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三 ...
-
谢府，雪庐。
梅长苏将将送走前来质问的靖王。昔日好友一字一句的指责与怀疑都让他觉得喉咙梗塞，满嘴都是苦味。他又怎会不知道军中将士的苦楚，又怎会不知战场狼烟？
可知又怎样？战场铁血白不了赤焰的冤屈，坦坦荡荡解不了勾心斗角的朝堂。他又何尝不想凭着一副赤子之心，可以直言不讳，可以再领兵浴血沙场？就如，他以前那般......不像如今，只余了满腹阴诡。
可他也觉得高兴，他的好友还是以前的样子，仿佛时间回溯，还在当年。
阳光暖暖的洒下来，难得的安静。没有誉王太子连番上门，也没有什么突发的事情。梅长苏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晒起了初冬下午慵懒的暖阳，飞流玩累了，跳起身抱来一床毯子为他盖上，自己则依偎在一旁头轻轻的靠上他的膝盖。
但对于已经卷入暗潮，也不打算寻脱身之法的梅长苏来说，像这样的时光只会越发的难得。更别提金陵之中还多了个不知目的，不知来路的隐阁之主。
说起来，他与蔺晨去的信应该快有结果了吧。
这样想着，梅长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就是不知梦里可还在思虑万千。
“老爷，快看，家里来信了。”卯沉一蹦一跳的跑进来，将一封信交到重阳手上。
“正好，子恒，未悦都在，药叔也在这，到省的我再去喊人了。”
重阳窝在厚厚的被子里，被裹得严严实实，就露了个脑袋出来，现下又伸出只手接了信。才准备坐起身，把信拆了，就瞧见药叔淡淡的看过来。只好讪讪的把信递了过去。
“那个，我不起，不起来还不行吗？”重阳慢慢的缩回去，又撇过头低声的嘟囔道：“这都几天了.......”
都是习武之人，这嘟囔的可一字不差进了陈药的耳朵，紧跟着就是一句话丢过来“怎地？有意见？我还想着请老爷再躺上半个月似乎也是可以的。”
“药叔～”
“躺好。”陈药正拆信，对重阳的求饶，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让一旁子恒几个整天被重阳治得死死的人都不由暗赞一声：还是老爷子有本事。
看出陈药的脸色自看信始越发不好，重阳也卸了笑意，连带着屋里的气氛也凝滞不少，刚刚玩闹时的轻松一瞬间踪影全无。
直到陈药将信摔在床上，冷硬的道：“悬镜司，呵，好一个悬镜司。”
“夏冬回来了？”重阳接到，目光在陈药脸上一顿，又重新变得发散“看你的表情，便知我猜的没错。她即回来，那庆国公想必也蹦大不了多就露。虽然打乱了一些计划，但不用我们动手，倒也省了些力气。所以啊，莫急，这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哼，可这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当初借着滨州侵地，将那人掩在庆国公大肆修建的私宅里，现在庆国公出事，那人还能藏多久？你又还能藏多久。”
“藏得再深，到了该暴露的时候也总是会暴露的。将那人还活着的消息一点一点的揭出来，给他穿上一层伪装色的铠甲，将他以某种方式拉回人间带到天下人的眼前，最后再推上那个至高的位子。计划再变，结局总不会变的。我与他谋划的，在此事上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区别。”重阳一字一句的说着。“所以，让他查，便是查到又能怎样。”
他看向子恒，子恒会意走到床前。
“通知下去，好好检查，该抹的抹去，要留的留下，一切按原计划行事就好，不必太在意朝廷的动作，我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顾及那些人的感受。”
“是，您且放心好了。”
不管滨州现在是闹得如何的乱，如今朝廷上下暂时还顾不上理会。距私宣外臣入内宫的事才过了不到一天，越贵妃被黜降，太子被罚闭门思过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朝野。
虽说这陛下顾忌霓凰郡主的贞洁，也不愿让外人对皇家的事多嚼口舌，因此中书省领了宣下来的旨意甚为模糊，只有“违逆圣意，侍上不恭。”八个字。但这可丝毫影响不了人们的想象。种种稀奇古怪的猜测层出不穷，越是不清楚就越是议论的起劲，反而是真正知道消息的噤若寒蝉，不敢与人说上一丝一毫。
朝堂上也因此事受了不小的影响。太子与越贵妃被罚，太子党受挫，誉王党步步紧逼，恨不得趁着这个机会上去狠狠地咬下块肉来。
本应在次日举办的文试虽未因此事推迟或取消，但最终也没弄出个结果。本应赢面最大的北燕使团，先是在朝堂上被人以什么三稚子就击败了他们那边武功最高的百里奇，落了好大的面子。后来到好，落败的第二天，连百里奇此人都不见了。北燕大使托了九门提督城里城外查了个遍，愣是没找到半个影子，又是白白闹了个笑话。
不过呢，这场大会倒也不是没人受益。大多来参加的人本也没抱着什么赢取郡主的心思，也就是为了扬个名露个脸才来凑个热闹。
而其中扬名的最不费力却又名头最胜的，却要属一个以前名不见经传的病弱书生——苏哲。此人先是有个身手高超的少年侍卫，得了蒙大统领的青眼，又因本人的才决得了郡主的赏识，还调教出三个稚童，以剑阵击溃了武试第一的百里奇，在陛下眼前出尽了风头。
端看他后来为郡主执掌文试，听说还曾以白衣之身受召入御书房谈了许久，还赐了客卿的身份赏了不少东西。不少消息灵通的人都觉得，这苏哲或许就是最后的驸马人选了。说不定啊，这其他人也就是跟着过个场，给他提供个展示才华名正言顺的机会罢了。
这样的言语一传出，想当然引起了不小的风浪。大家虽然没报这个希望，但陪玩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于是纷纷拿着探得的消息，涌向宁国侯府。若非宁国侯府一向戒备森严，只怕门槛都该让人踏平了去。
如今的雪庐，包括庭生在内的三个孩子都住在这里。靖王本是想将庭生带回王府的，却被梅长苏以“殿下莫非忘了在下答应过这孩子，要教他读书，总是不好有负于人的。”给拦了下来。
当然，靖王殿下是没那么容易放弃，可若是庭生也这般说那便不一样了。
“庭生感念先生的恩情，想为先生做些什么，再说，先生也曾允过要庭生读书。所以靖王殿下，庭生想留在先生身边一是受教，二来也为报恩，等略有所成，先生也身体好转，庭生愿再投殿下府上效力，以报多年维护之情，望靖王殿下应允。”
这话说得多好，诚诚恳恳，饱含真情，充分表达自己是个知恩图报，心善行良之人。弄得萧景琰与梅长苏两人都觉得心头滚烫，都觉得，还好，皇长兄的孩子没有折在那一片污秽里，还好，还好。
夏冬去过了雪庐，还与梅长苏身边的小侍卫飞流打了一架，输了。不过还是进了雪庐，还与梅长苏两人谈了许久。又及，梅长苏似乎想置办处宅院，搬出雪庐了。
这些事，金陵城中还未传开，便被人以飞鸽传书送到了重阳的案上。送信的，除了留居雪庐的庭生不用作他想。
留在雪庐，这本就是庭生一番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论是对自己，亦或是对先生与重叔，乃至对大局，都是有利的。虽是住在谢玉的眼皮子底下的确有些危险，但与此相比的好处却也值得人去铤而走险。
其实，要重阳说，这小子就是在宫里提心吊胆的习惯了，成天瞎胡想想得太多。他原意犯险，也要看护着他的那几个愿不愿意啊。
“呵，不过谨慎点也不是什么坏处嘛。”庭生离开了掖幽庭，原本为了照应他而被重阳派进宫去的严午便没了事做。前些天玩了出偷龙转凤，假死遁了出来。至于有没有人发现，呵，谁会去管一个没权没势的太监呢要知道，宫里无声无息，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可是多的很。
再说了，严午此人就是个路人脸，最多能和建议挂上点钩，长得不丑，可也没什么能让人记住的特点。虽说看着老实巴交的样子，但最是圆滑。不然重阳当初也不会将他派去。
计划一切顺利，虽说有那么点瑕疵，但完全无法妨碍到重阳最近的好心情。这心情一好，人也大方。于是，正巧赶上好时候的严午顺带着就捞了个假期，也正因如此，现在他才有闲工夫坐在重阳边上，吃着果子搭着话。
“不管怎么说，雪庐，梅长苏怕是住不了多久了。不说为了庭生，便是为了庭生那老爹，他也该紧着找处宅院。毕竟嘛，别人的地方，总赶不上在自己的地盘上折腾要舒坦。”重阳慢条斯理的擦净果子上的水，下一秒就朝严午掷了过去“吃吃吃，还在那吃，便是庭生都比你勤奋。”
严午抬手一挡，正好接住。露出个憨厚的笑容，“嘿嘿，谢老爷赏赐。”接着就把那颗果子也供给了五脏庙。一副皮糙肉厚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重阳直跳脚。当年把这人调走，或许也少不了这方面的原因？
庭院里，两个人吵嘴，又或者说是重阳一个人气的不行。难得的晴天，难得的岁月静好。可在重阳的卧房中，那圈圈点点，精细非常的金陵布局及布防图却也无疑在说明，接下来的路，步步皆算，不好走。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