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谷纪事》达斯汀

2、名为德吉的猎人与纳哈尔

　　风雪渐渐生起，驾车的和坐车的都死死地盯住湖畔边的黑影。
　　尽管白皑的雪峰配上银镜似的景观恰如其分地彰显着自己的魅力，但是车夫却在靠近黑影的时候哆嗦地快要无法思考了一样，手里捏着的枪杆子好像随时都能因为一点动静而走火。
　　因为车架的并不平稳，德吉便又拉开窗子骂人，不过这次倒是没人跟他回嘴了。角落里的男人越是看这个激动的老男人越是觉得哪里郁闷的不行。他明白自己和这人是不一样的。
　　这么一个雪山里的黑影会是什么东西？死地流传出了那么多恶性的传说，是个人都能联想出来一票雪怪吃人的大戏吧。
　　可这么个老头子却义无反顾的让人冲过去，因为他知道些什么吗？
　　男人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思维模式不同吧。
　　万一那是个怪物呢？还是不要去了吧。
　　万一那是个人呢？这么大风雪还是要去看看的吧。

　　直到几声突兀的枪声响起，隐隐约约有几句人声传了过来，车夫才算是歇了口气，回身冲着德吉抱怨了几句赶时间还想着救人什么的，便架起鞭子冲着目标疾驰过去。
　　八匹黑马扬起无数雪尘，车夫警惕地拉下了缰绳，一只手抬起抢对准了雪地里站着的“人”。
　　“嘿！老兄！谢天谢地终于让我等到人了！快把我带上！这该死的天气我受够了！求你了！”那个人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站在原地别动！嘿！......你，你先解释一下你那身红皮是怎么回事！你他妈是人？”车夫在雪落下后第一时间上膛瞄准了这个“人”，一身猩红的外皮简直就像是什么刚被烧干了的怪物，臃肿不堪，皮肤上甚至还有几处裂痕。
　　“不不！别开枪，求你了！我真的是人，你只要帮我把这身皮褪下就好了。”
　　“嘿，这里不是我说了算哥们，不过要我说就一枪把你......”
　　车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发狠的踹门声打断了。
　　“你，把手从抢上拿开吧，红鬼，嘿，可真是个稀罕玩意。”德吉慢悠悠地弹出半个身子，手上的□□已经调转枪头对准了这个猩红的人。
　　老人侧头冲车夫喊道：“冯老弟，这他妈肯定是个死猴精的人，哪有怪物还准备手枪防着人的。”
　　车夫眯着眼睛笑了笑，冲着红皮肤的人打了个哨子。
　　那张别扭的大红脸上，肌肤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好像是嘴角抽了抽，他双手抬起，无奈的叹了口气：“老爷子，这死地里面总得防范着些不是吗，我又怎么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德吉猛地一把揭下自己遮脸的厚围巾，“现在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东西了？”
　　那人好像被震了一下，随即夸张的惊呼起来：“德吉！？德吉？那个死鬼猎人！哈哈哈哈我的天那，我一定是认错人了，嘴上那么恶心的烧伤......能长得那么丑的也就只有你这个老鬼了！哈哈哈哈哈，我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真是奇怪哈哈哈哈！”他笑道最后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砰！”
　　红色的人看着脚边四溅的雪花尖叫了一声，“我他妈可不是你的猎物！你乱打什么枪！”
　　老人抬了抬冒烟的枪，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道：“你的屁太臭了，我给你息个火而已。”
　　“老兄，行了，拿把刀给我把这层皮刮开吧，求你了。”
　　老人又眯着眼睛看了会眼前这个团子一样的怪物，突然又把枪头指向地上的人，“跪下！转过身去！”
　　“老兄，你，你说什么？”
　　“我让你跪下然后转过去！不然一枪把你毙了！听见没有！该死的。”
　　那人形状臃肿，看似有些艰难地转过身，慢慢地跪在雪地上双手抱头。
　　德吉从车厢下面抽出一把刀吆喝了一声就扔向了车夫，“去给我把他的皮拆了。”
　　“凭什么老子去！？我只是个赶马的！”车夫反手抓住飞来的刀柄无奈地摆了摆手，把绳子挂好翻身跳了下来。
　　德吉晃了晃右手连着的手铐，骂了他一句。
　　车夫转了转手里的刀，一步一个坑地挪到了那人的跟前，声音因为口罩的缘故有些发闷：“哥们，忍着点可别喊痛啊。”
　　车夫下手的时候稍微有些异样，手有点抖，当他划破那红色的皮肤时整个人被震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玩意，怎么感觉跟真的一样，我是不是还割到血管了？

　　风雪在这一段诡异的时间中越来越大，愈发有一种不可收拾的感觉。车夫晃了晃神，低头看了看四散的红色皮肤，好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样，倏地一下落下了手里染血的刀子。
　　地上的人穿着厚厚的衣服，里面好像还装着好些东西，他站起身，拍了拍愣着的车夫，回身捡起了自己扔在雪地里的手枪，冲着车内的德吉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老德吉看了看这个好像从血茧里剥出来的男人，“我说你啊......”
　　这时候车夫突然嚷嚷了起来，捡起刀和枪就往回走，“老东西有什么话你们上车里面说去！这雪越来越大，再要不往前赶过去我们可就得被雪埋在这里了！”
　　德吉夸张的皱了皱眉头，把手里的枪让了让，“上来吧。”
　　“这雪真是够大的哈。”下面的人搓了搓手便几步把身子塞进了车厢。
　　“砰”
　　这片白色的风景似乎在湖边截止，暴风终于刮得整个车子都快飘了起来。要不是在森林里穿行估计黑马也能换身白衣裳。
　　有人说，穿梭在漫无目的世界是最为可怕的，在那一刻自己甚至会质疑存活的意义。所以有时候在相同的险境，如果知道自己是在冒险，知道前方一定有危险需要自己去跨越，似乎......也未尝不好。
　　一脸憔悴的男人给人一种快要虚脱的感觉，但他的眼神传达出的情感却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德吉想，那是一种，跟自己很像的感觉，无时不刻在找寻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男人蜡黄的脸色似乎因为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而稍微红润了起来。他坐在老人对面，脱下自己的手套向着德吉伸出自己的右手。
　　“纳哈尔。”他的脸上自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老人看了看他的脸，也伸出右手，“德吉，你知道的。”
　　两只布满厚茧的手死死的握在一起，好像在体味着彼此的沧桑一样。过了一会儿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就好像结识了多年的老友那样。
　　突然，德吉从袖口翻出的手枪指在了纳哈尔的脸上，“病死鬼，说话之前让咱们来定个规矩吧。”
　　纳哈尔条件反射地摆了摆手想要让对方放松下来，可最终却只换来了靠近后定在鼻尖的冰凉感。
　　“好吧，这是你的地盘，说吧，要我做什么你才能相信我？”他慢慢举起了双手。
　　德吉把枪换到了左手上，用右手仔细地搜着对方的衣服，扔出了一些肉干和药瓶罐子。最终在内侧拔出一把手枪。
　　他把那哈尔身上的两把手枪收到了自己的毯子下面又扔给了他一副手铐。
　　纳哈尔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吧......”
　　“别废话！”德吉晃了晃枪。
　　纳哈尔只好自己戴上了铐子。看完这些，德吉才收回自己的枪，从屁股后面抽出来一个废铁瓶子，一口酒下去让他的筋骨都活络了不少。
　　喝了两口，他把瓶子往纳哈尔跟前一递，后者也不说什么，两只手捧着灌了一大口，似乎很是舒服的哼哼了起来。
　　老德吉看着对面这个年纪也不小了的黄脸人这幅德行也不禁笑了出来，慢悠悠地说道：“好了，喝两口暖和下也就得了，接下来就老老实实的给我们讲讲你那身‘红外套’和你身上那些衬衫的故事吧。”说完有些刻意地看了看对方大衣下被自己揉的乱七八糟的衣服。
　　纳哈尔放下酒瓶。这时候他好像放松了许多，也没有了丝毫的戒备感，冲着一直呆在德吉身旁的男人笑了笑，问道：“这些事要说起来还长着呢，倒是你，带着这么一个人来这处死地做什么？你说你是德吉，除了嘴上那道疤痕还有什么能证明给我，我怎么知道你拷住的人是不是坏蛋？”
　　老德吉嘟囔了一句眼尖，旁边的男人却是突然发疯似的冲着他笑了起来。
　　当然，德吉一拳再次让他脸上挂了彩。
　　老男人用手挑衅地指了指纳哈尔，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了一张揉的皱巴巴的通缉令。纳哈尔接过来，看着上面的画像，又抬头看了看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某人。也得亏这位大盗资质不凡，脸都被揍成色谱了却还是彰显着那别样的气质。
　　“肖平.......”纳哈尔摇摇头，心说真是可惜了这张脸了。
　　他看着悬赏令上标注的“窃贼”惋惜地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孩子干嘛天天偷鸡摸狗啊，啧，这罪状，你干嘛不直接把人毙了？”
　　“他没杀过人，只不过偷了些东西。”
　　纳哈尔看着德吉，又看了看单子上列的最后一条罪状，看着那个一脸无所谓的年轻人后背微微有些发凉。
　　“你还真是个老顽固啊，德吉。”
　　“别关心别人了，说说你自己吧。”
　　纳哈尔笑了笑，眼睛里的精明好像慢慢地被苦涩取代，他的声音有些哑：“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来到这么个地方，但在湖的那一侧，你绝对想象不到我们在那边经历了些什么。”
　　老德吉看着对方的眼神，突然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看来，自己还是把这片死地想的太简单了啊。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