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姻》再上一碗牛腩粉

6、朦胧

　　皎洁的月盘悬在柳树梢，华晕环绕其周，摇摆的叶子被洒下的银光照亮了，盈盈曳曳。
　　李晓初站在房门搓了搓手臂，想让风激起的小疙瘩平复。她望着月，那玉盘犹才从水中捞起般，湿漉漉的。还有一个时辰尚到亥时，今夜冷意却已起。她倒是好奇，夜晚到后院去是要做什么。
　　住处通向后院的路并不长，走过石子路，有人站在木门前白炽灯明亮的淡黄光下。
　　杨姐已换下旗袍，着一身灰色练功服。
　　“咦”，李晓初有些惊奇，走到她面前低头叫了声“杨姐”，目光却是落到屋檐下的电灯上。眼中光泽摇漾，说不出地生动灵气。
　　杨姐顺着李晓初的眼神往后看，明白了后“噗嗤”地轻笑起来。来了后终日愁苦老成，此时露出了小家女儿貌，也好。
　　杨姐笑起来虽美如娇兰，但这般着实让人羞臊。
　　“杨姐，我在家乡没见过这事物，只听说有西洋电灯，可让周遭亮如白昼，且不惧风，一时失神了，可是那事物？”李晓初低头说道，腮边染上粉色。
　　“正是。”杨姐屈身捡起一把细长小刀，走向院子中央的稻草人，勾手示意她看过来，“为了方便才在后院安上，咱这儿的电灯大多安在舞台那儿了。”
　　杨姐走到稻草人前，轻柔地搂住了稻草人，侧头向她挑了一下眉。
　　李晓初蹙起眉头，这般古怪行为不似那平日的贵美人。
　　突然，耀眼银光闪过，只听见细微的声音，像刺破了什么。她定睛看，不觉捂住了嘴，吸了一口凉气。
　　杨姐迅疾地将小刀刺向胸前，动作坚定而利落。稻草人身上流出汩汩鲜血，血线顺着小刀的槽纹蔓延，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杨姐退了一步，交叠着手臂慢慢走向李晓初，但，身上并无血迹。
　　李晓初有些惧怕地看着杨姐越走越近，杨姐伸出白皙的葱指点着李晓初的额头，恼道：“丫头想啥呢，那是猪血袋。怎么这般愚钝呐！”
　　“哈？！”她愣住了。她从前平淡安稳地住在小镇，一直敬鬼神，也没想过这些小把戏，一时遇上了，只想着鬼神之说，倒是闹了玩笑。
　　“‘哈’什么，现在教你东西呢。别的什么武技就别学了，就学个‘刺’。记着了，这儿，就是对处。”杨姐看着她的眼睛说，玉指慢慢下移，在左边胸口画了个圈。
　　她只觉左胸上有些酥麻，想到刺中这里，便夺走了人的生命，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回过神来，想到这是恶人应有的下场，她便鼓起勇气问杨姐该怎么做。
　　“你现在手不够稳，力气不大。今日便先练着刺木桩百下。”杨姐递给她一把小刀，却不是插在稻草上的那把，说不得锈迹斑斑，看上去却也知是许久没磨过了，似刀锋未开，入手也沉如生铁块。杨姐指指墙角的木桩，便打着哈欠离去了。
　　李晓初行至木桩边，看了看手中小刀，举起用力地向前刺去。刀尖有一小半没入木头，她拔了下，没有抽出，再猛地一拔，身子没有支撑，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些摔倒。李晓初摇摇头，倒是没想到自己如此地弱。
　　从前做过最重的活，也就是给买墨人家去送墨，那时，阿爹还在。若非那些个狼面兽行的畜牲，阿爹怎会连一口安身的薄棺都不得。想到这里，只觉对山岛大将的恨意再多三分。心中也生了疑惑，下令寻人的是山岛，可执行的是谁？来到上海第一个见到的人物是安井凉辉，杨姐也是安井的人。若杀阿爹的人是安井，教她对付山岛的是安井，自己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调整有些紊乱的呼吸，重新举起手中的刀，重复地进行刺刀、拔刀的动作。心中已是掀起波澜，难以平息。
　　“你这样连鸡仔都刺不死。”听见有人讲话，李晓初的手猛一抖，小刀差些滑落，她看向院门，杨姐正端着一个瓷碗立在那儿，身姿绰约，“怎么走神了？有什么事么？”
　　“啊，没有。”李晓初小声道，不知杨姐是否可信，自己的怀疑怎可轻易道出。
　　“真没事？”杨姐踱到墙角拔出小刀，回头看她。
　　“其实，杨姐，你是怎么遇到安井上将的？”她舔了舔唇，装作兴趣地问。
　　“十分俗套，就是富家公子救舞女的故事，然后舞女为了报答，给公子办事。”杨姐歪头耸了耸肩。
　　“那，杨姐你经常和上将联系吗？”李晓初见杨姐并不恼怒，大胆道。
　　“小丫头想什么呢？上将和我都不是闲人，没事儿联系什么。要不是此次他要我拦下送你去山东的人，指不定多久之后才联系呢。”杨姐似羞恼了，背过身去，顺手将小刀插入木头里，动作像是切豆腐一般轻省。
　　她转身将瓷碗放在李晓初手里，道，“怎么这么八卦，赶紧喝了，养颜。”说完便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了院门。
　　杨姐跨过门槛时，勾起了唇角，她将发丝拨到耳后，暗道，这丫头还不算太笨。
　　李晓初看着杨姐的背影远去，松了口气。若是安井下令掳人，也就不需杨姐拦了。她低头看了看手中还是温热的桃胶银耳汤，汤是满的，又看向木桩上几近没入的刀身，抿了口甜汤。
　　杨姐啊，你真的只是一个舞厅老板吗？
　　月色在大地上倾泻，万事万物染上了朦胧轻纱。

作者有话说

　　难道没有妹子想留个评啥的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