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常乐》李春花

43、老太太

　　方冉没想到裴常乐是这样的惊诧反应，怔了两秒才点头：“嗯，是啊。”

　　这之后，方冉低落的情绪有所回升，跟着补充：“还说到时候给我带好吃的来着。”

　　裴常乐心里又是一动——季泽不会平白无故跟方冉说这些有的没的。

　　所以……

　　裴常乐皱眉，脑袋里精光一闪而过：“等会儿，你什么时候问的季泽？”

　　方冉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悻悻开口：“刚才开会的时候……”

　　“刚才开会的时候。”裴常乐抱着手臂靠进椅背里，慢悠悠把方冉的话重复。

　　方冉自己把自己暴露，老老实实认错：“裴总，我错了，下次开会一定端正态度，严肃认真。”

　　裴常乐扬扬下巴示意方冉出去忙，打开微信好一阵踟蹰，最终还是关掉了和季泽的对话框。

　　裴家出事儿的时候季宏远在外面带兵，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季泽跑下来的。

　　还有她抑郁最严重的的那段时间，唐茹带着她搬回林城，租住的房子是季泽给找的，心理医生是季泽给联系的。

　　季泽白天上班，晚上到出租屋照看，因为这些事儿没少请假。

　　他为了不耽误工作进度，开夜车赶图纸连轴转几乎是家常便饭。

　　那段时间裴常乐暴瘦，季泽也同样跟着往下掉肉。

　　这些都是她欠着季泽的情，得还。

　　所以如果季泽准备继续在工作室工作下去，裴常乐不会拒绝，权当还了季泽的情。

　　晚上在小公寓一起吃饭的时候，裴常乐又把旧事和卓怀谦重提了一下。

　　卓怀谦表示理解，可后面的话又是酸溜溜不对味儿：“不过对那黑人，我不看好。他不辞职，在我看来就是贼心不死。所以，如果他再出幺蛾子搅合，我立刻收拾他。”

　　“呦呦呦！”裴常乐捧着卓怀谦的脸揉搓：“卓总这么霸道啊！”

　　卓怀谦把人搂紧了扎进裴常乐颈窝，低低询问：“今天别回去了吧。”

　　今天的晚饭卓怀谦一直帮着打下手，还炫技摊了个葱花鸡蛋。

　　书画里的翩翩公子走进烟火人间，发丝间沾染上油烟，就有了家的味道。

　　裴常乐歪头枕在卓怀谦头顶，心猿意马：“火腿跟唐唐都在家呢，唐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的。还有火腿晚上找不到我也不行……”

　　卓怀谦叹气，因着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从裴常乐颈间抬头。

　　响铃的是卓怀谦自己的手机，来电人姓名显示“老宝贝”。

　　电话接通，卓家老太太在那边笑呵呵的发问：“乖孙，在忙呀？”

　　“没有，已经下班了，您有什么事情么？”卓怀谦回话，由着裴常乐从他大腿上挪到一边。

　　“只有有事才好同你讲电话呀！”卓家老太太嗔怪，却还是温声细语的调调：“明天回家吃饭好不啦？奶奶有话同你讲的。”

　　卓怀谦七七八八的已经猜到老祖母有什么话要同他讲，没拒绝——现在年也过完了，循序渐进，也该和家里的老宝贝认真谈一谈了。

　　“嗯，好的。”他回话，拉了裴常乐的手握住：“您上次不是说好久没吃苑园的核桃酥了么，我明天给您带回去一盒。”

　　裴常乐跟卓家的这位老太太有过一次时长两分多钟的对话，效果已经不是糟糕能够形容。

　　她听着卓怀谦说要“回去”，看似漫不经心的发问：“老太太喊你回家吃饭啊？”

　　“八成是要唠叨孙媳妇儿的事情。”卓怀谦重新把人抱过来，亲亲裴常乐顿住笑容的嘴角：“咱们的事情我爸那边儿没什么问题，但是老太太上岁数了，得哄着来，你给我点儿时间。”

　　“我不着急，你也别着急。”裴常乐扣扣卓怀谦的衬衫扣子，经由卓家老太太想到裴毅，有些气馁：“反正我们家的老头儿现在也是油盐不进。”

　　好好的气氛还没调动起来就戛然而止，卓怀谦握住裴常乐的手，用拇指摩挲摩挲她手背：“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裴常乐点点头，跟着卓怀谦起身。

　　**

　　第二天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卓怀谦在六点钟准时下班。

　　他先去苑园买核桃酥，又多要了一份枣泥糕包好，这才返回老别墅。

　　卓秉霆自从去年底从卓越让位退休之后就跟妻子搬回老别墅陪伴母亲，他见着卓怀谦进门，开口嘱咐：“只一条，别惹老太太生气。”

　　“我知道。”卓怀谦应声，把点心盒子交给保姆。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过晚饭，主位上的老太太等着儿孙撂了筷子，温温柔柔开口：“怀谦，来。”

　　卓怀谦先一步站起来，扶着老祖母去了楼上房间。

　　祖孙俩在雕花的木踏上落座，老太太伸手理理长孙的衬衫领子，开门见山：“奶奶之前同你讲的，你还记得呀？”

　　卓怀谦没有立刻回话。

　　他握住老祖母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放在她膝盖上，自己滑到脚踏上，半蹲半跪的仰头：“奶奶，我要娶常乐。这辈子，我就要她一个。”

　　卓家老太太因为长孙这话将上扬的嘴角收起来一些，原本打理得整整齐齐的鬓角忽的翘起来一两根碎发。

　　卓怀谦把老祖母的手握紧一些。

　　他笑得温柔，轻声细语，字里行间带出的,却是撼不动的笃定：“您会喜欢她的，一定会的。”

　　“她那样的女孩子，我是不会喜欢的。”卓老太太将长孙的话驳回,同样不疾不徐：“五年前的时候她几岁？二十二岁呀。奶奶长到这把岁数，哪里见过那样的女孩子？堵在别人家门口大吵大闹也就罢了，可是你看看那些医院里的检查单、手术单。正经人家的孩子，哪里晓得那样的手段？”

　　“您也说了，五年前她才二十二，能知道多少？裴家虽然比不上咱们，可常乐从小也是吃喝不愁的姑娘。肩上突然压下来这样的担子，您觉得她应该怎么样？她又能怎么样？”

　　卓家老太太摇头，细细描摹的眉毛皱起来：“怀谦，人这辈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五零年的时候你爷爷随着志愿军去了朝鲜，太爷爷不到半年又没了。家里二爷爷看我这个新媳妇没依没靠要拆伙分家产，我那样难，也没有去作假裹挟什么人。所以她那样的做法，我是万万看不得的。你若想我再好活几年，便同她断干净。你若执意要娶她，我也不怕舍掉这张老脸去闹一闹。我们卓家，要不得那样的孙媳妇。”

　　卓怀谦垂了眼沉默，有一会儿才重新仰头：“奶奶，您是卓家的媳妇儿没错，可您也是江家的女儿不是么？外曾祖父从小教您看账本，舅祖父带着您参加开国典礼。您支持爷爷从军，十六岁的时候就能利用家里的纱厂给革.命同志作掩护。可常乐她在二十二岁之前遇到最大的事情，就只是父亲被人骗走了半数积蓄。或许我说这话是忘本，可时代不一样了。常乐的成长环境就是这样，您再用那样的标准去要求她，真的不大公平……”

　　“你不讲这话还好。”卓老太太听了卓怀谦这话，罕见的冷着声音哼笑：“父亲被人骗走了积蓄，就要我们家的孩子去给她补漏洞！”

　　不留神提了没开的那壶，卓怀谦知道再多说只会适得其反，压低了声音带出示弱：“奶奶，那个真的和常乐没关系，都是我一时糊涂……”

　　“可你是因为她才做了那样的错事，我没讲错吧？”卓家老太太摸摸长孙头顶，长而轻的叹气：“怀谦，我们家的孙媳妇，奶奶不求她有多好，但一定不能同你添麻烦扯后腿，你晓不晓得？”

　　卓怀谦由着老祖母给他理顺头发，选择退而求其次：“奶奶，如果我请您给我们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呢？”

　　卓老太太把手收回来，缓缓摇头：“我是不同意的。”

　　**

　　卓怀谦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垂着脸，和卓秉霆预料的一样。

　　卓母见着儿子往门厅去换鞋，匆匆跟上去：“这么晚了还要走啊？要不就在这儿住吧。”

　　“不了。”卓怀谦回应，情绪不高。

　　卓母帮着儿子从衣架上拿大衣，调和宽慰：“你也得站在奶奶的角度多想想，她如今这样，也是因为当初真的被气到了。奶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不能着急，得给她点儿时间。”

　　卓怀谦点点头，穿好大衣和卓母道再见离开。

　　他径直去了裴常乐租住的小区，从驾驶位换到后车座等人。

　　裴常乐收到卓怀谦微信直接穿着拖鞋下楼，拉开后车门见着后者窝在后车座神情恹恹，胸腔里一扭。

　　“挨骂了？”她发问，顺着卓怀谦的动作把人抱住。

　　“还不如骂一顿打三十大板痛快……”卓怀谦抵住裴常乐颈侧细滑的皮肤缓缓磨蹭，直到眉骨鼻梁发热才停下。

　　裴常乐一下一下拍着卓怀谦肩膀安慰，听见他喊了声“裴裴”，停住动作应声：“嗯？”

　　卓怀谦抬头亲亲裴常乐脸颊又凑到她耳垂蹭蹭，开口：“咱们直接结婚吧，不管他们了。”

　　一秒，两秒，三秒。

　　裴常乐一直没回应，卓怀谦抬头，这才看见美人已经把两弯眉毛拧成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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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外曾祖父是奶奶的爸爸
舅祖父是奶奶的哥哥
以后卓总和裴裴耕耘出第四代，奶奶就要荣升为曾祖母，俗称太奶奶
我生平最佩服的，就是见面不到二十秒就能捯饬明白你们家小谁管我们家老谁叫谁谁的我并认识的姑姑伯伯二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