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麟》鹭洲里

2、第一章

　　无法呼吸！！

　　萧定麟还没有从刚才的突发事件回转过神来的时候，那种被人扼住咽喉的窒息之感便又铺天盖地涌来，但是相比刚才置身的那种静默之地，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却嘈杂得太多。

　　他耳朵嗡嗡作响，仿佛里面拥挤了一团胡乱飞舞的马蜂。
　　人的求生本能让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想去扯开颈部的束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触摸到了某种带有温热的东西。

　　脑海里划过一阵惊雷，一线理智突然在脑海里明晰了过来，他马上意识到，刚刚触摸到的东西，好像是人的双手。

　　而同时间的，眼前的一片黑色好像也在慢慢向着自己的身后散尽，远方的那个白色的光点反而越来越接近自己。

　　就在白色的强光近在咫尺的时候，萧定麟身体的某处突然就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力量，伴随着那股力量，他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同时手腕加劲，死死一抠，脖子上的那双手便被挣脱开来。

　　他大脑里嗡地断裂一根弦，整个人平躺在地，暴睁着双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地从耳畔淌进耳朵里。

　　正对着他的，是一方碧蓝无云的朗朗晴空，太阳高悬于上方，那明媚的光亮真实地刺痛他的瞳孔，使得他不由自主将眼睛眯起来。

　　怎么回事？他记得他刚才还身在昏暗无光的墓穴里的。
　　难道已经被科考队的同事们背出来了？

　　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腹部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像是被谁狠狠踩了一脚。

　　萧定麟皱眉闷哼出声，刚刚想要爬起来，右边的肩膀却又被一股力气突然踹到地上，同时，他听见一个少年人的说话声。

　　“贱骨头还当真生得硬啊，哈哈，这么打都没打死！”
　　贱……贱骨头？说谁？

　　就在这时，一张脸探进他的视野当中。
　　那是一张普通少年人的脸，神情狞笑着俯视他，“唷！快看，贱骨头醒了。”

　　虽然跟这个人素不相识也无冤无仇，但是萧定麟却肯定，那人刚才说的那个“贱骨头”，百分之一百指的就是他了。

　　“喂，醒了？”
　　“刚才装死不还装的挺像的吗？怎么不给爷爷们继续装了？”
　　“得了，这样也好，省咱们一桶冷水去醒他，哈哈哈。”

　　接二连三，又出现了好几张他素昧平生的少年面孔，那些脸孔一张张挨在一起，齐齐俯视着他，在他的视野上空围成一个圈子，暂时挡住了炙热猛烈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在这片阴影当中，萧定麟总算能够维持一丝可贵的清醒神志。
　　这是哪里？这些人有是谁？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怎么会被一群小屁孩儿围攻？而且，好像哪里隐隐有些不对劲，可是一时之间他又无法很清楚的指出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站在他头旁边的一个少年人轻蔑地笑着蹲下，面对面地看着他，伸手往他脸上抽了两道，“萧麒，傻了？跟你说话呢！耳聋了没听见啊？”
　　定麟脑中闪过一线光亮——是这些少年人的打扮不对劲！

　　这些少年人，看起来皆不过十五六岁的身量，但是穿着打扮却都是类似于曲裾直裾一类的古着，而且，每个少年人皆是一脑黑长的头发整整齐齐束于身后，怎么看怎么像是古代人。

　　这算什么？！他到底被扔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哈哈！二哥，看来是真被打傻了！”一个身穿宝蓝色曲裾的少年大笑，脚下狠狠往定麟大腿处踢了一脚。
　　骨髓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倒吸凉气，牙关紧紧咬住才不至于哼吟出声。

　　之前蹲在他身旁的那个少年反手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弯起一边嘴角戏谑地嘲笑道，“萧麒啊，我说，你要是撑不住的话，我就宽宏大量饶过你一次。”顿了顿，笑容放大，“不过你得给我磕三个响头，然后站在朱雀街集市上，当着众人的面，自己抽自己三十个大嘴巴子。”
　　他用着一种假慈悲的样子道，“如何，当真划算吧？”

　　一众少年人在这个少年的发话下，也纷纷附和起哄起来。
　　“是呀萧麒，难得二哥菩萨心肠给你条活路，还不摇着尾巴谢恩了？”

　　有人像踢一件垃圾一样踢了踢他的肩膀，“反正你就是个娼妇生的外种，这点小事有什么？”
　　“哟哟哟！瞧这野种，还发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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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朵边一片嘈杂起哄，羞辱而不堪入耳的词汇一个接着一个涌进萧定麟的耳中，他脸上仍旧没有起一丝波澜，而心底却隐隐泛滥开一线怒火。

　　被众人称作二哥的少年人见他久久不作回答，于是便又探手，带着侮辱性质轻轻拍打起萧定麟的嘴角，高高挑起眉毛笑，“说话呀，野种，你是准备识时务者为俊杰呢……还是敬酒不吃吃罚……啊！！！”

　　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意料到，就在二哥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却突然用尽自己的力气，狠狠抓住了二哥的那只手，同时快准稳狠拼命咬下一口，那血液瞬间就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可见下口的人用力之大。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二哥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而凶狠地吼叫，“娘的！一群蠢货都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杂种扯开！！老子要痛死了！”

　　这才如梦初醒的一群人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要扯开萧定麟，扯不开就狠狠拿着拳头往定麟的脑袋上砸。

　　萧定麟只觉得脑海之中嗡嗡轰鸣，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但是他就是下了死心，咬着那劳什子二哥的手背不放，好在身上虽然没力气，但牙口又尖又好，一口下去，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他沉沉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管，只一味把四颗仅有的犬齿使劲往少年鲜嫩的皮肉里挤压，满嘴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但即使是这样，现在的他太过虚弱，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他就被几个少年用蛮力架了下来，膝盖后弯被人猛力踢上一脚，整个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摔在泥巴里，后脑勺接着被一只脚死死塌住，动弹不得。

　　二哥皱眉倒吸着凉气，心疼地看着自己那只已经被咬见星点白骨的血手，胸腔中的怒火夹杂着在众人面前出丑的羞愤，他挣脱身旁伙伴地关心查看，上来对着萧定麟的头就是一脚。

　　他怒骂，“你个娼妇生的野种也敢咬主子？老子今天本来想开个恩饶你狗命，倒是你不识好歹起来了？嗯！？”似乎这样还不解气，又是一脚重踢，“你个死野种！娼妇和野男人媾和生的，我萧家白白养你这么大，你倒是脾气大了敢咬我！？”

　　萧定麟被他一脚踢得头昏脑涨，大脑像是被念了紧箍咒一样快要被挤爆，喉头蓦然一甜，一口滚烫腥甜的血液就顺着嘴角淌下来，他拼命反抗着，好不容易抬起一点头，冷笑着望着二哥，却不说一句话。

　　那眼睛里像是淬满了幽幽暗潭的湖水一样，一波一波泛起粼粼阴鸷的光亮。
　　一众少年人一愣，似乎是未尝设想过他会冒出这样的神情，背脊出蓦然有一瞬间的冰凉。

　　但很快，二哥就回过了神来，脸上身处施暴者的得意优越便又恢复了回来，他咬牙切齿地笑，“呵，不知道什么时候骨气倒是变硬了嘛！好，你要当有骨气的人，我成全你！你们几个！过来！”他回身招呼几个同伴。
　　几个少年人很是狗腿地上前哈腰笑，“二哥吩咐！”

　　二哥回头轻蔑地睨了萧定麟一眼，“把这个贱种按到假山后的池塘里去，我倒是要看看，这贱种到底长进了多少。”

　　几个少年一听这话，面面相觑了一阵，却没有行动。有一个少年有些害怕的怯懦上前，犹豫劝阻道，“这……二哥，这恐怕不太妥当，萧麒不会水的，万一真淹死了……”

　　“他是娼妇生的没胆野种你也是吗！？”还没有等那孩子的话说完，二哥便暴怒地打断，狠狠在他头上捶了一拳。
　　“死了就死了！死了人命我担着，老太爷还有半年多才回府，随便编个借口就成了！再说，就算是老太爷知道了又怎么样？我是萧家的嫡子，还有谁会拿了我的命去填了这个贱种的不成！？一个二个的怂着干什么！动手！蠢货！”

　　“是是是……”
　　众少年这才屁颠屁颠地连忙上前，两个人扣住萧定麟的双手，四个人按住了脚，将拼命挣扎的萧定麟抬到池子旁边，另外的三个人便揪住萧定麟的头和脖子，等到了水边的时候，狠狠一用力，便将萧定麟的头按进了池水当中，之间一串气泡呼噜噜地冒上来。

　　“用力！困住他的脚！”二哥站在一旁，大声发着号令。
　　定麟的整个头部都浸没在肮脏的绿色池水当中，微生物常年积淀的浓绿色池水里，淡淡的腥味池水从他的鼻孔耳道内涌入，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就算原本的自己是会水的，但是在这样不允许换气的情况下，他根本不能保障正常的呼吸。

　　头越发的昏重起来，眼皮在水中根本就无法睁开，视野当中一片漆黑，渐渐的，听觉和知觉也开始麻木了。
　　还没好好喘息一次，难道就又要死了吗？他连现在的情况都还没彻底摸清楚，就要当个冤死鬼？真是不甘心！

　　“混……蛋。”
　　他可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