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百章、二世之缘 ...
-
最终，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还是带着一尾异常活跳的锦鱼，甩着两个空袖子回了破庙。
他们二人讨来的银子原本是不够付这买鱼的钱的，还好老和尚与那小贩讨价还价时，旁边的人帮衬了几句。
想那时候，小贩看到老和尚摊在掌心中的几枚铜钱，险些拿水泼人。
老和尚觉得若不是自己是个和尚，在世人眼中与鬼神之说沾上些边，他定然是逃不了被人泼得命运的。
只是，便是未被泼水，那人的话也说得不大好听。
“去去去，没钱来搅什么局，穷秃驴也想吃鱼不成？打发了个小的，眼下还来个大的凑热闹。”
“施主，老纳只是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想见这鱼被人食之。”老和尚掂了掂掌心的重量，“老纳也没什么银钱，只望施主大发善心，将这鱼卖给我吧。”
“就这几个破铜钱就想买我的鱼？”小贩伸手捏了一板铜钱在老和尚跟前比划了比划，又不屑的丢回了他的掌心之中，“你也不瞧瞧我这么好的鱼。”
老和尚脸色白了白，垂头看了一眼站于自己身侧的长生小和尚，一对上他眼巴巴地目光，只能轻叹了一声。
正打算再次开口，到是同在一旁摆摊的一个小贩开了口。
“李家二哥，我看你还是卖给这位师傅吧，就当是积德，你说你这条鱼都摆了一上午了，连问得人都没几人，瞧着都快死了，你不卖可是什么都捞不回来了。”
许是旁边的人说中了小贩的心思，他皱眉一沉思，末了总算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最终，他满心期待的一条鱼，以不及普通鱼的价格卖给了两个和尚，想来也许这就是命吧。
这鱼倒是卖给他们了，但怎么拿回去却是个问题，所幸一旁有个卖毛竹的，砍了节最粗/大的毛竹，横着上边切掉了一块儿，里头注了水，正好拿来放条鱼。
长生高高兴兴地带着鱼，跟着师傅回了破庙，老和尚一回去就看了看米罐，而后背了把破锄头去庙后方的小园子里挖地瓜去了。
自此之后，元晟小锦鱼在破庙里的池子里居住了下来。
破庙比较破，小池塘岸也不甚整齐，地儿也算不得大，但对于元晟此时的身形而言，还是很大，挺宽敞的。
长生小和尚每日都会坐在小池塘旁边的石头上，与元晟说话，虽然一人一鱼搭不上话，不过一个听，一个说，似乎无人觉得奇怪。
自然，这破庙里，也就两个人和一条鱼。
不久后，长生便发现小锦鱼似乎瘦了，整日里只是游来游去的，长生问师傅锦鱼吃什么，师傅说它只吃水里的东西。
长生有些担忧，担忧小锦鱼口味比较刁，不爱吃水里头的东西，于是某一天，他偷偷地藏下了一些白粥里的米粒，扔到了池塘里。
他蹲在边上只等了片刻的功夫，便看到小锦鱼张着嘴一吞一吞的，将渐渐开始下沉的米粒都吃了下去。
第二日，长生又留了些米粒，小锦鱼依然吃得干干净净。
第三日，长生到池塘边时，发现小锦鱼已浮在水面上，等着他了。
后来，他和师傅没有粥喝了，只能一日三餐啃地瓜，他也偷偷地拿去喂小锦鱼，发现它竟也爱吃的很。
再后来，老和尚发现了小长生偷偷拿自己吃得东西来喂鱼，同他提了提。
“长生啊，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那鱼有它该吃的东西，你不应该拿自己的吃的去喂他。”
长生明面上连连点头应下了，可一转身还是照样的喂。
不久后又被师傅撞见，他喃喃地说道：“师傅，我只是拿了一点丁儿来喂它，我的身子不会因着这么一点点吃的而长不高的。”
老和尚见劝不住他，自然也就不再说了。
如此，一年又一年，随着锦鱼慢慢地变胖，小和尚也慢慢地长大。
元晟最喜欢长生同他说话，虽然他被困在小小的池塘里，每日能见的也是小小的一方天地，但长生总能告诉他许多外头的事情。
昨日他在山门前遇到了一只大胆的兔子，今日他发现院前的大树上多了一个鸟窝。
不管是多小的事儿，经着他的一张嘴说过后，总能让人觉得无比生动。
再之后，老和尚大病了一场，因着没什么钱治病，撑了七八天就没了。
十五岁的长生没哭，像是看透了生死一般，只是将老和尚葬在了破庙后，他拿来种菜的园子旁。
从那之后，这破庙里就只剩下了长生一人，以及池塘里的一尾锦鱼。
日子仍是如此过着，长生时而也会下山进城去化缘，换些米回来，不管是煮饭还是熬粥，总会省些给元晟。
然而，世间总有许多不甚完美之事，饶是再温馨平淡的生活，也总有一日被世间的纷争所打破。
那一年，周边数城闹大旱，连着老和尚留下的菜园子也都近乎颗粒无收。
长生每日都要花上半日的功夫，去不大的林子里找些野果野菜回来果腹。
如今，亏得老和尚也不在了，要不然这年□□，怕是他也熬不过去。
这一日，长生好不容易寻到一些野菜，合计着晚上多吃一些，明日早上就不吃了，起身后直接去找吃的。
且长生还在忧心着自己已有好几日未去喂鱼了，看着连池塘里的鱼都瘦了，只是，他不觉得自己拿这些野果野菜去，鱼儿能吃得下去。
就是在这个夜里，长生将将煮好了野菜汤，还未来得及尝上一口，便听到有人剧烈拍打着庙门。
虽说这破庙已许久未有人来了，但老和尚教过他，世人便是亏欠了他，他还是要怀有仁慈之心，想着也许是有穷苦百姓上山来寻吃的，入夜寻不到下山的路前来寄宿。
然待他开了门，看到外头站着得一群人时，觉得这几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借宿。
“小和尚，哥几个赶路经过这破庙，来借个住处。”
带头的男子面目狰狞，扯着喉咙说了一句，就推开长生径直进了门，后头的人紧跟着就走了进去。
长生皱了皱眉头，心里晓得这几人不是善茬，赶路经过这里？拿来骗鬼也不信啊，破庙又不是座落在官道旁，更不是一眼便能看到的好地方。
他们摆明了是晓得这个地方，才来的。
几人进了门，一看到野菜汤，什么话都不说，就顾自抢着两个破碗喝了起来，几个人为了谁先喝差点打起来。
长生冷眼看着几人，晓得来者不善，只能忍着腹中饥饿站于庙外的池塘边，冷眼旁观地看着庙里头的几人。
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人就将一锅汤瓜分得干干净净，却还个个似意犹未尽，其中一人冲着站于外头的长生道：
“喂，小和尚，再去弄些吃的来。”
长生皱了皱眉头，看着已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大锅，冷冷说道：“没了，什么吃得都没了。”
这是大实话，今天好不容易寻到的东西，他连一口汤都没喝上，就被他们吃了，现在还能拿得出什么来。
“嗯？我看你是还有什么好东西藏着不肯拿出来吧。”
一人怒了，起身几个大步来到长生跟前，意外地看到小池塘里很是扎眼的锦鱼，开心地冲着屋里头的人喊话。
“大哥，这里还有一条鱼，这小秃驴果然藏了好东西。”
屋里头的人一听，都跑了出来，而长生眉一皱，伸手挡在众人跟前：“这鱼不能吃。”
带头人看了他一眼，冷笑：“哼，有什么不能吃的。”
后头，到是有一个人打量了池塘里的鱼一眼，再看了一眼小和尚，上前一步凑到带头人身边说道：
“大哥，这是锦鱼，大多都拿来看的，拿来吃得到挺少的，要不算了吧，再说了，听说庙里的东西都邪门的很，咱们还是别吃了。”
带头人偏头瞪了一眼说话的那人，大声道：
“有什么吃不得的，我饿起来连这小和尚都一起吃了，我看有什么邪门的东西，去，给我把鱼抓起来。”
当下，就有人想下池塘，都被长生拽住了：“不能吃，庙里不能杀生，这鱼有灵性的，吃了你们要倒大霉的。”
只是，长生拽得住这个，却拉不住那个，一人难敌众人，总有人下了池塘。
“他娘的，这池子怎么这么深。”
下水的那人似懂水性，然双脚还是沾不到底，只是浮游着想去抓鱼。
元晟在池塘里快速地游动着，看着岸上长生与众人拉扯着，身姿如龙地躲避那人伸来的双手。
那人恼了，抬头看了看岸上众人：“你们快下来帮忙啊，这鱼难抓的很。”
又要让自己浮起来，又要去抓鱼，这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然岸上众人竟被长生纠缠的一时难以下水，恼怒之下，也不知是何人带得头，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随即又伸了脚，连着原本在水中的人也憋着一肚子火上了岸。
几人围着长生拳打脚踢，口中还骂骂咧咧不停。
元晟游到岸边，看到将自己抱成团的元晟，看到他的目光自手臂间灼灼而来，还在不停叮嘱他：
“沉下去，别……别让他们抓到你……呃。”
元晟在水中游了一小圈，想跳出水去，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在江中时的跳跃本事，只能看着长生被他们踢打着，唇角落下了血丝。
元晟摆着尾巴游了开去，一小圈后又游向岸边，撞于砌岸的石头上，一下又一下。
岸上，长生的口中吐出大量的鲜血，慢慢地流向池塘。
池中，从锦鱼的鱼头处，慢慢地飘散出一抹淡淡地红晕，最终，两种红色慢慢交融于一处。
岸上的长生已松开了护着自己的手，任由他们踢着。
“大哥，大哥，停。”
终于有人发现了异样，叫了一声，众人这才从疯狂的踢打之中回过神来。
“大哥，这小和尚不动了，不会是死了吧？”
带头人闻言，又踢了一脚，将人翻过身来。
弯下腰身，他伸出一指放于长生的鼻下，果然未感觉到气息，低语了一声：“好像真得死了。”
“大哥，那怎么办？”其中一人有些怕了，正是方才那个阻止的人来着。
“去，这有什么好怕的，死在咱们手里的人还少吗。”有一人看不惯他的怂样，骂道。
被人称为大哥的带头人只是淡淡地扫了地上的长生一眼，目光落于一旁的池塘，冷笑了一声：“将人扔池塘里。”
随即将有人应了一声，两人抬了长生顺势将之扔进了池塘里。
长生一入了水，鲜血顷刻间染红了大半个池水，身躯随之沉了下去。
元晟停下撞击岸边的动作，顶着头部一个豁大的伤口，跟着长生的尸身不停的往池塘的深处游去。
那池塘像是不见底一般，便是住在里头多年，元晟也从未到过池塘底，只因他游不到最深处。
每每游到一定深处之时，即使他是条鱼，也会觉得体内被压制的生疼，故而，他从未到过池塘底。
然长生却不停的往下坠去，他已经快游不动了，每往下游一截路，他便觉得身子里头有什么要炸开了似的。
须臾，长生的身躯已然要消失于他的视线之中，他顿了顿，一咬牙摆动着尾巴，继续追随着他往深处游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第一百章、二世之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