,又站了起来。
唐云生并不记得夫人所说的,几年前的老大是怎样的心思深沉,更不要说友爱兄弟,毕竟当初他在外面行商,家里几乎都要托付妻子照顾。至于老大,老大腿脚不良于行,注定不能继承家业。
那个孩子,在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好拿捏的软和脾气了。
明哥儿出去念书的第二年,来信里提起了一桩大事。
前两年就风声鹤唳,到了这一年,竟然真的成了野火,县里衙门早就发不出钱粮来,一听消息,封了门脸也走了。
方家靠着凌云县里的工厂,家资堪称丰厚,又有了一家新的工厂,要开在城里去。方墨染深居简出,都是把族人派出去干活。
这个消息一传回来,系统就警告了连简蠢蠢欲动的手。
“如果宿主打算捐款其中一方,将来方家的形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任务会预先成为不可能完成的状态,劝你就此收手。剧情还有两年,等等就过了。”
“……”连简确实要写信给钱,如果梁老大一举成功,方家就是幕后金主,大可以开各种条件,如果梁老大不行,也不过是损失无足轻重的钱财。
被系统剧透之后只好悻悻然的住手。
不多久,明哥儿就收到了信,按照信里所说,开始注意异国贩卖到附近的物事,除了火烛之物,还有地图、布匹之类,依样买了些许,托人寄回了方家。
看着那些新奇花纹的布匹,还有一划就着的火盒子,方墨染召集族人开了场会,连其他几个镇上的大户也请了来。
会后又把东西一一送到了唐家。
别人不知道他的用意,唐群文却知道这是个提醒。
“他真是温柔的人,”唐群文暗暗这样对系统说:“虽然规则所限我们不能过于破坏世界,这种巧妙的提醒不能说是破坏规则吧。”
“……”不知被摧残多少次的系统不想理他。
“但是……他最终会死于那两个孩子的怨恨,”唐群文淡淡的说:“我连那一天都见不到。”
“没错。”系统沉默了一会儿,难得没有冷嘲热讽:“借用我们的力量,宿主可以完成普通人无法达到的功业,但最终由于过度使用异世界的力量而被这个世界排斥,引发的异动也会在你们离开后渐渐被这个世界吞噬消融。其中能量和因缘的阶差,就是维持我们的系统继续下去的能源。”
“你说过了。”唐群文咳嗽了一声,虚软无力的说道:“但是他没有借用你们的力量……他使用的是自己的力量,也就不会被这个世界排斥吧。”
“是的。”系统说:“那么,宿主认为,什么样的人才会被我们选中,成为这个系统之中的执行者。”
“……”唐群文一下子怔住了。
“只有能量波动达到一定激烈程度的人,人在临死前的波动是最强的,如果没有正常死亡,尤其会增幅自身的能量。会被系统捕捉,提供工作的人,无一不是拥有强烈的执念。”
系统冰冷的说了下去:“为了保证工作顺利进行,这些宿主的执念最危险的部分会被特殊处理。既然他不记得你却又能为了你做出有失常理的行动,毫无疑问宿主你就是那些【危险】的一部分,一旦他想起了你,就会想起他最惨痛的记忆,最糟糕的场合,这些记忆会导致对方直接报废死亡。”
“……”唐群文无言的陷入了沉默。
“你还要继续提醒他么?”系统不怕死的说。
唐群文一时间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最糟糕的情况很少发生,不是么?”
“……”系统无话可说。
第五年的时候,明哥儿带了个哑女回到了方家。
他长得挺拔俊秀,穿着学堂的西装,吐字温柔和缓,哑女唯唯诺诺,有一双黑白分明,格外明亮的眼睛。
明哥儿把哑女交给了福管家,去院子里给父亲请安。
第一眼看到方墨染的时候,明哥儿就愣住了。
“回来了。”
“是,父亲。”明哥儿低下头:“让您操心了。”他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黑发之中,掺杂着星星白发。
年前唐群文又病倒了,和过去一样,靠着药撑过去一阵,方墨染让人仿制的药并没有那么多的效果,但也能支撑平时所需,眼下,渐渐沉珂如此,拖不下去了。
旁人的目光,他不以为意,可唐群文也是如此。
“你明知我寿数漫长,远远不到极限。”方墨染慢慢道:“将来若是再见,若是别的地方还能再见……我还是会好好对你。”
唐群文说不出话来,微微笑了一笑。
哑女被福管家安排在了偏僻的院落打扫屋子,本就没有什么女眷的方家,近年来也很少用丫头,留下的都是年纪大的,更没有什么污糟事。
莲儿出嫁以后,连知道当年的旧事的人,也都被打发走了。
哑女乖巧的干了半个月的活计,终于有一天傍晚溜出后门,在货郎那里买了块麦芽糖糊嘴,货郎喊了几声,很快就走了。
“将有治丧……什么意思?方家谁死了?”
棚子下面的少年反复撵着纸条,环顾左右:“她还说什么了没有?是让我去翻棺材呢,还是去扛棺材?话都没问清楚,你们怎么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