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常乐》李春花

62、儿女

　　季泽想不通乔胜卓为什么会把先头兵派到常乐工作室。可卓怀谦听进耳朵里的，就只有季泽口中那“我们”两个字。
　　“我们？”卓怀谦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完了这一声跟着又做出恍然神情：“哦，你说的是你和我们家常乐是么？”
　　男人总是惯性的被人说成粗枝大叶神经大条，究其根本，不过就是在不在乎的问题。
　　卓怀谦抓住一切机会宣示主权，季泽更是不会放过打嘴架的好时机。
　　“你们家常乐？不不不，我说的是我们家老板娘，我的小青梅。”
　　宁博彦初来乍到，搞不清楚状况。他见着卓怀谦跟季泽你来我往的颇有要针锋相对的架势，下意识看向唐茹。
　　唐茹见怪不怪，示意宁博彦不用担心。
　　与此同时，裴常乐也满是无奈的站到卓怀谦跟季泽中间止战：“行了，都去坐下，说正事儿。”
　　卓怀谦跟季泽将唇枪舌战改为眼神交锋，试图通过落座前的这几秒钟决出胜负。
　　裴常乐刚刚听到季泽说明情况，第一反应就是乔胜卓是想要故技重施，再把她跟常乐工作室做成脚绊子绊住卓怀谦。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太大。
　　她把自己作为楚河汉界隔在卓怀谦跟季泽中间，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场的几个人听了，最先发表意见的是季泽。
　　“我觉得故技重施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乔胜卓已经监听到了坐在你旁边那位卓总的手机，可以获取第一手的窃听资料。所以他犯不上再绕个大弯子，从咱们这里劳神劳力的做铺垫找切入口。这样做，时间成本和金钱投入都太大了。而且搞不好，还会像五年前啊不对，应该是六年前。搞不好就会像六年前那样被查到蛛丝马迹，功亏一篑。”
　　对于季泽的看法，卓怀谦持的是否定意见。
　　他不同意季泽说的话，尤其是他话里说的“咱们”。
　　卓怀谦在开口之前看似漫不经心的把裴常乐鬓角碎发理到耳后，顺势握了她的手放到膝盖上：“当年的事情过后，我曾问过我父亲，乔胜卓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父亲只说了八个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乔胜卓这个人眼里只有金钱利益，是典型的为了一己私欲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如果故技重施可以给卓越跟卓家带来最大的打击，那么即便会花费更多的时间跟更多的成本，乔胜卓也不会觉得麻烦。因为一旦成功，他能从卓越得到的财富利益将远远高于他所付出的。毕竟”
　　卓怀谦停下，看看裴常乐，借着这个完美机会给季泽撒了一把定制款的狗粮：“毕竟，你是我最重要的那根软肋骨。”
　　从认识到现在，卓怀谦其实极少在他人面前向裴常乐甜言蜜语——最美好动人的情话，他总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一字一句的裹进耳鬓厮磨。
　　所以现在卓怀谦冷不防的来了那么一句，裴常乐听了，表情虽然镇定，脸上却开始发热。
　　唐茹抹抹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看过季泽还没有解冻的面部表情，把话题拉回正轨：“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继续将计就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要将计就计，但也要着手准备反击。”卓怀谦先回答唐茹，然后又看向宁博彦询问：“博彦兄，如果我想通过这个病毒程序反过来监听对方的手机，有没有办法可以操作？”
　　“有办法，但需要时间。至于具体需要多少时间，我今天回去看一看，晚些给你消息。”宁博彦回得干脆利落，和卓怀谦确定了几处细节，便跟着季泽一起告辞离开。
　　送走了宁博彦跟季泽，唐唐带着火腿从卧室里出来，询问裴常乐：“干妈，你是不是以后都不跟我和妈妈一起住了”。
　　“干妈不是不和你们一起住，只是不和你们在同一个房间一起住。干妈和火腿就在楼下，唐唐如果想干妈和火腿了，就打电话，我们立刻就上楼来找你……为什么不能一起住啊？因为火腿和卓叔叔他们都是那么大一只，而且唐唐以后也会长高高，一个房子很难住下的。所以……”
　　裴常乐的声音轻轻软软，就像是天上扯着丝絮的棉花状流云。
　　她把唐唐抱到腿上搂进怀里，每一根眼睫都以极其温柔的弧度半垂着。
　　卓怀谦在旁边看，看着看着就看见了多年以后。
　　那时候，他跟裴常乐会有个女儿。
　　下班回家，他同样会把小姑娘抱到腿上搂进怀里，问问她这一天过得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小姑娘大部分时间都会开心快乐，但偶尔也会有自己的小心事。
　　女孩子的心事，不大好意思跟爸爸说。
　　所以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小姑娘就会垂下睫毛低声细语，跟此时的裴常乐有九分相像。
　　再然后呢，如果裴常乐愿意，两个人可能还会再有个儿子。
　　小伙子从小就是姐姐的跟屁虫。
　　在还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年纪，他磕了碰了委屈了，就会哭着鼻子跑到姐姐面前求安慰。
　　姐姐不够力气把弟弟抱起来，会拉着弟弟的手肩并肩坐在一起，柔声安慰，样子还是跟现在的裴常乐有九分相似。
　　所有的美好畅想最后以一张全家福作为收尾，卓怀谦跟着裴常乐从唐茹那里告辞，回了楼下。
　　他把关于未来的美好蓝图告诉裴常乐，后者听了，小白眼又娇又俏：“想的倒挺美！男男女女都想占着！”
　　卓怀谦收了白眼就心痒痒，追着裴常乐把她伸向床头柜抽屉的手拉回来：“不用那个了。”
　　“不用？”裴常乐挑眉：“你想干嘛啊你！”
　　“实践出真知。”卓怀谦又继续把裴常乐拉回身下：“看看我是不是只有想得美。”
　　漫漫长夜，卓怀谦忙着“实践出真知”。
　　而卓怀谨，则是提出了跟季泽一样的疑问：“现在卓怀谦跟裴常乐可是比当年的时候更如胶似漆。而且有了前车之鉴，稍有差池，他们肯定会有所察觉。您就一定要从裴常乐身上下手么？”
　　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此时只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位顾客，夜班店员看着最里面沙发角落里一男一女的老少配，不屑哼声。
　　咖啡店离着广播学院不远，这种情形并不少见——有人想要花钱买到姣好的容颜和年轻的身体，自然有人以此换取高额财富。
　　坐在卓怀谨对面的男人五十上下，鬓角全白，即便是没有任何表情，脸部线条也是整体向下的走势。
　　他睁着眼无悲无喜，可眼角眉心的纹路却已经深入皮肤。
　　成语里有一句是“相由心生”，用在乔胜卓身上，再合适不过——三十多年的不甘不忿和阴谋算计，在他脸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他啜着咖啡听自己的亲外甥女提问，发现这店里不加糖的黑咖啡也不过如此。
　　“你觉得，卓越作为一个家族式企业，想要用最稳准狠快的方式给予它致命一击，应该从哪里下手”
　　乔胜卓的这个问题，卓怀谨并没有思考太长时间：“人。”
　　“什么人”
　　“掌舵人。”
　　乔胜卓点头，对卓怀谨的回答很满意：“那么，你觉得对于裴常乐，卓怀谦的感情是怎样的”
　　卓怀谨想到了六年前的时候。
　　自小就温润谦和从未失态的卓怀谦被绑着手脚放倒在地板上，笔挺的西装揉出形状各异的褶皱，利落的短发东倒西歪如枯草蓬蒿。
　　他对着卓秉霆怒吼嘶喊，脖子和太阳穴上青筋暴起，通红的眼白像是能喷出血。
　　乔胜卓从外甥女的表情变化里读出答案，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并没有喝：“女人是男人的肋骨，锉断了卓怀谦这跟软肋，他即便没有伤筋动骨一百天，也会疼上一阵子。这一阵子，我不信卓怀谦还能把卓越顾及得面面俱到。等那时候，就是我们绝地反击的时候。”
　　对于乔胜卓的话，卓怀谨没有任何质疑——卓怀谦对裴常乐，说爱到狂热，绝不夸张。
　　打蛇打七寸。
　　对于卓怀谦来说，裴常乐，就是他的命门。
　　人心诡谲，但太阳仍旧照常升起。
　　裴常乐因为火腿的挠门声跟狼嚎声翻个身，懒到连眼睛都没睁开。
　　她摸索着推了推卓怀谦，也不说话。
　　“嗯……”卓怀谦长音拖到最后几乎轻不可闻，顺手把裴常乐抱过来就没了下文。
　　阳光晴好的周末，火腿饿着肚子又被灿灿朝阳晃了眼，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到沙发抱枕上。
　　裴常乐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好不容易顺利起床，见着沙发上散落一片的抱枕填充棉絮，自知理亏，亲自给火腿打了狗罐头。
　　午饭两个人点了外卖，裴常乐想起昨天的事情，确定好手机已经开启反监听的屏蔽模式，这才发问：“你说，那个乔胜卓又想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
　　卓怀谦神色淡淡，话里却带着股破空气势：“不管打什么主意，我都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这情话，裴常乐听着心里高兴又舒坦。
　　她给卓怀谦夹鸡腿，听见茶几上手机响铃，起身去拿。
　　来电人姓名显示“董小姐”，正是那位被乔胜卓派过来的先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