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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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凌帝国的除夕夜宴是天恒朝为数不多的宫宴中最为隆重的，因为这一日，不仅仅是除夕，更是天恒帝的生辰，万寿节。
申时刚过，凌楚寒便穿戴整齐地到了宋青的红泥苑。
他仍旧是一身百穿不厌的黑色蟒袍常服，只是这一身因着金丝银线绣的云纹巨蟒，又给他平添了几分乖张不羁的霸气。不得不说，凌楚寒也是一个正经的俊俏男子，五官轮廓虽肖似凌楚宸，却无端多了几分冷狠之色，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每一处都如刀刻一般冷硬的线条，处处描摹着冷酷无情。
在宋青的印象中，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一直都是通身的黑色，惯常是一席黑色织暗龙纹的长袍，腰间随意地束一条硬挺的宽腰带，将他本就颀长的身姿又拉长了几分，那通身的气质便更显得倨傲而冷酷，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生人勿近的阴郁。
几位皇子中，凌楚宸是一派天之骄子的旷达，凌楚宣便是游戏人间的放浪，凌楚安则一向是与世无争的淡然。而那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阴郁与冷漠，却是宋青对凌楚寒最深刻记忆。
前一世，宋青并没有认真去关注过凌楚寒，所以对于他的冷漠阴郁也没有过多的感觉，但是这一世，她亲眼看到、亲身经历过皇帝待他的态度，那种近乎厌弃的泠漠，连她看了都会觉得心底发寒。
“有何不妥？”凌楚寒见宋青看着自己发呆，竟有些不知所措的局促。
宋青眨了眨眼，收回思绪，淡淡道：“没有。”
自打西江口一事后，二人已有近半月未曾谋面，凌楚寒虽依旧会令无伤将着紧的消息递给宋青，却始终未对林风之事做过任何解释。他不解释，她亦不问。
凌楚寒唤来随从婢女将几只托盘置于桌前，淡淡道：“这是你今日要穿的礼服。”
宋青扫了一眼，点头应了一声，却并不起身。
“不喜欢？”凌楚寒见宋青只坐着不动，却不去更衣，不由蹙了眉头。
宋青哂笑一声道：“谈不上，一件衣裳而矣。”
凌楚寒更加不解：“那为何不更衣？”
“王爷难道要站在这里看宋青更衣？”宋青盯着凌楚寒的脸，疏离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嘲讽。
凌楚寒微微一怔，随即转身便走。早料到宋青会冷漠疏离，却还是被那明显的抵触刺激得胸中钝痛。
宋青让承影唤来红绡。这婢女是继云杉之后，帮她打理衣妆的近侍。亦是那七名来历清晰的丫头中的一个，资料上说，她生于勾栏，生母为乐妓，自幼卖入教坊，因宁王府讨买数名乐姬，便入了宁王府。起初是随几名乐姬一众进了鹂姬的鹂歌苑，却不知何故被打发作了粗使的丫头，给了雪海听香。
宋青将她调到身边后，才发现这竟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无一不通，甚至梳妆打扮的功夫也丝毫不逊于宫里的专职女官。
此时，红绡为她梳了一个随云髻，将一把深粟色发丝自发顶和额前松散绾到脑后，再斜斜拧住高高绾起，只插了一只凌楚寒刚刚送来的梅花嵌红宝石的金簪，那梅花簪甚是别致，九朵连枝呈弧形将那高绾的发髻环住，每一朵金丝梅花的花心当中，都嵌着一颗混圆的红宝石，单这几朵熠熠生辉的红艳，配上宋青那略有些弯曲的发质，顿时让她略施粉黛的娇颜，显得庸懒却不失端庄，高贵又不失妩媚。
红绡不由赞叹：“王妃倾城绝色，比那东凌第一美人还要美上几分。”
宋青眸光微垂，唇角轻牵，不动声色的道：“本宫与太子妃只寥寥见过两面，却也惊为天人，那般天资国色，自是本宫比不得的。”
红绡见宋青接言，立刻喜形于色，略带些讨好的道：“太子妃美则美矣，却是无甚特色，尤其是那双眼睛，大而呆板，怎能与王妃相比？王妃的一双眼睛，似是会说话儿一般。”
宋青似是极为受用，唇角的笑意缓缓绽开，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抬手让红绡退下，留承影与龙雀帮她一层层穿起那繁复的正妃礼服。
承影一眼瞥见她脚下所穿仍是往日里那一双小牛皮靴，不由笑道：“这样不伦不类，小姐不怕被人笑话？”
宋青不以为意道：“这礼服冗长，谁看得见我的靴子？”
龙雀撇嘴道：“小姐定是为了藏月刃方便。”
“龙雀何时也这般善解人意了？”宋青笑着捏龙雀的脸蛋：“你家小姐这条命时时被人盯着，总要随身带点保命的家伙。”
那月刃不长，但因自带弧度，并不便携带，宋青的靴子是洛天涯自西域为她定制的，鞭筒里自有装置匕首的位置，藏个月刃不在话下。况且，皇宫大内是禁止携兵器入内的，但因月刃是皇后所赐，即便被发现也可有所托辞。
想到月刃，宋青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洛天涯说，月刃可能是西夜皇室之物，哥舒衍说，她的母亲是西夜的最后一位公主，这当中只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呢？
宋青尚在思绪飘忽，凌楚寒却已踱步而入，猛一见那繁复礼袍加身的女子，凌楚寒一怔之下，不禁弯了唇角。自那一日看到她红衣白马的英姿，他就知道，红色可以将她的美勾勒得更加鲜活，而不再是那仙子般遥不可及的画卷。
二人一同上了车辇，始终无话，待到宫门口下车时，凌楚寒才骤然冒出一句：“云杉交待，是皇后的人。”
宋青步下车辇，动作行云流水，无一丝停顿，面上也是兀自微笑，无一丝滞涩。他说的是‘云杉交待是皇后的人’而非‘云杉是皇后的人’，这便表示，他亦有所怀疑。
当凌楚寒与宋青出现在乾元宫正殿时，之前还在喧哗鼎沸的大殿却突然静了下来，一时间，殿内寂寂，无数的目光都凝在宋青的身上。
当日宋青曾在太和殿持月刃露过一面，因而此刻大殿中众臣大都识得她，但携同而来的家眷，却几乎都是首次看到这绯闻不断的宁王妃。看过之后，有惊讶的、有艳羡的、有鄙夷的更有许多人露出一派果然如此的不屑神态。
宋青对此视而不见，微抬着下巴，被那一身层层叠叠的妖娆红衣，凭添了几许尊贵霸气，涂了艳红胭脂的饱满唇瓣虽然微微上翘，如画的眉眼却是睥睨的倨傲，让她少了几分皇城贵女惯带的矫揉造作，却多了几分狂野不羁。
凌楚寒却是面色阴沉，冷眸微眯，缓缓扫过大殿，那一双双别有用心的眼睛，似被刀锋的反光刺了一般，颤颤地垂眸。
自然，也有不怕这刀锋般的锐芒，迎着那凌厉兀自挑衅的。宋青不着痕迹的一扫，便看到了几张似笑非笑的脸，其中，便有京畿卫指挥使夏十三和兵部尚书林允成。
夏十三自不必说，那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别说凌楚寒的冷眼，便是他的主子凌楚宸，也未必能把他吓住。
而那兵部尚书林允成挑衅的回视，却是不合时宜的。
别说沈家此时的处境并不乐观，便是沈家一手遮天的时日，他这番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也颇为不妥。
幸灾乐祸……这个认知同时出现在凌楚寒与宋青的意识里，二人极快的对视一眼，既而，宋青仿若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林允成的身边人。
林允成的身侧正是那以美艳高贵著称的林夫人——沈丹瑶。沈丹瑶的一双美目带着惯常的高傲正同时审视着宋青，那目光中的挑剔与不屑，仿佛是在品鉴一件拿不上台面的物品。
宋青坦然收回视线，随着凌楚寒漫步前行，心中却在追索着林允成的资料。
林允成本也是个武将，曾在山海关任总兵一职，十年前天恒帝增设都督府，将东凌十三省总兵改置都司指挥使，由此，统兵权全部由兵部移至都督府，而增设的大都督一职，却是由皇帝兼任。
此项决议显然打破了沈家与皇权的平衡，而彼时林允成新娶了沈成书嫡长女沈丹瑶，正式纳入沈系阵营。为了平衡双方势力，林允成便直接升任兵部尚书一职，终将那形同虚设的调兵权拿在手中。一拿十年，也奠定了林允成在沈系阵营里举足轻重的位置。
手掌突然被一只温热大手包裹，宋青微微蹙眉转眸看去，凌楚寒面色如常，但一双眼中的寒意却如点点星芒无法被夜色掩盖。
山雨欲来！宋青几乎可以预见到一场阴谋的利刃已悄然向她袭来，而凌楚寒与她交握的手掌，便是在向她传递：相信他！
一种奇异的暖流由那相贴的掌心传入肺腑，却隔绝在冰冷的心房之外。信与不信，宋青犹豫踌躇间似经受着冰火相击的煎熬。
凌楚寒的手掌倏然收紧，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宋青吃痛，却也立刻做了决断。
陆殉纵然八面玲珑，奈何时日尚浅，他无法将暗桩打入宫中，即便有所安排，也绝非能够出入此等重要场面的身份，她确然是孤立无援，没有任何传递消息的途径，若果真有针对她而存在的陷阱，她亦只能随机应变。既是如此，不如便再信他一回。主意打定，她偏头移向凌楚寒耳侧，轻轻吐出三个字：王雪凝。
伴随内侍一声冗长唱喏，帝后携太子与太子妃先后入殿。众臣跪拜迎驾之后，礼乐声启，大殿正中歌舞升平，殿侧席间宫婢捧酒具穿梭往复。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风雨欲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