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栖》蔚遥

19、顶替

　　到了约定的地点，季桐薇看到停在路边的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抱着可乐坐了进去：“新年好啊。”
　　“新年好。”凤南翔说着发动车子，多看了她怀里的狗一眼，“可乐？”
　　没等季桐薇说话，可乐从陌生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已经激动地爬了起来，站在季桐薇腿上去闻凤南翔的衣服，甚至伸了一只前爪去搭他的手臂。季桐薇赶快把它抱了回来：“不要影响哥哥开车啊。”
　　哥哥……凤南翔瞬间无语，默默转开了头。
　　“谢了啊，我正愁带着狗怎么回家呢。”
　　“住到今天？”
　　“嗯，我妈一直不让我回去，还是今天他们全家去走亲戚，我才被放出来的。”
　　“东西在后面，你拿一下。”
　　季桐薇转身就看到了后座上那个体积颇大的布袋，伸手拿了过来，里面果然是各种年货肉食，还有些水果。
　　闻到香味的可乐把头凑近袋口，季桐薇轻轻把它拍开：“怎么这么多啊？我的天，这得吃多久？”
　　“代课的事，我妈说要好好谢谢你，就准备了这么多，大概有我家年货的一半吧。”凤南翔的神情有些复杂，似乎是提起不想提的人时无奈的厌烦，也似乎有几分真切的喜悦夹杂在其中。季桐薇抬头看了他一眼，正把他的纠结之色看得一清二楚。
　　不等她说话，凤南翔抬手从遮阳板上面取下一个大信封：“这个也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季桐薇接过来看，见封皮上没有字，拿在手上倒是很有分量，一时想不到里面装着什么，怀里抱着布袋和狗，也不方便拿出来看。
　　“是我爸送你的，那天他听我妈说要给你准备礼物，正写着春联，就给你也写了一套。我说年都过了，他也不管，非要我给你。”
　　“哇，竟然是男神的亲笔春联，这得拿回去珍藏起来，我可舍不得贴。”
　　凤南翔失笑：“我爸那样的老学究什么时候也成你男神了？”
　　“你不懂。”季桐薇瞥他一眼，“凤老师那叫成熟男人高级知识分子的魅力，现在的小姑娘就吃这一套。哎呀算了你也不需要知道，反正小姑娘又不是你的目标群体。”
　　“你够了。”
　　“别生气啊，这个你帮我给凤老师和师母带回去。”
　　“什么东西？”
　　“新年礼物啊，你不许打开偷看。”
　　“没有我的吗？”
　　季桐薇眨了眨眼，努力分辨凤南翔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随即摊开一只手：“那我的呢？”
　　凤南翔抬手打落她乱晃的手：“让你见我一面还不算礼物吗？”
　　靠。季桐薇用力白了他一眼：“停车停车，我看见你的脸掉路上了。”
　　“快下车帮我捡起来。”
　　“不帮，捡回来还得掉，让它早点跟个好人吧。”
　　“那没关系，我还有。”
　　你还挺骄傲的呗？季桐薇说不出话了，头也不回地望着窗外。
　　在旁人眼中翩翩君子这个表象之下，凤南翔也是个很皮的人，只是他性格内敛，非心情十分愉悦不会皮，因而季桐薇知道，此时此刻他的情绪大概是很好，本着“他好就好”的精神，她决定不在意被他无意中刺中痛处。
　　能够见他一面，对她来说本来就比任何新年礼物的分量来得要重，经过这四年，她对与他见面的机会只会更加珍惜。所以他说得也没错，这就是他给她的礼物。
　　假期很快结束，冷清了几日的写字楼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景象。季桐薇挤在下班高峰期的电梯里，想着刚刚听到的事情还有些恍惚。
　　“薇薇，我刚查出来怀孕了，但是情况不太稳定，最近哪儿也不敢去，只能在办公室坐着。年后有好多事，还有几个大单要续签，别的不提，日本那边有几家早就定了要来我们公司工厂参观，我琢磨了半天，这事还要靠你。”
　　季桐薇惊呆，一时间竟忘了该对哪条信息先做出反应，呆愣了半晌才道：“沈经理，我没接待过合作方啊。”她大学读的是在普通不过的一个金融系专业，进了公司的日常就是处理采购部的财务报表和一堆琐事，别说接待客户，连她自己都没去过公司位于郊区的工厂。
　　“就是我自己出面，也是要带着你当翻译的。你别紧张，还有时间，我一点点教你。”
　　“那好，既然您信任我，我就努力试试。”季桐薇知道自己总躲不开要跑这趟差事了，只好从容应下，又看向沈经理，“您……”
　　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沈经理并未像平日里那样化着浓艳的妆，脸上只一层清透的妆容，因而那抹难得的羞涩藏也藏不住，就这么飞上了脸颊。她下意识地朝办公室外张望了一下，才开口：“你算是半个知情人士，我才没想瞒着你。我们从日本回来那天我不是说去见个人吗？那人是我老同学，我的初恋，也是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爸。”
　　沈经理语气平缓地说着，季桐薇忍不住“哇”了一声。她还清楚地记得飞机上沈经理说的那些丧气的话，仿佛今生今世也无法再相信爱情了。可不过是两月之久，当时一脸看破红尘之态的沈经理居然红着脸告诉她，自己肚子里揣了一个新鲜的娃！
　　“你什么表情？”沈经理不满地瞪她。
　　“我实在是太吃惊了。”
　　“有什么可吃惊的？我又不是处女怀胎，你把你那个见鬼的表情给我收一收。”
　　季桐薇顿时没了那些无用的感慨：“沈经理，请您注意胎教。”
　　“我说，咱俩顶多就差七八岁，互相也算是公司里关系最好的闺蜜了，你能不能别再一口一个您了，不累啊？”
　　“我这样的人也可以成为沈经理您的闺蜜吗？”想到素日里沈经理万事不放在眼中的姿态，季桐薇不禁促狭地笑了起来。
　　“我打你啊！”
　　“行行行，我错了，我向我的闺蜜瑶瑶道歉。”
　　沈经理满意了，连连点头：“这还像话。对了，上次说给你介绍对象来着，你最近没桃花吧，我觉得可以安排起来了……”
　　“那个，下班了，我有事先走了。”高冷女神变八卦姐妹的戏码又来了，季桐薇内心崩溃，当机立断遁走。
　　如沈经理所说，之后一段时间她直接将季桐薇调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当助理，争分夺秒地教她如何接手客户经理的工作。季桐薇因此忙得昏天黑地，在公司有自己的事要做，回到家也要看书看资料，倒是把与工作无关的人和事放在一边顾不上了。
　　被季桐薇暂时当做“闲杂人等”谢绝打扰的，既有亲人也有同学朋友，不知不觉她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正常社交了。
　　因而当季桐薇被唐缘单身派对的请柬砸到头上的时候，她正窝在工位上吃着午饭，同时仔细复习着过不久要来的客户事无巨细的沈氏典藏版档案。
　　为显郑重，请柬是快递来的，季桐薇拆了信封看完内容，当即拿起手机找到与唐缘的聊天窗口。
　　“请柬收到了，好嗨啊，还有单身派对？”
　　“最近很忙吗？都没见到你说话。”
　　“算是吧，领导有点情况我要顶上去，正发愤图强呢。”
　　“原来如此，那你有空过来吗？”
　　“应该没问题，看时间到时候我就忙完了。”
　　“行，那你一定得来啊，求婚你不在现场我都遗憾死了。”
　　“说得好像是你向我求婚我不在现场一样。”
　　“要是可以我早就求了好吗？行了你发愤吧我不打扰你了，有空聊。”
　　季桐薇道了再见放下手机，再度把脸埋到几乎堆满她桌面的资料里。
　　正看到的这一页，写着的恰好是QD株式会社的几位重要人物的资料，其中还有她的“弟子”近藤课长。正装照上的近藤课长面容严肃，季桐薇看着看着赫然想起那日他仿若餍足的大熊般可爱的一面，不禁笑出声来。或许是因为不想给她添太多麻烦，那之后近藤课长虽有向她请教，却都是尽量把问题整合成一个文档发送过来，从未冒昧打来电话的。
　　排在各部门负责人之后的，是QD公司的几位股东。抱着随意看看做些了解的心态，季桐薇目光下移，将股东们的名字和照片都看了一遍。前几条都没什么不妥，可当看到“吉川俊彦”这四个字和旁边那笑容亲切的一张脸，季桐薇神情凝重了些许，只觉自己似乎触到了什么真相。
　　这位吉川股东年过五十，季桐薇自然是不会认识的，可她分明能从那照片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吉川谅。
　　线索这样明显，若她没有猜错，吉川俊彦与吉川谅就算不是父子，也会是血肉至亲。只是不知沈经理有没有察觉此事，否则……企图撮合自己与QD第四大股东家的公子，她也是很敢想了。
　　到了下午，季桐薇直接拿着这页资料去问了沈经理。
　　沈经理现在需要安静养胎，不再出席什么重要的客户会面而是转做文件上的工作，因此早已是素面朝天放飞自我的状态，闻言推了推以前从来不戴的框架眼镜，多看了几眼吉川俊彦的照片：“你不说我真没发现，那个吉川谅和他长得还真像。我了个去，你跟吉川谅还有没有发展空间了，努把力啊！”
　　季桐薇绝倒，沈经理对这事果然还没有死心。
　　“别八卦了啊，我和他肯定没戏，你上还有希望。”
　　“滚蛋，我闺女还听着呢。”沈经理抚了抚自己的肚皮，随即用双手在腰两侧摆出个捂耳朵的姿势，压低声音，“后悔死我了，要知道有这等好事，我早就上了。”
　　呃……季桐薇望一眼沈经理尚未显怀的肚子，为里面那个孩子的父亲献上自己的同情。

作者有话说

　　好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