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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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我特地将灯灭得晚了许多，只是等待着陵松的到来。
父亲当日便说过，陵松并未池中物。我一向信奉父亲的眼光，若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他也需要扭扭捏捏斤斤计较，那么，恐怕只能说是父亲看走眼了。
大丈夫不拘小节，韩信当年也曾受过胯下之辱，如今他陵松不过是卿府里可有可无的小小女婿，若是连自己妻子这一关都没有勇气过，日后又怎样出人头地？
果真，当蜡烛落了半碟残泪，房间外头终于多出了一道人影，隔着门，轻声道：“陵松唐突了。”
门被推开，这情景似曾相识，我不由得想到新婚夜的那般忐忑不安，忍不住勾唇微笑。
微黄的烛火在墙上不安地跃动着，陵松见自己这样忤在门口也不是办法，有些迟疑地将门关了，慢慢行到房中间的桌椅旁，定定看着我，却是不再前进。
我坐在床沿，脚下的绣花鞋都未脱，亦同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动声色。
陵松有些拘谨地环视一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目光终于落在一边的木柜上，抬步要向那边走去。
“不必看了，被褥我已经全部拿出来了。”
我拍拍身边多出来的几床锦被，出声阻了陵松的动作。
他有些不相信，还是上前将柜子打开，看见里头果然空空如也，尴尬愈胜，连头都不愿意转，只道：“这……究竟是对卿小姐的名声不好。”
我扑哧笑出声来，“我如今已经嫁给你为妻，虽不是提醒你要待我以夫妻之礼，只是想告诉你，就算你今日在地板上将就一夜，也不过明日又多出来一个病人。”
“……”他欲言又止，修长的手指都在袖端紧紧攥成拳头，我继续用言语激他，“常言道，大丈夫不拘小节，父亲常说相公您是做大事的人，若是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如此犹豫，又怎么能……”
“卿家的女子，果然不俗。”他忽然开口，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我不解地望向他，却见灯火之下，他的眉目已经恢复了那日在父亲面前煮茶时的清秀明澈，步子不再犹豫，而是直直行到我面前，微微躬身，道：“多谢卿小姐提点。”
他还是坚持着称我‘小姐’，想必是从心底还未承认我的存在，我不愿意再在这深夜同他纠缠这些枝端末节的琐事，将鞋褪下，慢慢挪到床里头，掀被睡了进去，看着床边的他道：“我向来不懂什么礼数，喜欢以‘我’自称，还请相公多多担待。”
“不妨事。”陵松的脸上因为烛火染上淡淡暖意，态度也不像初夜那样冷漠，自行将外衫褪下，又行到蜡烛前回望我一眼，道：“我可熄灯了。”
“嗯。”闷在被子里应他一声，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他见我已经睡下，毫不犹豫便吹灭了烛灯，整个房间只剩下一片黑暗。
我树起耳朵听着他缓慢而有力的脚步声，并不急促，亦没有慌张，好像平日一般磊落大方地在我旁边顿下，簇簇的声响终于停寂，耳畔很近的地方传来男子独有的呼吸，一声声，将心绪搅得有些乱。
终究，还是要习惯的。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将眼睛闭了，数着羊儿，给自己安眠。
—*jue*—
第二日清早，花袭这丫头还像往常一样没大没小地蹿进我房里，想要叫我起床，只是轻快的脚步刚行到床边，便突兀地停下。
我耳尖，加上昨晚一直都是似睡非睡，被她这样一吓，自然转醒，半侧了身子，从被里侧头去看她。
这丫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不过灵动的双眼里闪烁的还是惊喜，我看着我和陵松身上盖着的大锦被，忍不住地松了口气。
幸好这外头我存了个心眼，是用一层大的锦被遮着，虽然里头我和陵松是分被而眠，不过就算是像花袭这样突然闯入亲眼看见，也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
陵松也同着我醒来，见忽然有外人闯入，面色有些不善，只是言语上并未表现，只是道：“现在还不需要麻烦你，你先在外头候着。”
他起床时的声音有些沙，我从前从未这样亲近过男人，自然是不会知晓，如今听见，忍不住有些好奇，越发用心地去听。
不同于父亲的庄严大气，陵松的声音听起来悦耳许多，带着一种特有的魅力，似乎是在蛊惑一般，丝丝扣扣，便在不经意间将人的魂魄给勾了去。
我低低抽气，从来没想到原来男人慵懒起来竟然也有这样不设防的气质，眼神转向已经呆住的花袭，她立刻会意，小跑着到了门前慌忙将门一掩，不知道上哪儿去窃笑去了。
“是我调教不利，就连下人也这样没有章法。”
客套的话自然不能少，我不动，只在被子里懒洋洋道一句话意思一下，陵松虽然有些不习惯，不过也并未责备什么，反倒是有些劝解我的味道，道：“花袭这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活泼聪明，又十分懂事，在丫头中也算难得。”
他的眼睛没有落在我身上，我却能感觉到他在看我。不是用双眼，而是用心，一点点细细地查看，揣摩我的意思，不禁微笑起来：“谢相公理解。”
“时候不早了，我要去书房温书了。”陵松开口，作势就要起身。我忽然想起，按照礼数，我应该比他早起为他更衣，正在被子里挣扎着是否要起来，却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笑声。
“夫人无需犹豫，这些小事，为夫的自然还能够打理，不必夫人再多费心。”
忽然转变的态度，我吃愣，转眸去看他，却见他已经起身，自行穿戴起外衫。
“天色尚早，夫人还是依照往常的习惯早多睡片刻，昨夜——麻烦夫人您了。”
这话意有所指，虽说得暧昧，可是我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我又何必为难自己，将被子继续蒙了小半张脸，借以掩盖微微发烫的耳根，听着他的脚步轻轻地移了出去，慌忙将眼睛闭了。
接连几日，陵松都准时到我房里小憩。两人都是像第一次一样，在大被之下分两床小被而眠。并不惊扰，相安无事。
只是夜里偶尔惊醒，能够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好像这漫天遍野的黑暗也变得亲切起来，将所有的事情都掩盖地不动声色，又袒露地毫无顾忌，以一种诡异却和谐的方式，控制着所有的一切，让人安心。
父母大概私底下也没少向花袭打听，从前她不说，我也知道她的性子自然是袒护我和陵松，如今被她撞见了我们同床而眠，只是撒起谎来底气足些，就算让父母知道真相，也不会让她受多少罪。
整个卿府里关心我的陵松的人并不太多，卿家除了我这个三小姐外还有两个儿子，几乎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是围着他们打转，我也乐得清闲。
同大哥二哥的接触并不太多，两个姐姐自从出嫁后往来的便越发少了。白日里除了待在房间里练习刺绣便是去书房里看书，不知不觉，日子便从指缝里行得悄无声息。
只是忽然夜里又落了雪，花袭掐着指头算算，忽然报了日头，我这才发觉，竟然这样快，就要到一年的年关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章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