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策》相思箔

3、西风来

　　夜色撩人，残云遮月，高树蝉细咛，芸台袭清风。
　　描金檀木小几上几卷诗书尽数展开，雕山绘水的鎏金宝炉袅袅生烟，贺南淮端坐小几前，透过屏风稀稀疏疏隐约瞧见一抹青色。
　　曹瑜卷终究是来了。
　　那长茧的手捋捋白须，一脸正色道：“是何人敢让殿下放下朝中之事？殿下这朝中之事瞬息万变怎可拖延！”
　　贺南淮双目暗光微沉，只缓缓道：“自然是为本王办事之人，老师莫过于紧张。”
　　曹瑜卷不理会贺南淮之语，负手于背。贺南淮请了他上座，又呈了香茶他方才消气。
　　“建阳公主下降之事不过陛下诱探贾家的诱饵，怎拉了宋家？只怕殿下已犯天威罢！”曹瑜卷皱眉忧道，可他独不提盒聂太守京宁一事。
　　“学生本以为父皇只是不愿舍那白姜，谁曾想父皇这般偏袒他。建阳下降此番看来亦是诱学生罢。”
　　曹瑜卷沉思片刻方才开门见山，语重心长道：“联姻此刻已是殿下的上上策。”不待贺南淮作答他已道：“齐王爵位的天策上将元氏之女早有慧名，只是年纪颇小了些。但姜太师之女姜氏不仅年岁与你相仿且贤良端惠，二人样貌皆是不差的。”
　　窗外草木簌簌作响似美人垂泪啼笑一般，贺南淮道：“姜氏乃上策，劳老师费心学生惭愧。”
　　曹瑜卷盯着山峦水纹宝炉叹气道：“女色误国那人既已嫁作人妇便配不上你，子卿呐这大燕江山老师哪怕拼了命也要陪你夺下。”言罢又看向贺南淮沉声道：“咱们行的是帝策！”
　　贺南淮雄心一振，亦生愧疚温声藏力道：“学生明日朝后便向父皇求亲。”
　　窗外雨打琵琶叶，春檐流水。安神香燃了一夜，贺南淮梦见了这锦绣山河。
　　御书房。
　　红木刻金书架短高梁一寸，存书百卷，书香气华，不少名画遗卷。金黄滚金双龙御案之前皇帝身着龙袍气势磅礴，半眯浑浊双眼盯着贺南淮。
　　“姜卿爱女确与你相配。”含起几分笑意：“贤妃位列四妃之次，皇后之位空悬多年，且她贤惠有才。”
　　“一国之母自当父皇亲自定夺旁人断断是不能编排的。”贺南淮恭敬道。
　　皇帝目光一沉，怒由心生。这般野心昭昭何必惺惺作态，只怕他们要的不是这中宫！
　　“你可知承淮昨日亦从江南千里迢迢奏上他要求娶姜氏为侧妃？”
　　贺南淮虽未想自个儿长兄东宫太子会求娶姜氏，但只笑道：“大哥有正妃洛氏侧妃筠氏良娣方氏还有一干美人，儿臣可只有两位儒人且无正室。”
　　“闻了姜氏今日在沉春殿你且不妨一去。”皇帝喝了口玉盏中上好的碧螺春别有深意道。
　　“内宫儿臣只怕不便。”
　　“也罢待秋猎之时朕下旨予姜氏为你正妃便是。”
　　沉春殿内象牙雕榻上尚有残留龙延香，玉枕含香垂有一个金线荷莲香囊，一柄玉如意便安稳稳的横卧在宝蓝夹金锦衾上。
　　鲛绡垂地至梁，青玉悬幔。
　　愉贵妃懒懒半瞌凤眼，任凭宫人垂着她半露雪白玉腿。殷红小嘴里吃着紫玉葡萄，六尾赤金点翠凤钗垂下一阵摇弋，瞧上去正值韶华而风流。
　　跪在刻金福藤牡丹红毯上梨花带雨的女子哆哆嗦嗦只一个劲的抽噎，黛青暗花褙子愈加显得她瘦弱楚楚可怜。
　　“宪怀王的通房？”
　　女子红着的眼睛不觉一愣，白净的脸绯红飞显，咬唇道：“臣女尚书令之女曹氏。”
　　愉贵妃这才微微抬起明波春眸，扬起眉梢满眼不屑：“曹清谦？好歹也是二品大员的女儿。我罗玉衫倒是多年未见你这般没脸皮的千金竟跑去朝堂上！”
　　愉贵妃罗氏入宫非久自留了几分真性子，却吓得曹清谦丟了魂。
　　她理了理水红轻纱掩住半露的香肩，莹白玉指染了醉人的玫瑰微勾起曹清谦惨白的脸。曹清谦鬓角的一支玉簪竟也滑落在毯上，愉贵妃一笑妩媚风情直勾了人的心魂。
　　她抚上一支黑木簪子，猛的抽出曹清谦一头翠云便散了下来。她微勾绯唇细声凑到曹清谦圆润的玉垂边小声道：“真是美呢，若你想不遭罪便替本宫办一事....”
　　她才说完曹清谦便浑身一怔，泪也却不敢流出，愉贵妃受恩可道宠冠六宫四妃之首且又有封号，再不提家世....她不敢让父亲知晓也不想遭罪。
　　愉贵妃慵懒走向内室，漫不经心道：“本宫乏了，你且退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