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传奇（上）》钱徒

35、丽丽的舞会（中）

　　舞会和其他一切上流社会的宴会一样，豪华奢侈。
　　当妃姬挽着我的手臂，踏上大厅的地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瞬的平静，所有的视线注视在我们身上，大部分都投在我这张生面孔上，眨眼又热闹起来。
　　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可是当我们穿过人群，刻意压低的议论尽数收纳进我的耳朵，当然谈论的主角不外乎是从国外旅行回来的薇兹女伯爵以及她的新男朋友。
　　我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微笑地听妃姬为我介绍着来宾。
　　“贵族里最受欢迎的就是哥哥，一川舅舅，焚他们三个了，这里的，”妃姬撇撇嘴，“不是老头子，就是自以为很成熟，很有魅力的白痴！”
　　妃姬口里不住抱怨着，脸上却笑靥如花，礼貌地和熟人打着招呼。
　　我暗自叹口气，这里又是一个绝佳的变色龙培养地啊！

　　“那依，我去补一下妆啊，你在这儿等我哦！”
　　我点点头，无言，刚进来不过才五分钟，有必要补妆吗！
　　顺着妃姬临走时仇视的目光看过去，有一抹娇艳的粉红站在人群的中央，正确的说，是一群男人的中央，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贵公子挤向她的方向。
　　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些贵公子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只能在眼中闪烁着欲望的目光，但人人都想尽可能多地与她多说几句话，顺便预定下之后跳舞的时间。
　　忽然，她转过身来，回眸间，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我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朝她致意，她一瞬呆滞，片刻满脸的傲慢，撇开视线。
　　我不甚在意，这些贵族小姐如无特别的例外，皆是如出一辙，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高傲脸孔。还好，这位丽丽小姐还没有妃姬说得那么令人生厌！
　　至少，她的衣服很合适。不过说回来，这是一名贵族小姐的必修课吧，想当初薇薇安可是有十位服饰礼仪老师的，这么久没见到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琥珀色的液体在酒杯里流转着，映着我脸上平静微笑里的忧虑。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喝酒？”有人走近我身边。
　　我侧过头，是一川。
　　“妃姬去化妆间了！”看到他微笑的脸，心情有些晴朗起来
　　“你和妃姬一起来的！”他有些讶异，看看我的装扮，露出明了的神情，“是她要你穿成这样的吧！也难怪，这个孩子从小就特别倔强，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
　　“是啊，所以她一定要拉我这个假男人来陪她！”傻瓜，遍眼看去，多少出色的年轻人，就没有顺她眼的人吗！只是满心里，满眼里都是那个男人的影子，哪里再容得下第二人呢！
　　从来忘记爱就比爱上难得多！
　　我缓缓啜了口酒，回味甘醇里微微的苦涩。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王佐大人吗！”两个男人走到我们面前，满脸看似谄媚的笑，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不过是皮笑肉不笑。
　　一川的脸一下子冷硬起来，凤眼微眯着，眼神闪过一丝怒意，原来杰希卡的冰山脸是遗传自这里的。
　　“原来一向春风得意的王佐大人也有冬天啊！”两个人交睫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他们猖狂的笑，一川缓缓的，也笑了！
　　顿时，两个人的笑声哽住了，眼底浮现阴沉。
　　“你笑什么！”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质问，因情况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而恼怒着。
　　“两位大人笑什么，一川就在笑什么！”
　　“你——”一个人立刻目露凶光，踏前一步，被同伴拦住了。
　　“王佐大人真幽默！”
　　“菲格斯大人，他都已经辞职了，你还要讨好他什么！”
　　“尤柯，住嘴！”菲格斯严厉地瞪了他的同伴一眼，转过脸来，满是歉意，“真是对不起，年轻人莽撞惯了，请王佐大人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不过这个房间里有许多容易暴躁的人，万一碰上他们，就不好办了！”
　　“我会严加管教他的！我还有事不能陪王佐大人了！”
　　菲格斯把那个尤柯的年轻人拖走了。

　　“果然，年纪大的比年纪轻的沉稳多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昨天刚辞职，今天就有人来找碴，看来师父做人不太成功哦！”
　　我笑着调侃他。
　　“有徒弟这么和师父说话的吗！你不怕我一怒之下将你扫地出门吗！”一川故意板着脸，装出训斥的口气。
　　“就怕师父没多少怒气留给徒弟了！再说师父开除我，我还求之不得呢，师父下午打得也太用力了，害得徒弟全身包得像木乃伊！”
　　我边说边往右手边的餐桌走去，也不知道这家厨子手艺怎么样，这么多拉维特色菜，有口福了！
　　一川也走过来，“别光顾着流口水了！”
　　他递过来一个盘子，“我帮你介绍介绍我们拉维传统菜，算是下午的补偿吧！”
　　“被你发现啦!”我浅浅笑着，毫不在意地指向一样我喜欢的食物，“这是什么，好象很好吃的样子！”
　　“这是一种我们拉维特有的水果，叫绯红。”
　　“绯红，是因为它的颜色绯红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用颜色做名字的水果！
　　“嗯，不过绯红是后来取的，它最初叫酒果，也叫落地生！”
　　“落地生，落地就生！”
　　“就是这个意思，绯红可以用来酿酒，它的生命力特别强，成熟的果实落到地上，不需要照顾，自己会生根发芽，到来年的冬天，就可以结果了！”
　　“是吗？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呢！”凑近一闻，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虽然它叫落地生，有极强的生命力，可是从来没有在别的国家成活过，甚至只要出了我们拉维的国界，就会立刻腐烂！所以你从未见过它。”一川看着那些果子，像看一群老朋友。
　　这么刚烈的植物！
　　也许一川就和这落地生一样，离开拉维，就无法生存！
　　我看着他，他自己都不留察觉吧，他的口中永远都是“我们拉维”，拉维已经融进了他的骨血。

　　“你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咦，一川舅舅，你也来了！”妃姬婀娜多姿地走过来，精心雕饰的脸美丽夺目。
　　“好久不见罗，妃姬！”一川漾开大大的笑。
　　“一川舅舅，我好想你哦！”妃姬靠到一川身上，嗲声撒娇。
　　“那么想我，有没有带礼物给我啊？”一川任由她撒娇，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发。
　　“当然有！”妃姬语气一转，“不过不给你！你怎么做师父的，把那依打得一条条青印子！”
　　“咦，在替那依出气啊！”一川好笑地看看她，又看看我。
　　我回给他一个无辜的笑。
　　接下来，都是妃姬的汇报时间，海上的见闻啦，去过的城市啦，正讲得神采飞扬。
　　“妃姬！”我轻轻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突然被打断，她有些不解。
　　我朝她背后示意。
　　她转过身，容光焕发的脸瞬间凝固，一秒钟以后，扬起格外妩媚的笑。
　　“好久不见了啊，丽丽！”
　　我暗笑，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个比一个笑得温柔可人，声音甜得可以榨出糖来！
　　“是啊，没想到你逛了一圈，黑得连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丽丽拿羽毛扇半掩着，轻笑。
　　这一句无疑正刺中要害，我可以看见妃姬背后冒烟了。
　　“哎呀，你成天关在屋子里，当然认不出这是中洲大陆上现在最流行的肤色妆了！”妃姬毫不相让，笑得更加得意。
　　空气里已经有炸药的味道，这就是属于女人的战争。
　　“是吗？那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没关系，下个月我表姊就要来了，我一定会向她请教的！”
　　妃姬并没有因为丽丽的暂时退让而轻松，反而好像更紧张了。
　　“好可惜哦，我现在要去迎接国王了，没有时间跟你聊天呢，你好好玩哦！”丽丽像个凯旋的将军，抖着漂亮的裙摆，一摇一摆地走了，身后跟了一群追随者，留下一个似乎不经意的一瞥让我回味。
　　“这下惨了！”妃姬脸上的笑容像沙雕一下坍塌了。
　　“怎么了？”
　　“她表姊是有名的化妆师呢，这下我要被戳穿了！”她沮丧地快哭出来了，“这下肯定要被丽丽笑死了！”
　　“风度，气质，现在千万不要生气哦，有很多人在看你！”我变相地安慰她，没想到她把这个看得这么严重，好像尊严扫地了一样。
　　“啊，镜子呢，镜子呢！”她手忙脚乱地翻出一面镜子，“啊，妆又糊了！我去补妆！”
　　说完，一溜烟走了，留下我和一川两个人无奈地面面相觑。
　　“哎，不管她了，我肚子可饿了！”好吃的食物，我来啰！

　　正在仔细品尝，顺便分析做法，大厅忽然安静下来。
　　人群像被摩西劈开的红海，空出一条宽敞的通道，从大门缓缓走来一群人。
　　我看着一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恭敬，顿时明白，原来是汉博国王驾到了。
　　汉博国王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荏弱的面色苍白的青年，瘦瘦高高的身材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我跟着人群弯身行礼，看着国王红色的披风从眼前扫过，在一川身前停了一下，继续往前。
　　余光中的一川，神情依然只是恭敬，并没有什么改变。
　　蓦的，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鼻尖，虽然微若游丝，虽然只是从我面前走过两步，可是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国王站在台上，宣布行礼完毕。
　　我站直身，目光在国王身边的随行中搜索。
　　一个，两个，三个，呵，就是你了！
　　染上我的夜来香的人啊！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碰上你，自那一日，波波镇一别后！
　　“一川叔叔，”我站在一川背后，压低声音，“你认识国王左手边第三个穿军服的吗？”
　　一川投来审视的一瞥，“你认识他吗？”
　　“不，”我摇摇头，“只是曾经见过一面！”
　　“他叫斯托卡，是金队长的副官！”
　　一阵眩晕袭来，身体不由自主晃动着，连连后退几步，背抵在冰凉的柱子上。
　　“你怎么了？”一川关切地问。
　　“啊，”我垂着头，看着地毯，“没什么，人多了，有点闷！”
　　“是吗！要不要到外面去透透气！”
　　“嗯！”我默默无言，松松地搭着一川的手臂往外走。

　　“王佐阁下，王佐阁下！”有人跑过来，喊住一川。
　　“陛下要见您！”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抬起头，正视站在面前的人，斯托卡。
　　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变化，而这变化快得连他自己都不留察觉，可是我却捕捉到了。
　　“我离开一下，没关系吧？”
　　“嗯，叔叔去吧！”我用微笑消解他的担心。
　　“好吧，你先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一川嘱咐完，跟着斯托卡走了。
　　看着一川穿过人群，向汉博国王走去。
　　灯光那么亮，每个人的表情却那么不真实！
　　斯托卡！
　　焚，希望只是我想错了，你和这个男人并无关系。即使他是你的副官，即使那一天在波波镇，他攻击我们的时候，你什么都没问，就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