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栖》蔚遥

7、圣诞

　　季桐薇挑好礼物，付完钱回过头时，正看到吉川谅一只手臂上挂着包，双手各捧了一杯饮料，正向她走过来。她看着他有些难以保持平衡的样子，笑着向他走了几步，接下他手中的杯子。
　　吉川谅把帆布包重新背回到肩上，示意季桐薇看她手里的饮料：“逛了这么久，喝点东西吧。昨天说要请你喝这个的，之后听说了你原来在日本留学过，你以前也许尝过吧？”
　　“嗯，刚来日本的时候和同学到这边来观光，他们也强烈推荐了这个抹茶。我记得味道确实很棒，只可惜学校附近没有连锁店，我也只喝过一次。”季桐薇掀开杯盖抿了一口抹茶，“谢谢，很好喝。”
　　“那就好。”吉川谅说着也把杯子送到唇边。
　　两人从商店里走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临近圣诞，东京的街头巷尾被人们精心布置过，此刻路边的圣诞树上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逐渐闪烁了起来。
　　季桐薇刚刚费尽心思挑好的礼物是给凤南翔的，考虑着他的事情，她周身的气压也跟着低落了几分。看到这样和国内的圣诞截然不同的气氛，本来有点闪神的季桐薇被感染，心情渐渐好起来。吉川谅早感觉到她神思不属，这时发现她飘远的思绪慢慢回笼，只淡然地展开一个笑容，带着她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虽然对这一带不甚熟悉，这两天在附近活动下来，季桐薇还是认识路的。眼看快到酒店吉川谅却转了个方向，她忍不住向他看过去：“吉川先生，你这是……”
　　吉川谅把车停进车位里，回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季小姐，这个时间我家里已经开饭，我现在回去肯定要挨饿了，你不留我吃个饭吗？”
　　季桐薇看到他的神情愣了几秒，突然低下头笑了出来。现在是冬天，天虽然已经完全黑了但时间上并不晚，街上灯火通明，吉川谅就算赶不上家里的晚饭，难道还真能饿肚子了？只是想到他今天又是接送她去赴近藤课长的邀约又是陪着她逛了一下午，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拒绝的话更是说不出来。
　　“那我请吉川先生吃晚饭吧，权当感谢你今天帮我这么多忙。”季桐薇不是迟钝的人，说穿了吉川谅不过是昨天替近藤课长接了次机而已，如果说他对她没有一点好感，今天就不会做这么多。虽然并没有继续撩拨他的意思，可她毕竟只是匆匆而过的异乡人，以后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见面，她要是如临大敌地拒绝他的善意，反而显得太矫情了些。
　　吃过晚饭，吉川谅把季桐薇送到了酒店门前：“明早近藤课长有个会议，不能送你们到机场。需要我过来吗？”
　　“吉川先生也有工作要忙，就不用再辛苦了，这两天已经很麻烦你了。”季桐薇边伸长了手从后座上捞过自己的帆布袋边回绝他，“这里离机场不远，我和沈经理叫出租车就好。”
　　“也好。那么季小姐，再见了。”
　　季桐薇下了车，回过身来面对吉川谅：“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回去了。”
　　“季小姐……”吉川谅有些焦急，看着季桐薇停下来等他下文的神情，也顾不上组织什么语言，“我们会再见面的吧？”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季桐薇宽慰似地对他点点头：“一定有机会的。”
　　季桐薇面朝着吉川谅驱车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又笑自己在想什么有的没的，都怪沈经理跟她说什么嫁到日本之类的话……
　　她这次来日本出差本来就是公司临时决定的，将来还会不会有机会见到吉川谅她真的不敢保证。无论吉川谅对她是怎么样的态度，两个人才认识了两天，明天也都会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里去，她并不认为他们会有什么发展。
　　想到沈经理那副八卦到底的表情，季桐薇头皮一阵发麻，又笑起来：倒是要让她失望了。
　　下午的时候沈经理已经告诉她自己回到了酒店，也在酒店吃过了晚饭，因此季桐薇敲响了沈经理的房门，准备和她商量一下明天的时间。
　　沈经理正裹着一袭睡袍窝在床上看剧，给她开了门又缩回到被子里去，听了她的话点头：“没问题，能来机场接我们就已经很有诚意，我们走的时候就不用再麻烦他们了，毕竟是我们这边求合作。”
　　季桐薇“嗯”了一声，对照起飞时间计算着路程：“昨天我们从机场到这里大概用了二十分钟，明天我们就留半个小时的时间，七点半出发？”
　　“你还记得这些？”沈经理赞许地看了季桐薇一眼，“好，那就全靠你了，我出了这个门就是寸步难行。”
　　“今天出去没碰到什么状况吧？”
　　“没有，你写的纸条基本都用上了，我买了好多东西，现在还在肉疼——对了，你那边怎么样？”
　　季桐薇刻意无视掉沈经理眼中的暗示：“就是回答了近藤课长的一堆问题，然后混了他一顿中国菜。”
　　“除了这个除了这个！你回来这么晚，和吉川谅做什么了？”这么敷衍的答案显然应付不了沈经理。
　　“我们两个看起来很有戏吗？”季桐薇苦笑。
　　沈经理不赞同地瞪她：“你都不积极，有戏也要没戏了。我看他明明对你很有好感……”
　　“算了算了，等回国您再给我介绍吧，我先回房间了啊！”季桐薇抄起摊在床上的行程表就跑，再讨论下去沈经理可能会按着她的头把她送到吉川谅面前。
　　“嗨嗨，你这人！”沈经理一把没抓住她，被子下的脚在弹软的床垫上跺了两下，“这么帅的男人你真不考虑啊！”
　　“不必了！”门被季桐薇关上，她的声音也随着戛然而止。沈经理无语地叹口气又笑出来，捧起平板继续看电视剧。
　　季桐薇沉默着卸妆冲澡，又把自己泡进浴缸里，让水的热度化开今天的疲倦，更是想稀释掉越来越局促的心情。在别人面前怎么样都好，当面对的只有自己的时候，她做不到若无其事。
　　明天早上坐飞机回国，她就要见到凤南翔了。
　　醉酒的凤南翔不足为惧，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坦然面对他清醒时古井一般的目光。那种眼神太无欲无求，太深不见底，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看透，她却不能窥伺到他内心的一丝一毫。那种眼神只要她对上了就忍不住想逃，在逃之前又忍不住想再多看几眼。
　　或许这就是凤南翔的魅力，和他没有见面的这几年，她从没有遇上过拥有那样眼神的人。
　　季桐薇缓缓下沉被水没过了头顶，直到胸腔中最后一缕氧气用尽，脚底在浴缸侧壁踩了一下又浮上水面，心志终于坚定了一些。凤南翔是总要面对的，如果她不敢见他，才是真的万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把自己收拾干净又将行李整理好，季桐薇长吁了一口气，坐到桌前的转椅里玩手机，正好刷到一条好友唐缘的动态：“今天的惊喜。七年一点也不痒，猪哼哼先生，希望我余生的每一个七年都有你。”下面附了图，季桐薇点开一看，第一张照片里唐缘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被朱润恒拥抱着，第二张是朱润恒亲吻着唐缘的额头，第三张则是一只娇小的手落在另一个掌心里，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流光溢彩的钻戒。
　　这是求婚了！季桐薇激动起来，立刻给唐缘发消息确认。
　　虽然唐缘和朱润恒从高中开始的恋爱一直平稳而不平淡地保持到现在，步入婚姻殿堂也是迟早的事，可是像求婚这样的大事件，还是很激动人心的。这些照片是在她和唐缘常去的一家餐馆拍的，里面还有其他的人，有些季桐薇觉得十分眼熟，依稀记得是唐缘的同事——朱润恒“串通”了周围的人准备的求婚，对于唐缘来说确实该是一场惊喜。
　　唐缘很快回复过来：“没错是求婚啦！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七周年的纪念日！”
　　季桐薇继续打字：“哇！我没看到现场真的太遗憾了。”
　　“是啊我和猪哼哼今天还说到你！不过我们说好的啊，你一定要来给我当伴娘！”
　　“好，一定来。”季桐薇发出这条，补上了一句，“好啦你们二人世界吧，我也睡了！”
　　看到唐缘发回的一个害羞的表情包，季桐薇真心实意地笑了。唐缘初中和她不是同一所学校，但从高中入学起就成了她最好的朋友。而唐缘的男朋友朱润恒和季桐薇则是真正同窗六年的中学同学，同时他也是凤南翔多年的好朋友。
　　前天晚上的聚会，唐缘因为年底的加班腾不出时间参加，朱润恒却是去了。季桐薇本想找机会向朱润恒打听一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滴酒不沾的凤南翔喝成那样。只是现在他刚刚向唐缘求婚成功，大概不是她私聊好朋友的未婚夫的好时机。
　　果然还是要靠自己吗……季桐薇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是凤南翔主动要见她的，她没做什么亏心事，她绝不能心虚……

作者有话说

　　没有写完的标题——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拖了真的久，没事就想开坑，开了坑就不想填。（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