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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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沈轻歌在这小镇呆了五年，总的来说，绝大部分时候都属于消磨时间浪费生命，没有半点可以留恋的。
她记性原就不大好，过些年再回头去想的时候，能够记起的事情寥寥无几。
而这其中，在孤儿院过的那个年节，是让她印象最为深刻的一部分了。
就算过了许久，沈轻歌依旧能够清楚地回忆起，火炉边烤着的黄橙橙的小橘子，以及空气里弥漫的那股水果香。
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过了年之后，洪薇就如同催命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给沈轻歌打电话，催她回来。
沈轻歌既然已经答应了她，自然也不会再推三阻四。
等到她收拾完所有的东西，把有用的都打包寄给了洪薇，她就也准备回去了。
沈轻歌并没有专程把自己回去的消息告诉别人，只是在跟院长的通话里偶尔提了一句，说是自己要回北京去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电话联系。
她当年过来的时候就是孤身一人，连行李都没带，如今回去的时候还是孑然一身。
仿佛这许多年的时光都在弹指一瞬间。
不过却并不是没有丝毫痕迹留下。
“你怎么过来了？”沈轻歌看到谷雨之时，有些难以置信。
谷雨抬眼飞快地看了看她的脸色，而后说道：“我听院长说，你要回去了，所以就想着来送送你。”
“那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万一你遇不上我呢？”沈轻歌哭笑不得。
“我也是刚才才想着来的，所以没顾得上跟你讲。”谷雨有些不安的用鞋尖蹭了蹭地面。
她不太会在沈轻歌面前扯谎，所以难免有点忐忑不安。
其实谷雨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着来送送沈轻歌了，可是她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又或者说，她觉着自己并没有这个立场，故而一直没敢跟沈轻歌说。
可是今天一大早她醒过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或许今后她们之间再不会有其他的交集了，余生都未必能再见上一面……
所以她就来了，大老远地赶了过来，没来得及告诉沈轻歌，只想着撞撞运气。
没想到运气还不错。
沈轻歌只定定地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这拙劣的谎言。
“你快该走了吧，一路顺风。”谷雨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沈小姐，遇见你是我的荣幸。”
沈轻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也笑了：“我也很高兴遇见你，虽然开头有些出人意料，但好在有个不错的后续。”
其实她对谷雨的感情很特别，有许多时候，她仿佛能够从谷雨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所以总是会忍不住想要帮她一把。
好在谷雨并没有让她失望，也没辜负她的一番心思。
“我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本来以为，走的时候也会是自己悄悄离开……”沈轻歌忽而说道，“你能来送我，我很高兴。”
这的确是她的真心话。
其实她也没有自己一直所以为的那么孤僻，至少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开心。
“我走了，祝你一切都好。”沈轻歌摆了摆手，又补充了一句，“快点长大。”
谷雨心里千回百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也只能目送着沈轻歌离开。
她的背影看起来高挑而瘦削，有种弱不禁风的意味，长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她纤细的腰线。
谷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背景，仿佛要把这一幕刻在自己心里一样。
在回去的路上，沈轻歌处于一种闭目养神的状态，但却没有半点睡意。
她脑子里就跟放电影一样，把这些年的事情仔仔细细地给回忆了一遍，只不过大多数记忆都已经模糊。
其实坐在那里，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从头到尾给盘点一遍，是一个很拷问人心的过程。沈轻歌浑浑噩噩了这么几年，再回头去看曾经走过的路，很多先前在乎的事情都显得格外不值一提，而曾经在乎过的人，也都渐渐地看淡了。
沈轻歌想起自己在国外那些年，最初在孤儿院那段时间，是她一直不愿意去回忆的。
虽说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身世可怜，按理说应该互相包容理解，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小孩子的世界都很单纯。但其实并不是的，沈轻歌自小经历的那些事情，让她在面对“人性本善或者人性本恶”这个论题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亚洲人一直都是受歧视的存在，她在那里面更是受了许多霸凌，直到后来被人给领养走。
她从地狱到了天堂，可过了几年，却又一无所有……
飞机落了地。
沈轻歌缓缓地睁开眼，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股脑地塞了回去，拎着自己的包下了飞机。
洪薇知道她的航班，早就等在了那里，一见她出来，便冲了上去。
“哎你注意形象！”沈轻歌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干什么呢？”
洪薇狠狠地抱着她，长出了一口气：“欢迎回来。”
洪薇一直是个做事爽快，从来不拖泥带水儿女情长的人，可现在这语气却出奇地温柔，又仿佛能捏出水一样。
“五年了啊，沈轻歌。”洪薇松开了她，“大好的年华，你经得起多少个五年的消耗……”
沈轻歌最是清楚洪薇的性格，险些被她这语气惹出泪。
她原本以为自己并不在乎这种事情的，可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耗了五年，我不也一样年轻吗？”沈轻歌开玩笑似地说了句。
洪薇原本的伤感给她一句话给堵了回去，这话的确不假，沈轻歌如今也不过二十三，正是许多人才踏进社会的年纪。
“没办法，谁让我成名太早了。”沈轻歌故意叹了口气。
洪薇掐了她一把：“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洪薇是个惜才的人，她很多时候并不在乎自己的地位怎么样，最大的乐趣是把那些她眼里的“好苗子”给培养出来，大有一副“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志向。
早些年她带出不少很有名气的演员，沈轻歌也是她发掘出来，当年的《七杀碑》能够交给沈轻歌来导，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洪薇的缘由。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洪薇算是沈轻歌的伯乐。
后来沈轻歌离开娱乐圈，到十八线小城市去养老，差点没把洪薇给气出内伤。也正因此，她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给沈轻歌打电话让她回来，一劝就是五年。
也曾经有人劝过洪薇，说是沈轻歌不识抬举，大不了再发掘个苗子就是了。
洪薇当场直接问她，你当好苗子是稻米呢，一抓一大把？
这些年，沈轻歌一直是梗在洪薇心里的一根刺，如今总算是拔掉了那根刺，舒坦了。
沈轻歌并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她虽然没说，但心里却一直是很感激洪薇的。
“你这几年，都干什么了？”洪薇开着车，趁着红绿灯的功夫转过头看了沈轻歌一眼，“其实你的状态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了。”
“是吗？”沈轻歌有些好笑，“那你觉着我应该是怎么个模样？”
“颓废、神经质、愤世妒俗或者生无可恋。”洪薇毫不留情地说着，“如果不是这种状态，我很难想象你会选择在那样一个地方呆这么多年。”
沈轻歌无言以对，过了会儿才说：“我叛逆期早就过了，也不是中二病的年纪。”
“你不叛逆不中二，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呆那么久呢？”洪薇为她这一点耿耿于怀，当初隔着电话不知道沈轻歌的状态，生怕说错了话刺激着她，现在发现她一切正常之后就无所顾忌了，“你倒是讲讲你的心路历程。”
沈轻歌没话说，沉默了片刻，说道：“大概是闲的吧。”
洪薇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还想说些什么，沈轻歌连忙拦了下来。
“洪姐我求你，我们换个话题行吗？”沈轻歌叹了口气，“你不能因为我现在状态不错，就追着打压啊，万一给我逼抑郁了呢？”
洪薇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但也算听从了她的意思，换了个话题。
“我跟言清漪约好了，等过两天见一面，让你们好好聊一下接下来的合作。”洪薇怕她不乐意，连忙又补充道，“现在我手头可没什么好的电影资源给你，当初你要是趁热打铁，一堆投资商排队等着你挑本子呢，现在可就不行了。”
“毕竟，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说完，她犹嫌不够地感慨了一句，“说实在的，这两年那群小年轻导演真的让人怀疑是什么野鸡学校毕业的，跟那些脑残剧本真是相得益彰。”
沈轻歌：“……”
不知道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洪薇口中的“小年轻导演”，还是顺道被带出场的躺枪编剧。
“说起来，言清漪怎么会主动找我来拍戏？”沈轻歌调整了一下心态，力求让自己重新适应洪薇的说话方式。
“我也觉着稀奇，毕竟你都五年没露脸了，谁知道她竟然心血来潮地联系我。”洪薇也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言清漪，得到的回答却是很官方的，说是觉着这部剧很适合由沈轻歌来拍，“其实如果不是言清漪主动提出来，这种资源很有可能落不到你头上。”
沈轻歌对言清漪也算了解，知道她的剧本从来都是质量保证，而且又有言家投资，服化道良心到让人哭出来那种，后期也绝对不是五毛特效。
就是洪薇曾经形容过的，接了言清漪的剧本，几乎就是一条龙服务，不用她再操心。
“我太久没有接触这一行了，估计还会有点生疏。”沈轻歌承认了这个事情，“希望到时候，言清漪不会发火，我记得她脾气当年也是出了名的不好。”
“你这个‘也’字用的很好。”洪薇笑着说，“当年业界都快把你俩拉了黑名单了，毕竟都是在剧组翻脸不认人，谁的面子都不给。不过认真说起来，言清漪这两年的性格可是好了很多了。”
“是吗？”沈轻歌挑了挑眉，“她竟然改性子了。”
洪薇笑得有些微妙：“我跟她不大熟，不过听人说，她前两年找了个女朋友，脾气收了很多。恋爱使人平静啊，你什么时候也谈个恋爱？”
“女朋友？”沈轻歌很是惊讶。
“对啊，当初她跟言家也是闹了一场，不过后来言家还是跟她妥协了。”洪薇轻描淡写地说。
沈轻歌沉默了会儿：“那她运气真不错。”
沈轻歌在北京并没有房子，所以只能暂住在洪薇这里，她仍旧不喜欢出门，大多时候还是呆在家里看影片。
跟言清漪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沈轻歌大致收拾了一下，被洪薇拉着去打理了一下头发，而后去见了言清漪。
沈轻歌当初在娱乐圈的时候，混迹的时间也不长，所以虽然听了一些跟言清漪有关的消息，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
言清漪生得很美，是那种古典韵味的美人，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冷冷的模样，疏冷的气质跟模样很不搭，看起来不大好接近。
她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身边还跟了个背着双肩包的姑娘。
那姑娘裹得很严实，厚厚的围巾遮了半张脸，露出的眼睛很漂亮，天生笑眼，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生出些好感来。
这两个人看起来气质截然不同，但却并不显得违和。
“言编剧，久仰。”沈轻歌伸出手。
言清漪握了握她的手，颔首道：“久仰。”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人：“这是宁檬。”
宁檬扯下来围巾，冲着沈轻歌笑了笑：“我很喜欢你导的那部《七杀碑》。”
沈轻歌一听这名字，便觉着很是耳熟，愣了愣之后问道：“你是《末日曙光》的主演？”
“是啊。”宁檬笑弯了眼，“沈导演要跟我来一波商业互吹吗？”
沈轻歌被她这话给逗笑了，边点头附和边笑道：“这主意不错。不过说真的，我很喜欢你演的《末日曙光》这部戏，很惊艳。你演技很自然，把那个角色诠释的很好。”
宁檬并没有自谦，而是说道：“清漪那个剧本比较好，主角性格跟我有点相仿，所以效果还不错。”
沈轻歌客气地笑了笑，觉着自己仿佛被塞了一嘴狗粮……
四人坐定了之后，洪薇跟沈轻歌各自点了茶点，言清漪则是替宁檬一起给点了。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想到找我呢？”沈轻歌先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毕竟我已经好几年没导过剧了。”
言清漪仍旧是搬出了先前那套官方说辞，淡淡地说：“只是觉得你的风格比较适合这个剧本，所以才会试着联系你。”
“先前清漪一直犹豫把《堕仙》交给谁来拍，想了很多人都觉得不尽如人意，后来林翎无意中提了你一次，清漪很喜欢《七杀碑》的风格，所以就想着找你来。”宁檬在一边贴心地补充完全，总算让这说辞显得较为可信了。
沈轻歌听她这么说，反而摇了摇头：“如果你找我，是想让我复制当年《七杀碑》时候的拍摄风格，我未必能够做到，恐怕会让你们失望了。”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当年能够拍出那样的电影，也是年龄与心态摆在那里。
时隔多年，沈轻歌自己也不敢担保，自己能够再拍出那种风格的剧来。
物是人非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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