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女巫凡茜》基本无害

3、你长大了

　　不时有一两只鸟和凡茜并肩飞翔，凡茜伸手想摸，却被鸟儿灵巧地躲过。
　　“黑女巫不应该有牵挂。”凡茜重复着玲的话。
　　“不过，我还是要把这件事做完。”她指使飞天扫帚道，“去珍妮婆婆那儿。”
　　飞天扫帚听话地拐了个弯，向着珍妮的住处高速飞翔。
　　珍妮正在屋里照顾杰里的妈妈，突然听见院子里嗵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坠地了。她推开门，就看见了跌在地上的凡茜。
　　“让你别这么快降落！”凡茜眼泪都快摔出来了，训斥飞天扫帚，“再这样小心我以后换个新扫帚！不要你了！”
　　飞天扫帚乖乖地垂在一边儿，显然被凡茜给吓着了。
　　“这么大的火气啊？”珍妮婆婆魔杖一挥，凡茜屁股底下突然出现一朵软软的云，她跌疼的骨头也不怎么痛了，“原材料找齐了？”
　　凡茜从云朵上跳下：“嗯，珍妮婆婆，教我怎么使用咒语破除诅咒吧。”
　　珍妮婆婆呵呵地笑：“来吧。”
　　暗室里有一口大锅，里面咕噜噜地煮着很多东西，翻滚的白沫中不时露出森森白骨。
　　“这口锅里是其他的原材料，你只要将你带的那三样倒进来就可以成功了。”
　　凡茜看着锅里的白骨，狐疑道：“婆婆，您会......黑魔法？”
　　锅子咕噜噜地唱着歌，冒出汩汩热气。
　　“不瞒你说，”珍妮婆婆低头熟练地搅动着锅里的东西，“我十六岁以前，也是个黑女巫。”
　　凡茜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你觉得不可能的事还少么。”珍妮婆婆解开凡茜给她的袋子，满意地看着里面的原材料，“黑女巫是可以转变为白女巫的，而且转变之后，魔力会提升不止一个层次。”
　　怪不得凡茜觉得珍妮婆婆的魔力似乎感应不到，原来是已臻化境：“可是，您似乎不喜欢黑女巫。”
　　“就是因为不喜欢当黑女巫，我才转变为白女巫，不过，也不是所有黑女巫都是能变成白女巫的。”珍妮婆婆把袋中的三种原材料倒入锅中，锅里噗地腾起一片绿色的蘑菇云，“不仅需要心灵纯洁，还需要——一个契机。”
　　凡茜好奇地问：“什么契机？”
　　珍妮婆婆没有理她，兀自搅动锅中材料，锅里的东西翻滚的白沫越来越多，水汽蒸发得也越来越多，过了很久，终于蒸发得差不多了，一看锅底，只剩下一摊灰黄有掺着紫色的粘稠物。
　　“教你一句咒语，跟我念。”珍妮婆婆把粘稠物盛在一个小碗里，然后和凡茜来到安置杰里妈妈的卧房。
　　站在床前，杰里妈妈面无血色，仍在昏迷中。
　　凡茜跟着珍妮念咒语，不是很难的发音，一听就会。
　　随着她一字一句地念诵咒语，一串暗紫色的光束从她嘴巴飞出，然后全都一股脑地没入珍妮婆婆手上端着的粘稠物中。
　　粘稠物里灰黄的颜色彻底消失，最后变成一碗纯暗紫色的流体物质。
　　“给她喝了。”珍妮婆婆吩咐道。
　　凡茜照办。
　　杰里的妈妈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吞咽，直到最后一口魔法汤被灌了下去。
　　“这就是契机。”珍妮婆婆突然说，“你救人性命，这就是契机。”
　　杰里妈妈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开始醒转。
　　凡茜看着珍妮：“她醒了。”
　　杰里妈妈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她看着床边的两人，声音因为很久没说话，有些沙哑：“这是哪里......凡茜？珍妮婆婆？”
　　珍妮说：“你中了黑魔法的诅咒，是凡茜救了你。”
　　“谢谢你，凡茜。你是个好黑女巫。”杰里妈妈的眼中突然涌上泪水。“不像杰里他爸......自作孽。”
　　听到杰里的名字，凡茜又是一阵难过：“他说他爸爸就是被黑魔法害死的。”
　　“不，他是被自己害死的。”杰里妈妈喃喃说，“也怪我，当初他不知从哪儿学来的黑魔法，不得要领就乱用，还很自以为是......不仅害死了自己，似乎也给我施了什么咒。早知道我就该阻拦他！”
　　“别想那些难过的了，”珍妮婆婆说，“以后再也不会有类似的事，凡茜已经把你身上的诅咒彻底解除了。”
　　凡茜转头对珍妮婆婆说：“待会儿就麻烦您送杰里妈妈回去了。杰里他......已经不打算原谅我了。”
　　杰里妈妈那双水蓝色眼睛里一片温柔：“我会给他讲是你救了我，你不能就这样无辜蒙冤。”
　　“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留在城镇，”凡茜说，“我想回黑暗森林了。”
　　“为什么。现在你救了杰里的妈妈，说明你的内心充满真善美。”珍妮婆婆说，“这是一个契机，只要你想，完全有资格转变成白女巫。”
　　凡茜的小脸很白，尖下巴显出她的瘦弱：“只要我想......？”
　　“是的，只要你想，”珍妮婆婆说，“如果你转变成白女巫，那么你也将会是一个魔力强大的白女巫，甚至凌驾于我之上，没几个白女巫能比得过你。”
　　“普通的白女巫魔力都很小，只有变成白女巫的黑女巫，才有很强的魔力。”杰里妈妈惊奇说，“这我到真是听说过不少次，没想到是真的。”
　　“而且，白女巫的名声比黑女巫好多了，”珍妮婆婆继续引导凡茜，“如果你变成魔力强大的白女巫，人们都会非常敬重和喜爱你的。这是作为黑女巫所享受不到的东西。”
　　“这倒是说的没错儿。”杰里妈妈表示赞同，她拉起凡茜的一只手，说，“小凡茜，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儿，你应该被所有人所喜爱。但是你是个黑女巫，就给你带来很多不快乐，这个身份实在不好听。我为杰里对你的误会感到非常抱歉。”
　　“没关系的。”凡茜感觉杰里妈妈的手非常温暖，这对从未体会过母爱的她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的感觉。
　　“但如果你当了白女巫，一切就会改变。”杰里妈妈继续说，“从此没有人再误会你，他们都会觉得你是带来幸福和快乐的天使。”
　　珍妮婆婆也拉起凡茜的另一只手：“凡茜，看着我的眼睛。”
　　凡茜看向珍妮，珍妮婆婆的眼睛里都是真诚的邀约之意。
　　“你愿意——转变为白女巫吗？”珍妮这么问到。
　　杰里的妈妈也期待地看着凡茜，水蓝色的眼睛放在一位女性的身上，实在是太过美丽。
　　凡茜微微一笑：“谢谢你们的建议，不过——我还是打算回黑暗森林了。”
　　“为什么？！”珍妮婆婆和杰里妈妈异口同声地问到。刚才一番苦口婆心，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不领情。
　　“因为，”凡茜深吸一口气，“我更喜欢黑夜。”
　　说完，她便离开了。
　　如果她说别的理由，也许杰里妈妈和珍妮会继续劝阻她，但她什么也没有多说。
　　她骑上飞天扫帚，半悬在半空，俯视珍妮婆婆的院子。
　　珍妮婆婆和杰里妈妈都出来送她。
　　这个告别仪式是默不作声的，因为她们似乎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争论，但最后都用沉默做了结束语。
　　凡茜冲她们挥挥手，龇牙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飞天扫帚仿佛收到命令，刷地一声蹿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把珍妮婆婆和杰里妈妈甩在了看不见的远处。
　　城镇在她的眼下变得越来越小，呼呼的风声刮过脸颊带来些微刺痛，凡茜突然觉得自己成长了。
　　“露丝，我很难过。”凡茜说。
　　露丝晃晃身子抱怨道：“凡茜我的好主人，以后可要少出黑暗森林了，你的难过快让我这老家伙窒息了。”
　　凡茜伸手，惩罚性地弹弹魔杖：“好吧，好吧，我这次放过你。”
　　“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说感谢。”露丝一撇嘴，碎碎念到，“回到黑暗森林，就终于不用再每天装聋作哑了——哦，感谢上帝！”
　　“感谢上帝。”凡茜也跟着说道。
　　回到黑暗森林，已经接近黄昏了。
　　杜鹃的声音划过枝头，准时准点地通报夜幕的降临。夕阳西垂，金色的日光虚弱，在云层中勾勒出一圈亮橙色的边。
　　凡茜从飞天扫帚上跳下，落在黑暗森林里最高的那棵大榕树上，稳稳地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抓着老露丝。
　　老露丝在空中大喊大叫：“别——天啊，我感觉自己快掉下去了——快把我放在树枝上挂好！”
　　凡茜捂住老露丝的嘴巴：“安静点儿，咱们看看这夕阳。”
　　她把露丝放下，露丝的身体一个弯曲，稳稳当当地挂在树枝上了。
　　“露丝，”凡茜斟酌着开口。
　　“你很难过，这我知道。”老露丝抢话，“知道你有话不能一直憋着，我洗耳恭听。”
　　凡茜很感动：“谢谢你。”
　　“如果你的一句感谢可以弥补我。那么——不客气。”露丝总是尖牙利嘴。
　　凡茜喃喃地说：“她们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是......她们压根不懂什么是黑女巫，什么是黑魔法！”
　　露丝在枝头晃来晃去：“别看我活了这么久，其实也不太懂。”
　　“魔法来自大千世界，不只是服务于人类。它反映出的，是世界上所有的个体。黑白魔法看似对立，其实共生。如果世界上只有白魔法，那么对于魔法世界来说，将会是一种缺失。”凡茜说，“我学习黑魔法，只是因为我热爱它，不代表就站在了邪恶的立场。很多黑女巫，像玲那样，都是纯粹的人，我们生活在黑暗森林里，反而比那些市井小民高尚太多。”
　　“不过，这些话，你怎么不跟她们讲讲？”露丝说，“说不定可以让人们对黑魔法有所改观。”
　　“跟思想已经根生蒂固的人们，再争论都是徒劳了。”凡茜说，“也许她们表面上看似是为我好——但他们不懂我。出于名誉，出于个人利益，诋毁黑魔法的神奇，这一点，我实在无法有所认同。”
　　露丝表示同感：“是的，我也无法认同，她们劝你的时候，很多话都听的让人很不舒服。”
　　“每一段咒语都有不同的含义，每一次施法都给我带来新奇的体验，我也喜欢世界上很多纯粹的事物。”凡茜又说，“但就像我会走在阳光下，但更喜欢黑夜一样。我更热爱黑魔法，它陪伴我十六年，我想我已经彻底爱上了它。”
　　老露丝“啊”了一声：“可惜很多女巫都没你的觉悟。那老珍妮不就是典型的只要名誉不懂魔法么。”
　　“所以我不听她们的。”凡茜坚定地说，“不管别人怎么看。黑魔法都是我的坚守。”
　　夕阳刚好在这一刻没入西山，光芒蓦地湮灭，黑暗森林的黑夜终于来临了。
　　一枚小小的月牙挂在夜幕里，淡淡的银辉柔和地与夜色融合，是黑暗森林夜晚唯一的光源。
　　凡茜感叹：“真美。”
　　露丝却突然说：“凡茜，你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现在回头看，大概体现了我当时的一种固执吧，即使坚持的事（写出来的东西）在别人看来有点另类，不迎合大众，但我还是想写想倾诉想表达，甚至想要去影响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