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反派百科全书》渊郁

10、方先生（三）

　　方珊珊憔悴极了，面上凹陷下去，稀疏发黄的发丝和操劳的妇人没有什么两样，当小莲走出来，跪在她面前时，泪水也落了下来。
　　“方小姐……”方珊珊泪光微微闪烁：“方老爷。”
　　连简神色阴晴不定的凝视着她憔悴枯黄的面容，岁月比从前更加狠毒的掠干了她的生机，而旁边两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简直是当初他的劝告最好的注解。
　　“你回来了。”连简轻声说：“回来就留下吧。”

　　唐群文不由的松了口气，小声的说：“严弟，我们回去吧。”
　　“方家世兄，我们尚有婚约，还请您允许我尽快迎娶姗姗。”唐群严没有理会大哥，走前一步，拱了拱手：“无论姗姗过去如何，我定会保她下半生无忧无怖，喜乐平安，还望大哥你成全。”
　　连简沉默了一下，又看向那两个孩子，看着陡然间呼吸一顿的方珊珊，方珊珊的泪水又淹没了枯槁的面庞。
　　唐群严自然以为，他一片痴心，又接受了方珊珊的过去，自然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抱得美人归。但这个年轻人似乎没有想过家里那一对父母怎么想，没有考虑过方珊珊一旦嫁给他，两个孩子又该怎么办——他理所当然的觉得方墨染应该有办法，这毕竟是方家的家丑。
　　连简几乎要可怜他了。

　　唐群严似乎没想到会再一次被拒绝，不过方家刚刚换了一批看院子的人，彪形大汉拖着金贵的唐家小少爷扔了出去，碍于唐群文的腿脚，方墨染没让人把他丢出去，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连明哥儿也跑了出来，被这一番热闹震住了。
　　唐群文看着方墨染，深深的行了一礼：“今日叨扰世兄，舍弟性情激烈，还望世兄不要见怪，方家小姐的婚约，在下必尽力劝说父母退回婚契。今日一别，不知再见之时，闻声……闻声遥祝二位再无波折，长宁久安。”
　　方珊珊刚要说什么，两个孩子跑了过去，一个抱紧了他一边，让他走动不得。
　　“成何体统，阿福——”
　　管家带着个女婢，把两个孩子拉扯了下来，方珊珊哀求的看了大哥一眼，唐群文慢慢的回过头，那一眼里隐约有着无数深意，留恋不舍，却落在了方墨染的身上。

　　下人们把两个孩子安置在明哥儿的院子里，原本明哥儿早该去书院读书，为了这两个孩子却留了下来。从前方珊珊这个姑姑一向待他很好，现在哪怕知道了是姑姑未婚先孕生下的孩子，明哥儿也不舍得对两个孩子凶恶一些。
　　他们很快玩成了一团，管家阿福看了一眼院子里，欣慰的到老爷院子里回禀。大夫请了来了，刚刚诊治过。
　　“若不是老爷英明果决，这时候若是三太爷来了，小姐难逃他们磋磨啊。”阿福笑道：“小姐心里必然也清楚得很，等她醒过来……”
　　方墨染不这么觉得。

　　如果方珊珊对他无怨无恨，安生度日，就不会有路段山和路怜江费尽心机的报仇。以系统的说法，他们这种穿越者在异世界的因果是非常浅薄的，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机遇，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原本方珊珊正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方家的宗族耆老发难，想要借此撸了方墨染的族长之位，这样一来，原本是族产的田地自然也不归方墨染的管辖。更重要的是，方墨染还年轻，膝下又只有一个年幼的孩子。
　　这个孩子有多么容易“夭折”，万一有些什么，按照规矩，方家也就绝户了。
　　但谁也没想到，方墨染暗地里留了这一手。

　　清河镇小地方，山路曲折，进来几个陌生人多么显眼的事，方墨染既然干得出这桩事体，自然也就不惧怕再有谁出面闹事。他赶走了带头的方珲久那一支，已经是再亲近不过的一脉了，再有人吵闹，绝不会有什么姑息留情。
　　加上方家的田地都是由方墨染握在手里，下一年谁家多一些少一些，租的田那块薄那块肥，区区一两句话，就能决定在场的许多人过得半饥半饱还是卖儿卖女，那番浮动心思，一碰上铁硬拳头，一时间鸦雀无声，再无人敢争执半句。

　　方珊珊醒来时，柔软的被褥，熟悉的熏香，还有一双哭的发红的眼睛，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
　　“山山……江儿……”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茫然四顾，莲儿拿枕头垫在她背脊后面，抹了抹泪：“小姐，小少爷和小小姐都在明哥儿院子里，你可要用些羹汤？”
　　方珊珊如梦初醒的啊了一声。
　　莲儿看着她，眼睛里有着温柔，留恋，酸楚，怀疑……那种种都变得清澈明晰，她再也不是当初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她的手指被过去的丫鬟握在手掌里，根根粗糙难看，那是冬天为别人清洗衣服没日没夜赚钱的时候留下的证据。
　　“莲儿。”方珊珊梦游一样的低声说：“我回来了。”
　　莲儿松了口气，端来了温热的羹汤，丝绸的帕子，在床边贴心伺候着。方珊珊才喝下了半碗，咳嗽起来，不一会儿趴在床边，尽数的吐了出来。
　　她的梦这么短暂，很快就醒来了。
　　“大哥在哪里，我要见大哥！”方珊珊嘶声说。

　　方珊珊来的时候，连简正在和系统下棋。
　　他不是第一次意识到不发达的时代，时间是很难打发的，等方珊珊醒来，他就该有事要忙了，不过，在那之前，他又不愿意凭空的等着。
　　等人是煎熬的事。
　　“你觉得唐群文怎么样？”连简问了一句。
　　系统没想到这时候了，宿主居然开始使用它的情报功能了，当下规规矩矩的道出了所记载的唐群文的生平。
　　唐群文，唐云生的长子，按道理来说，应该没有陪着弟弟出行的经历，没两年就一病不起，后来也没声没息的死了。唐云生大抵不太喜欢这个长子，心血都在唐群严身上，而唐群严自从被方家悔婚，知道方珊珊死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从军去了。
　　连简下了一枚子，系统飞快的下了个一枚，成了四字，五子棋这种简单的计算游戏，它毫无压力就压制了宿主。
　　“他的字好像是……闻声。”
　　连简喃喃了一句，系统不由说：“这个……倒是没有记载。”
　　一抹笑意浮上苍白的脸颊，连简轻轻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接受这个机会？因为我想试试当一个坏人。”
　　“坏人？？”系统说：“宿主，主观的判断会影响最终结算成绩。”
　　“这是两码事，”连简说：“不过，你大概很快就知道了。”

　　方珊珊被莲儿搀扶着进来时，阿福为难的看了一眼，哪怕知道他是故意防水的，连简也不在乎，他挥了挥手，让无关者退下。
　　方珊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泛起些许血色，艰涩的开口：“大哥……”
　　连简柔和的说：“起来吧。”他又如何会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他做的不过是在享受一段人生，这其中必然会掺杂一些不太愉快的部分，就像他原本的人生一样。方珊珊的事，只是剧情到此的顺水推舟。
　　“大哥，我求你……帮我找到他吧！”
　　方珊珊这样哭着，仰起头来看他，连简的脑袋突然晕眩了一下。
　　他惊讶又怀疑，这一刻的情绪不是假的，他沉声问道：“你求我什么？”
　　“我找不到他了……”方珊珊磕了个响头，又重又脆，额头上立刻浮起了血红：“他不知是生是死，我快要不成了，求你帮我找到他吧……让我，让两个孩子也见他一面。”
　　连简一下子怔住了，慢慢的失去了脸上的轻松。
　　“我知道我不知羞耻……”方珊珊哭着：“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你有没有想过，”连简从晕眩之中，抓住一根不知哪里飘来的游丝，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语气飘忽：“你走了三年，三年里若是他能照顾你们，早该来打听了。”
　　“我知道，我知道。”方珊珊扬起脸，似乎又要哭着笑起来，断断续续的说：“他那时就说，来生来世，再来寻我们母子……他有不得已的难处，我又怎么怪他，怎么舍得，怎么忍心……”
　　方墨染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半晌，喉咙里发出了无力的一声笑。
　　“我可以派人打听，”方墨染平心静气了下来，眼里再也没有半点光芒：“可你只能求我一件事。求那个畜生，还是你的一对儿女，你想好了。”
　　方珊珊一下子怔住了。

　　漫长的沉默之后，她忽然喘了口气，捂住了口，又落下泪来：“哥哥，等我死了，求你让唐大爷接走山山和江儿，他宅心仁厚，那两个孩子，只要有一口饭吃，结草衔环，我来世报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