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江郎之才

6、第三日.夜

　　“放开他！”一声怒吼在狭小的密室中炸响。
　　“滴答。”眼泪滴落在地上，晕开一阵新的光彩。女子眼中的恐惧更甚，她裸露的手臂可以看出明显的颤抖，手上的刀刃便不受控制地在那人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
　　“等等，”索洛拦住了拔剑的坦格雷多，“你不是说你会魔法吗？现在我们相信你了，你把他放开。”
　　女子看向臂弯里的男人，他的身材实在太过魁梧了，她只能抱着他跪坐在地上，因为她的失手，男人的血液正在她的指尖一点点流出，充满活力的身体，也一点点软了下去，像是空剩了一副皮囊。
　　他们就像一对恋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女子一点也不想放开他。
　　“以撒！”索洛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声鼓鸣，敲击在她的心上，她一手拿着匕首，一手又无措地为他止血。
　　“你不是想要证明你有魔法吗？我和他换。”
　　“不，不行。”女子抱着维斯卡托的脖颈，用瘦弱的身体拖着两个人后退，匕首被她丢在一旁，鲜血变成了地面的颜色。
　　“你的身上太温暖了，我不能伤害你。”她胡乱地摇头，更加搂紧了维斯卡托。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串通好的呢？”索洛往前逼近，嘴角挂着冷笑。
　　坦格雷多懂了他的意思，只能按耐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救人的冲动，隐藏在他背后，等待合适的时机。
　　“你……你知道的，他不会骗你的。”女子听到他的话忽然愣住，有些慌乱地看着他。
　　“人心莫测。”他的一声冷哼，便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不，不会的……不，我不能……”温暖与光明都是在黑暗中的人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以撒在黑暗潮湿的角落中已经待了太久，虽然她自己也变得坚硬，但可能是女人的天性，挫折并没有磨灭她对美好的渴望与爱护，索洛给她的感觉真的太温暖了，她不想对他动手。
　　“如果你证明不了，那么等待你的只有死亡，你手上的人，也只是一颗废棋，我的世界里不需要没用的东西。”
　　石室厚重的门张开了一条裂缝，女子手握匕首，擦干眼角的泪，轻颤颤地站起身，维斯卡托的血透过她褴褛的衣服，紧紧贴着她的肌肤，她就像一个浴血的战士，一站，便挑起了所有的期待。
　　“来吧，使出你所有的手段，不记死伤。”
　　他的神色高傲又不屑，深深刺痛了以撒的心，她身形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以撒说她的魔法会带走人身上最重要的一部分，不知道我的身上，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怀着一点好奇之心，风轻云淡地跨出石室，警惕的心却一直没有放下。
　　空气中的细小尘埃夹杂着血腥的气味，传到坦格雷多的鼻子里，他平日中也不是什么仁慈的人，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很多时候这种气味伴随着棺木与圣歌，毫不留情地消除着生命中的彩色，留下白色和黑色笼罩整个世界。
　　他蹲下身来，回想一切急救的知识，心在告诉他一定要镇静，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就好，可是他包扎的手却在不停地颤抖，怎么当成一个普通人？他的生命中，还有谁，无他这般亲密无间地度过这么多年？
　　隐藏在暗处的女巫对他放肆嘲笑，血液沾在他苍白的指尖，他抬起双手，立刻有水滴在血红中晕开一抹白色。
　　索洛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胜券在握，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精通魔法的女巫，偌大的帝国虽然也经常有关于巫师的流言，可是也没人真正见识过，真假不知，实力不知，就这样忽然找上他，确实让人惊讶。
　　他在曲折漫长的密道中来回穿梭，幽暗的灯火下他的影子折叠在墙壁与土地的交界处，越是安静，越是幽静，越能激起人内心的恐惧。
　　时间流逝在墙壁的尽头，他忽然勾起嘴角，若是要测试，不如就陪她玩玩。
　　他苍白的手掌抚上了左边的灯托，不顾手心窜动的火苗，用力一按，左边的墙就缓慢移动开了。
　　他松开手掌，灯苗却不灭。幽绿的火焰依然闪耀，照射在墙上，那上面便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她像猫一样弓起身子，顺着墙壁的缝隙，消失在室内。
　　“你与我相识的一位夫人但是十分相像。”
　　索洛的话让她的匕首有片刻停顿，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动手吧，让我看看你的本领。”
　　索洛闭上了眼睛，匕首在他的头顶处突然显现，先是出现寒冷的纹路，再出现锋利的刀身。
　　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全部都要失去，那一刻，她的魔法替她做出了最优秀的选择。
　　那个人在她的面前变成银灰色，人间所有的工匠都雕刻不出这般完美的作品，他就像是上帝手中的一个失误，没有一丝瑕疵。
　　她楞楞地跪坐在地上，看着他，流出泪来。
　　一声长鸣出现在隧道中，以撒听到几声连续不断地撞击，眼中噙着泪，疑惑地看向那道暗门。
　　一阵咚咚的声响过后，就是漫长的死寂，她还是那样呆痴，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
　　忽然，她的瞳孔微缩，一只身上带血的白鹰冲到她面前，力度之大竟然她向后摔去。
　　所有的思绪全都回神，她伸手召回了匕首，握在手中，最锋利的一面向着白鹰脆弱的脖颈刺去。
　　在以撒挥动匕首的那一刻，索洛就恢复了，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那只白鹰傻傻地往她的刀口上撞。
　　“以撒，你允许你在我的身上施展魔法，可没有允许你伤害他！”
　　她的匕首太快了，来不及握住她的手腕，只来得及握住匕首的底端，让它再前进不了分毫。
　　血滴落在它白色的羽毛上，格外显眼，它发出痛苦的嘶鸣，扇动翅膀，从匕首下躲开，围绕在索洛的身旁。
　　“你相信我吗？”她抬起头，眼中尽是希翼。
　　“你的任务完成了，”他勾起一抹苍白的笑，“回去吧。”回到乌塔拉的身边，告诉她谢谢她的“好意”。
　　待以撒消失在他的视线，他才脱力般地坐在地上。身体机能停止了那么长的时间，也不是闹着玩的，猛然就恢复行动，怎么说都有些勉强。
　　白鹰飞到他的左胳膊下，想凭着力量替他支撑，索洛感觉到那股力量，无奈地笑了，伸手把它搂到自己的怀里。
　　“没有想到你会来，被我吓到了吧，没关系的。”
　　白鹰挣扎了两下，感到羽毛上的粘稠后就停下了动作，在他怀里低鸣两声，全当成是抗议。
　　“你近些时候倒是成长了不少，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他的声音渐小，人也疲惫地阖上双眼。
　　白鹰探出头来，害怕他有什么后遗症，急急地鸣叫，见他没有反应，在他头顶盘旋，不肯下落，忽然，它想到了上次的那个人，坦格雷多，它想要叫他过来帮帮索洛。
　　在它飞出的那一刻，感觉有人抱住了它的身体。
　　索洛看出了它的意图，紧紧抱住了它，“不用了，我没事。”
　　白鹰显然不信，还是想要飞出去。
　　“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件事情比我，比所有人的生命都要重要，所以，这时候就不要去烦他了。”维斯卡托可不就是那个比他自己生命都要重要的人嘛，他早就明白这个事情，可真到这种时候，也有一点不甘呐。
　　“我真的没事，你就这样陪我一会儿就好。”他抱着白鹰走向墙壁，靠着墙壁，缓缓坐下，轻轻闭眼，他真的累极了。
　　白鹰也没有再发出声响，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湛蓝的眼睛中像是孕育着惊涛骇浪。
　　“主人。”以撒单膝跪地，她不敢抬头，不敢直视那人，那个女子的美丽是任何人都不可以玷污的，连她自己也不行。
　　“事情办的怎么样？”乌塔拉背对着她看向窗外，那里的洁白灼伤人眼，可她还是不停歇地追求着，渴望着，挣脱这个牢笼，现在，她的目的就快要实现了。
　　“完成了。”以撒回答。
　　“很好，你继续在索洛那里待命，帮助他。”乌塔拉的声调微扬，不难听出她的心情不错。
　　“是。”以撒也扬起了笑容，能让她开心，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这一场圣战，人们已经期待了太久了，不管你如何阻止，凭你一人之力，还是要在众人的推力下，碾碎在帝国前进的车轮之下。
　　索洛，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不管你是站在黑暗中，还是在主的眷顾之下，如果你触犯了众人，他们可是不管你什么身份，也要把你拉下神坛的，所以，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你都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