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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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氏倒下去，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如同压垮驴子的最后一根稻草，玉氏的忽然晕倒，无疑是打乱了所有萧氏人的心神。
“叫大夫！叫大夫来啊？一个二个傻愣子似的，在这里干什么！？”玉氏身侧的一个老妈妈率先冲上去，将玉氏扶在怀中，回头冲着一群人怒斥。
一群人像是魔怔了一般，围在玉氏周身却不敢有所行动，最后还是站在外围的两个老妇人跑了出去叫大夫，可不到转眼的功夫，两个人却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回话，“京门下来的人把门都看死了！不让人出去！”
“那也都别傻愣着在这，赶快先将母亲抬回院子里休息！”
“对！对！赶紧的！把夫人抬回院子！”
一团人像是一锅子煮糊的米粥一般，七手八脚地将玉氏抬住，小心翼翼地往着主母的走去。
余下的人也不敢闲下来，赶紧地纷纷跟在府中老仆的手下忙碌起来，偌大的祠堂当中，便只有那个哑巴少年，并着牵住萧意安的定麟三人站在原地不曾有所行动。
“哥哥……”见人群都散去，萧意宁才怯懦地拉了拉定麟的手，小心翼翼地呼喊道。
定麟闻声，垂下头，望着萧意宁温柔笑笑。
“哥哥……二哥刚才说他不想跟着老太爷还有父亲一起死，老太爷和父亲是不是回不来了？”萧意宁的声音微弱而战栗，“大哥不在，母亲也病倒了，二哥还被送到京门去了，我们家是不是……”
“嘘。”定麟突然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抚了抚萧意宁的额发，平静微笑，“不用害怕，你跟着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萧意宁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又去牵住定麟的手。
其实定麟心中也没有底，历史上，有谋逆弑杀皇族之心的人，要么就是一朝功成，万里江山顷刻易主；要么，就是身首异处，株连九族，万劫不复。
如若萧家真的早就存有了这份心思，他也难以预测自己跟萧意安、萧意宁的安危。
崇德帝已经将萧氏主家最具地位的四个男子挟至了京门，那就是意味着要把萧氏全族所有的软肋握在手里。
定麟心下发凉，若非萧氏真的谋逆，那就是京门的某些人已经容不下萧氏了。
“宁儿，你别怕，你跟着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这话说出来，是在安慰萧意宁，也是在安慰自己。
*
整个兰陵侯府被京门派遣而来的人周密把守，再不起眼的小出口都会有人轮值看管，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玉氏得的是一场急病，病来如山倒，不过几朝几暮，形容便已经犹如枯槁一般憔悴。
手底下的一群人慌了神，都害怕萧氏这最后一个镇守人心的主子也彻底倒了。
一个跟在玉氏身边几十年的老嬷嬷甚至不惜性命地想冲出去给主子寻个大夫来，却被京门来的人打了二十多杖，脊背一片血肉腥红地抬了回来。
到底生死关头，谁都是保命要紧，望着那老仆半死不活的样子，底下的人都再没了举动，只能寻着府中还有了一些滋补吊命的好药材，挨个挨个地煎了给玉氏服下，玉氏却仍不见醒。
兰陵侯府里现下，竟然没有一人再能压得住场面，主子当中的那些个庶子们，一个个推脱着不敢担家，几个庶女也不见强到何处，幸亏还有萧意安沉稳，安排着轮流照顾玉氏，才不至于更慌乱。
兰陵侯府当中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头顶的那团黑云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压下来，大有树倒猢狲散之意。
接连着七八日过去，定麟一直待在自己的院落当中，将萧珩交代的古籍耐心看下去，午后萧意宁过来，他便带着萧意宁一块儿练练字，并不怎么过问玉氏的事情。
院子里的两个老妈子妇人之见，听闻前些日子的阵仗以后便不见了人影，不知躲到府中哪处去了，定麟也懒得计较。
倒是那个清秀的哑巴，也不回原来当差的地方，每日就留在定麟的院子里，挑水烧饭什么的，一应的事情全给包办了。
问了他几回，他不肯走，定麟便随他去了。
如今侯府处境艰难，谁都管不上他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这个哑巴就更是如此了，况且，还能省得自己做饭挑水，这样的好事定麟不会拒绝。
寂静无声的院落里，定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写了多少张字帖，日子便如此一天天过去，一直到了崇德九月中旬，数十天过去，却根本没有兰陵侯一行人只言片语的消息从京门传来。
倒是府中的风言风语愈发凶猛。
“我听内房里的人说，夫人这恐怕是要撑不住了。”
“这早就是众人知道的旧事了，你才听见呐！病了大半个月了，吊着的命还能吊多久？人死了没事，怕就怕牵连累我们这些贱命啊！”
“之前跟着老爷的人说，这恐怕是去年上京的时候跟兰家结的仇闹翻脸了，听说那废太子杖杀西夷使臣的时候，老爷可是跟着镇国侯一块儿携群臣上书废掉兰氏太子的！废了兰家的前程，老丞相这口气能咽下去？倒也是老爷自己作孽！那镇国侯是老爷的大舅子，老爷便拉不下这个脸答应了么！要是我，我就不管！”
“嘿哟，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忘了当年先夫人在世的时候，陆家的威远侯可不也是老爷的舅子嘛，后来京门出事，老爷一把也没掺和，还不是左迁了下来？省省吧你，我呀，就求着一条小命，他们高堂上的人家，荣华富贵了几辈子，我管他们的死活……”
外头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定麟站在庭院那棵那榆树的浓荫之下，微风忽起，零零碎碎落下几片叶在肩头，他稳稳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墨迹，随即负手，垂眸静静凝视一番。
像刚才那样的话，零零总总的，这些天他听了太多，早就麻木了。
玉氏大病不愈，兰陵侯等人生死未卜，人心涣散也是难免的事情。
几日门庭清冷，心却越发沉得下去，定麟竟然生出一股像是大难来临前的平静。
今日的字写得不错，他搁下笔，站在一旁的哑巴便会意走上前，将写过的宣纸晾起来。
“今日还是去后院问安吧。”定麟随手将指尖上沾到的墨擦了擦。毕竟是嫡母，尊卑长幼的礼数不能缺了。
哑巴点了点头，将一应的东西收回东厢房，主仆二人便将院子落下锁，向着主母所在的后院走去。
此时白露时节已过，伏旱天却仍旧凶猛，午后的太阳蒸在人身上，几乎要烤掉一层皮肉。
一路走过去，长街两旁的垂花门阴凉处，三三两两的散落着家中的奴仆，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惫懒模样，瞳孔里空荡荡的。
定麟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心中忖度着玉氏如今究竟是病成了什么模样，让底下的人都成了这般懒散形态。
其实玉氏刚病倒的时候，他曾想去问候过一回，但是里头的人说玉氏需要静养，只留了萧意安几个庶女贴身日夜侍候，不见其他的人，定麟这才作了罢。
“哑巴，待会儿我进去的时候，你在外头候着就好。”因为这少年郎后头一直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定麟顺口也就这么喊了。
可是转头过去一看，却见哑巴只愣愣地望着前方的路，眉眼拧着一副紧张的神色，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脸上红晕非常，额头上冒汗冒得极是凶狠，如同倒了小半杯水似的。平时哑巴的耳朵特别灵，可是今日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定麟说话一般。
定麟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上面却没有一丝汗珠子。
中暑了？可是自己一直都领着他往阴凉处走啊。
玉氏的门庭前，也并不见几个人影。
定麟带着哑巴穿过庭院，停在玉氏屋子门前，正要跟哑巴再交代几句话的时候，面前的门却支呀一声突然打开，定麟回头一望，正巧与里面端着水盆走出来的萧意安打了个照面。
“阿姊。”定麟微微退后一步，礼貌笑了一笑。
萧意安一手端着手中盈满水的水盆，一手探回身后将门轻轻带上，才拉着定麟走到一旁，有几分疲倦笑道，“大热天的，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我想着母亲卧病，还是过来问安比较妥当。”定麟转眸望着萧意安怀中的银盆，奇怪道，“屋子里的下人呢？怎么劳烦你来做这些？”
萧意安摇摇头，“母亲卧病，这个时候府中下人手里都拿不稳筷子了，到底我们这些女儿在跟前服侍来得妥当，再说，也是分内之事。”又道，“你此时来给母亲请安，恐怕是不妥，这些天母亲不知怎么染了风寒，白日夜里咳得凶猛，脸色跟纸似的，恐怕见不了人的。”
定麟想了想，“原先不是有拿着药材吊着吗？”
“原本就是一圈人瞎猫碰死耗子似的，哪里管用呢？现在原有的好东西也差不多了，要再用得出去买，可又出不去。”萧意安皱眉，轻轻叹了口气，“只好我们姊妹几个多担心着一些了。”
定麟闻言，没有再说话，只牵强笑了笑。
“我这里也正忙着呢，你就先回去吧。”萧意安微微笑了笑。
“也好。”说着，便回身准备往着回去的方向走。
谁知道正巧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银盆哐啷掉地的声音，定麟一惊，连忙回头，却见着萧意安身形晃了一晃，似乎要晕过去一样，正想上前，却被身旁的一个身影抢先了一步。
还没来得及反应，哑巴便将萧意安搂在了怀里。
萧意安这时才清醒了一些一样，红透了一张脸，赶紧脱开哑巴的手，弯腰捡了银盆。
“阿姊，你没事吧……”定麟心中一慌。
萧意安却连忙摆手，红着脸尴尬地笑，“无碍无碍，只是这几日睡得少了些罢了。”又转头对着哑巴客气，“多谢。”
清秀少年肤色原本白皙，此时却也染得绯红，一时不知所措，又不会说话，只得木讷地摇了摇头，额头上的汗珠子一颗颗滚下来，眼神虚得厉害。
定麟望着哑巴，呆了一瞬，随即侧首过去，眉眼弯起来，轻轻抿嘴一笑。
一直等到萧意安抱着银盆要离开的时候，才突然叫住，“阿姊，有样东西，我要给你。”
“什么东西？”萧意安顿住脚步，回头疑惑说道。
定麟抬眸，深深望了一眼少年哑巴，随即上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到萧意安素洁如瓷的手心里，退后一步微微一笑，“上回你在我院子后头救了个人，他叫我把药还给你，今日突然才记起来。”
萧意安望着手掌中的瓷瓶，良久，才记起来似的，温柔款款笑道，“原是如此，那个人好些了没有？”
定麟不动声色，悄悄看了一眼把头垂得低低的哑巴，才对着萧意安微笑道，“好全了，活蹦着呢，会吃会喝，还会脸红。”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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