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夏》鲤什么

4、如夏

　　分开的二百五十七天，郑航给他发了二百五十七条一模一样的短信。
　　“爸爸想你了。”
　　陈浩然只是淡淡地回一句“儿子真乖”。
　　第二年的春天快结束的时候，陈浩然终于用掉所有的年假额度，请了一个长长的假。
　　那天郑航的车限号，坐地铁来客运站接他。快一年不见，郑航不知什么时候也去纹了花臂，感觉有些陌生。
　　然而拥挤的地铁并没有给他们慢慢熟悉彼此的机会。车门开启，人就像涨潮时的水生物一样倏然涌进来，身后的大妈一屁股就把陈浩然顶进了郑航怀里。
　　郑航用那根纹得花里胡哨的胳膊牢牢抱着他。“别怕，靠着爸爸。”
　　“去你妈的。”
　　陈浩然一边顶嘴，一边闻到郑航身上古龙水的香气，迷迭香，苦橙和玫瑰。

　　郑航住在城郊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有陈浩然一直很向往的阳台和大飘窗。
　　一走进去，家里的座机就响个不停，郑航听也不听，拿起来就挂。
　　“是谁啊？”陈浩然忍不住问。
　　“卖保险的。”郑航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郑航买了一冰箱的菜要做给陈浩然吃，他在厨房里来回忙碌的时候，陈浩然终于接到一回电话。
　　“小航，”那头是个年轻男人，“我们那么多过去，你就一点都不在乎了吗？你就不能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吗？”
　　“我，我不是小航……”陈浩然茫然无措。
　　那头的声音立刻警觉起来。“你是谁，你为什么在小航家里？”
　　“我……”陈浩然犹豫了一下。“我是他朋友。”
　　“什么朋友？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郑航听到他在跟人说话，走出来一把抢过电话。“这是我男朋友，你TM赶紧死心吧。”啪地一声把电话摔回去，看起来很是生气。
　　陈浩然像小媳妇一样跟着他回到厨房里，在他身后小声说：“你别生气啊……”
　　郑航转过身来，摸了摸他的头。“爸爸又不是气你。”说完又转回去接着忙碌。
　　直到最后一道菜在炉子上慢火炖着，两个人趴在阳台上抽烟，郑航像叹气一样吐出一团苍白的烟，才终于开口跟他解释：“那是我之前的男朋友，一直想跟我复合。我换掉了住址电话所有社交账号，结果他最近不知怎么搞到了家里的号码。”
　　“哦，”陈浩然点点头，“他听起来挺喜欢你的。”
　　郑航又吸进去一口烟。“谁知道呢。出轨的是他。”每说一个字，烟雾都跟着音节往外蹦。
　　“十年修得同船渡，相识一场也不容易，你要不要再给他一个机会？”陈浩然说。这套哲学还是跟着刘科长学的。当初办公室的小黄跟老公吵架，刘科长身体力行地教导陈浩然：“夫妻吵架，劝和不劝分。”
　　郑航竟然火了：“你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好不容易等到你来找我，你就跟爸爸说这个？”
　　“我又不知道你还有前男友……”陈浩然低下头。
　　“你也知道是前男友？”
　　“可是他还喜欢你啊。”
　　郑航摁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过来吃饭。”扭头就走，看都不看他一眼。
　　郑航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这个好吃！”陈浩然拈了一块红烧萝卜，边吃边夸他。
　　郑航板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陈浩然认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他气成这样。
　　“你别生气了，”陈浩然咬着筷子尖，“是爸爸不好。”
　　郑航还是那张臭脸：“别跟爸爸废话，赶紧吃！”
　　这下陈浩然也火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郑航你TM什么意思？老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摆这张脸给谁看？”
　　郑航竟然推开椅子站起来，冲过来揪住他的领子。“操！你以为是谁害的啊！”
　　陈浩然也撸起袖子。“你还要跟老子动手了是不是！你不就是接了个前男友的电话，然后就一脸不高兴！做给谁看啊！”
　　“陈浩然你个混蛋！”
　　郑航把陈浩然往墙上一顶，陈浩然立马一拳打在郑航肚子上。郑航也不甘示弱，拦腰把陈浩然扛了起来，两个人一路厮打，跌跌撞撞地往卧室挪过去。
　　郑航好不容易把陈浩然放倒，陈浩然反手就是一肘。“你TM别做梦了！”一边说一边趁乱爬上去。
　　郑航挣扎了两下，拧不过他：“儿子，这样吧，咱们一人一回合，谁先哭以后就听谁的。”
　　双唇相触，却又变成漫长纠缠的吻，直到两个人都耗尽所有的氧气。
　　“儿子你别走了，”郑航紧紧搂着怀中的人，“留下来陪爸爸看球吧。”
　　陈浩然轻轻捋着他的背。“乖，叫声爸爸就答应你。”觊觎了一整年的这一身的肉，总算是摸到了。
　　“你TM耍赖！”郑航不服。
　　陈浩然一挑眉头：“不叫？不叫爸爸就回去了。”
　　郑航瘪着嘴气了半天，态度终于软下来：“那……那你下次，要叫我爸爸。”
　　陈浩然一声冷哼。“看你下回表现吧。”
　　“妈的这才多久你就忘了！爸爸现在就让你想起来！”
　　“你别闹啊！我还没缓过来呢！郑航！你给老子放手！”
　　空调呜呜地吹着，试图冷却一室的旖旎与燥热。窗外，一轮清冷的月亮透过高楼的缝隙，不苟言笑地注视着日暮时分，渐渐亮起了灯火的城。
　　静悄悄的小区绿化带里，不知道哪棵树的树梢上，响起了初夏的第一声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