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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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麟闻言，有些微愣，垂眸回想了一番，的确，近来倒是不曾见过那个哑巴几次，原来是在萧意安这边帮衬。
“我知道了，阿姊，回去以后，我会教训几句的。”
萧意安点头，“既如此，你便先回去吧，我这里也正忙着，如今母亲卧病，大姐与二姐又都是他府妇，少不得我在一旁帮衬。”
定麟拱手施以一礼，回身往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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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推开院门，远远便听见一声谄媚笑意喊他道，“十九弟！可是回来了！叫我们好等啊！”
他这院子向来清净少人，实在是难听见人语，适才突然一声亲热的叫唤，倒叫定麟有些无所适从。
扭头一看，正是萧家庶子中的几个同宗兄弟，此刻都立在正屋的滴水檐下望着他，一张张脸笑得花朵一样。
定麟眼帘半阖，心中顿时清楚了这些人的来意，于是打了张笑面，上前拱手，“原来是几位哥哥，不知今日怎么有空闲，来小弟这破院一趟？”
上头的几位连忙走下阶梯，左右拉拢着引定麟往堂中走，只笑说，“怎么，咱们几个做哥哥的，还不能来看看自己的弟弟了？”
“就是！阿麒你素来深居简出，我们要是不来找你，哪能轻易见你一面！”
定麟被左右两个人架着往里走，听闻他们说的话，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可都是熟面孔啊，萧珏在世的时候找他麻烦，哪回不是有这几个得力助手鼎力支持？老太爷等人一倒台，萧珩兰陵侯的位子都还没坐热，一帮人便急急地上来拉拢洗白，也算是不害臊了。
“几位哥哥是萧麒的兄长，与萧麒兄弟之情深厚，从前对萧麒的照顾，萧麒都是历历在目，兄长们这般客气对待萧麒，萧麒怎么受得起？”定麟弯起唇角笑。
这话一说完，握在他手臂上的两只手顿时都有些僵硬，定麟遇着这个时机抬手，轻轻将那二位的爪子给拨下来，回身向着站在门口的哑巴使了个眼色，哑巴会意上前，在堂中将坐席一一置好，把几位萧氏庶子请上坐。
定麟撩袍，跪坐于主位之席，向着坐下的几位兄弟拱了拱手，歉意道，“小弟生活拮据，几位哥哥来了，也没什么好茶招待，还请见谅了。”
几位神色明显有些尴尬，说话略略结巴，“无妨，都，都是兄弟嘛，不拘这个。”
“无事不登三宝殿，几位哥哥此来，可是有什么差事要小弟代办？”定麟客气笑了笑，也不拖泥带水，只想快些应付过去。
几位庶子在座下面面相觑一阵，皆有些面露难色，你推我我推你的好一阵，才有一位站了出来，拧巴地干笑说，“实则……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就是……”
定麟一派笑意恬淡，“就是什么？”
“……就是，过去的事情，我们几个心中都很过意不去，夜来忧思，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想着还是来给十九弟端端正正道个歉才好。”见定麟不说话，有些着急了，“阿麒你万万不要记恨我们！我们也都是被逼无奈！定昱他生前在府中是嫡子，我们这些宗家的孩子都还要依托他才能讨个生活！我们原本都没有与你为难的心！如今……如今大哥掌管侯府，又如此看重你，我们也是……”
定麟听了半天，扬起眸子，“大哥看重我？大哥不过可怜我一个苟活之人，闲来无事与我说几句话，哪里看出是看重我了？”
“十九弟，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大哥已经在准备你过继嫡母名下的事情了。”
此话一出，定麟嘴角的笑意僵住了一半，“过继？这样大的事，我自己怎么没有听说？”真是巧了，他今日刚与萧意安说过这个打算，便有人告诉他萧珩早已有了此意。
“我们也是不小心听得的。”一庶子小心翼翼轻声，“听说大哥已经跟萧家的几位宗庙长老说过此事了，只是不知道日子定在何时，大哥一直没对府里明说，我们也不敢随意声张出去，原本以为大哥已经事先告诉你了。”
定麟不动声色地将瞳仁当中的惊愕掩饰下去，垂眸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大哥并未与我提起过。”
“其实大哥是否有这个打算已经不重要了，十九弟，自从母亲醒来以后就一直魔怔着，把你当做定昱……就算没有大哥的支持，你在府中也已经跟我们不一样了。”
定麟客气笑了笑，“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都是庶子。”
原本开口与定麟道歉的那个庶子沉默了好一阵子，这会儿却突然望着定麟，压抑沉重地低语道，“那不一样，我们都是分家为了巴结主家而送来的废人，一辈子都只能当主家的走狗，依附主家生存，不能出仕，可是你不一样了，只要你趁着母亲把你当做定昱顺利过继，你就有机会顺理成章地走出侯府了。”
又有一人道，“十九，我们也不打弯弯绕绕了，直说了吧，大哥是从来不容我们这些寄生之人的，从前跟着定昱，不过是因为他或许将来有能力跟大哥平分秋色，我们依附于他，也能图个生活，可是如今定昱死了，我们只好再作打算。”
“大哥身为嫡长子身份高贵，根本不能明白我们这些过继的宗室之子活得何等卑微艰难，阿麒，我们几个自知从前对不住你，可是你毕竟也是庶子出身，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够体谅大家同为卑贱出身，若是此番你能够有点出路，将来也至少接济我们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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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庶子说明完来意之后，也不再多逗留，纷纷告辞离开。
空荡的屋内，定麟坐在主位之上，回想着刚才那些人说过的话，心中有些感触。
倒也不是悲怜，只是觉得兰陵侯府大起大落，人人为自保有些哀戚，到如今，还要求他这样一个出身不干不净的人。
哑巴将堂中物件重新收拾整理了一番，端着几碟酒菜走进来。
定麟抬眸正好看到他，连忙招手，“哑巴，过来一块儿坐。”
哑巴依言落座在定麟身旁，定麟接过菜碟往里一看，是一条糖醋小鱼，眼梢弯起来笑说道，“哑巴这般贤惠，若生作女子，我一定娶你。”
哑巴淡淡望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又要站起身来。
“我开玩笑的！你坐！”定麟忙把他拉回来，又提起筷子，将碟子当中的糖醋小鱼一分为二，拨到哑巴碟子里，“劳者有份，叫我一个人独占，我可不好意思。”
哑巴也没推脱，接了过来，提起筷子挑了一小块鱼肉，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嚼。
定麟拿着筷子戳了戳鱼，“今日他们说的话，你听到了？”
哑巴眼波向着定麟一横，咬着筷子点了点头。
“你觉着，我大哥是真心的？”
哑巴慢慢吐出一根鱼刺，摇了摇头。
“假意？”定麟又问。
哑巴还是摇了摇头，说着提起筷子沾了沾水，在几案上写下一个“靶”字。
定麟失笑，“把我当靶子？可是为什么树我为靶？”
哑巴没有再说话，低头吃鱼。
定麟有些惋惜，“你若是会说话便好了，可惜。”
哑巴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又在案上以水写下一个“命”。
定麟端详许久，挑了挑眉，换了个话题，“对了，今日我回来的时候，三小姐向我提起你。”他故意去看了哑巴一眼，果然，哑巴握着筷子的手僵了一僵。
定麟措了辞，才道，“三小姐，这些日子你去帮忙，她很感激你。”
哑巴垂着脑袋，点点头不做声。
“你刚才写了个‘命’字，我看你却不是个认命的人。”定麟轻笑一声，“有个念想未必不是坏事，但我上次已经提醒过你，这些念想，也需看看和不合时宜。”顿了顿，叹一声，“哑巴，尊卑礼教这些事情你我清楚，我也并不是觉得你痴心妄想，只是三小姐是我唯一的亲姐姐，是在府中真心对我好的人，我如今为自己算计，也是因为我将来想让她嫁一个好些的男子，不必活得太辛苦，而至于你心中所想的事情，我也不想多置喙，你自己看着打算便是。”
哑巴目光闪烁地转头，看了定麟一眼。
“很奇怪？”定麟失笑。
哑巴点了点头。
“若是你将来有机会功成名就，又还依旧对我姐姐好，我姐姐也未必不愿意嫁给你。”像是随口开个玩笑一般，定麟咬着筷子想了半晌，说了这么句话。
哑巴依旧垂着脑袋，点了点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定麟一边吃菜一边散漫说道，“其实当初你准备跟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约摸清楚，你心里或许打的是我姐姐的主意。不过，这些我不管，你惦记她也好，不惦记也罢，你只要清楚，如今你既然跟在我身边，就好好做一些本分的事情，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绝不会亏待你。府中人多，但是好心的没几个，我相信你，也算是一个赌注，能不能赢，还要看你的意思。”
哑巴点了点头，少年清秀的脸上一派淡漠平静。
“十五天以后，我跟随兄长上京，你也跟着我一同去吧。”定麟收了筷子，扭头含笑盈盈，“被你养得懒怠了，少了你还真不行。”
哑巴闻言一愣，随即垂眸，眉目舒然地静静微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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