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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章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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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楼是凡城最大的酒楼,背后的雇主向来不明,我虽然生在卿家,可是父亲却少让我沾染商场上的东西,我只知道这八仙楼背后的人定不是普通的商人那般简单。
将马车停好,已经有小厮上前来领路,陵松一直握着我的手,将我护在身后。
穿过后院的小径,院子里的桃花瓣落了人一身,一直走到原本定好的偏苑,肩上和头上想必也沾上了点点花瓣。
陵松顿步,转身向我,我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感觉他的手指越过我的面前,轻轻移动了我的发端。
“是桃花。”将落在头顶的花瓣拾起,陵松笑得温和,“果真要和桃花一比,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人比花娇。”
大哥和二哥什么时候知道这么腻死人的情话了?居然还教给陵松,实在是罪无可恕。
“我说的可是实话。”大概是见我的表情带着几分气恼,陵松赶忙解释,却是越说越羞,脑袋是不能埋到地里的,身后的苑门已经打开,有人依次走了出来,打趣道:“陵部同好雅兴,同夫人果真是郎才女貌伉俪情深。”
越过陵松的肩膀去看,那人大约四十上下,却精神矍铄,双眼锐而有物,应该是胸中有丘壑的瑞者。
陵松送了我的手,对着他抱拳客套:“黄尚书客气了。”
原来是吏部的尚书,这可是陵松的顶头上司,我也盈盈一拜:“陵卿氏见过黄大人。”
“陵夫人不必客气。”黄尚书并未露出什么轻蔑的神奇,还是依然笑呵呵,对着旁边的一个小厮使一个眼神,道:“带陵夫人去诸位夫人那边,也好多寻些人,说说体己话。”
“多谢黄大人。”我见陵松似乎有些迟疑,赶忙应了,递给他一个放心的表情,他松了口气,任那小厮将我带远了。
女眷所在的地方同他们的并不算太远,只要转过一个回廊便能够借着风儿嗅到那边传来的淡淡脂粉香味。
青丝束髻,各色华美的衣饰和细软的嗔笑,果真是高官背后藏美人。
那小厮并不方便直接到女眷所在的雅阁,所以在距那边不远处便停下脚步,道:“夫人,小人便送您到这里,接下来的路还得请您自个儿过去。”
“不碍事。”又不是连这么短的距离都会迷路的主,我对着他客气回应,他一直低头看着鞋尖,规规矩矩,管教甚严。
进了雅阁,这才发觉什么叫齐美一堂。虽然并非各个国色天香,可是无可挑剔的举止和谈吐,一颦一笑间所流露出的高雅气质,都让人忍不住地产生一种如沐春风的感叹。
有人眼尖,瞧见了我,笑着招呼开来:“哟,大家看,这是谁家的妹妹,生得好生水灵。”
我抬眼微微一笑,原来是一位穿着大红色春衫的女子,道:“小女子陵卿氏,见过各位姐妹。”
“不必客气,大家既然能够聚在这里,便是有缘。我见着这位妹妹很是喜欢,便让她同着我一起坐,大家没有意见吧?”
不等我开口,她已经帮我安排好了座位,我见着四周都是眼生的面孔,旁边坐着一个如此热络的兴许会有些帮助,便迈开步子盈盈行了过去,于她同坐。
后来又接连来了些人,其中以一位身穿鹅黄绣银边春衫的女子最为扎眼。我瞅着她头上戴着的是卿家打造的天下无双的汉白玉簪,便能够断定她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再看看四周女眷们或欣喜或嫉妒的眼神,对她身份的好奇又深了一层。
“没想到娘娘居然会大驾光临,今儿个还真是让我们姐妹们受宠若惊。”我身边的女子忽然开了腔。娘娘?莫非是皇帝的妃子,又怎么会在这样的聚会里出现?
“爹爹说今儿个热闹,便让人将我找了来,既然是私下的聚会,便不必多礼,大家都随意。”她并未自称本宫,而是称“我”,态度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倨傲,反而又几分温和,亲切好似邻家的大姐姐一般,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既然娘娘开口,我们便顺着娘娘的意思办罢。娘娘若是不嫌弃,便和我们一桌,如何?”红衫女子再次邀请,我反而有些怯怯。餐桌上的礼仪甚是繁琐,当初爹爹宠我,便容着我插科打诨,若是如今闹出些岔子,可实在是太丢陵松的脸了。
“也好。”没想到那娘娘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欣然接受,缓步走了过来,直接无视红衫女子为她留的上席,而是坐到了我的身边。
一时间四周静得出奇,她看着我微微一笑,道:“我看着这位妹妹很是和善,不介意我如此唐突吧?”
“这是小女子的荣幸。”我敛眸回答,四周的笑都有几分讪然。
这不知道是哪家出来的娘娘是最后一个到这雅阁,她刚进来坐下没过久,菜便一一上了来,我看着桌上的珍羞,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只随意吃了些青菜咽了些果酒,支起耳朵开始听身边女人们的客套。
好在女子之间的宴会不似男子,要敬酒,不然这一座子若是一一敬下来,恐怕今儿个又要多几个醉鬼了。
但是有娘娘在这,自然是不能放任自由冷落了她,刚刚上完第七盘菜,桌上的人的注意力便转到了我身边的娘娘身上,开始同着她寒暄起来。
“不知道小皇子,今年如何?”
没想到她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然还做了母亲,我不敢侧头去看她,只能将视线移到问话的那人身上,用耳朵去捕捉身边的人的轻柔嗓音。
“他刚刚上学,皇上专门为他请了夫子,似乎是沿海一带久负盛名的大儒。”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的喜怒,似乎只是在叙说一件平常的事情,而不是炫耀。
“那么,娘娘您的弟弟……”
又一个问题被人说了出来,只是这次饭桌上忽然安静地不像话,大家似乎都有些尴尬,谁也不敢开口,只等着娘娘发话。
她的弟弟?怎么是不能提的话题么?这些个女人好生奇怪。
“苏玉他……最近在外头又赚了些钱,一直都待在家中修养,不劳挂念。”
竟然……是商人!
而且姓苏,我记得朝中姓苏的大臣便只有当朝的宰相,而且他的女儿也正是当朝皇帝的爱妃,难怪她一来,整个宴会的气氛便变得有些微妙。
只是,官商向来都是相差甚远,官不入商,商不做官,向来只有商家女嫁入官家求互利,却从来没有见过商家人下海谋生,难怪提起她的弟弟时,四周的人都面面相觑了。
既然那边问错了话,闹得苏娘娘不高兴,大家便也不好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一来二去,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大家的视线忽然集中到了我的身上,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位妹妹很是面生,不知道……”
“刚才不是说了么,是陵部同的妻子。”红衫女子帮着我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问话的人顿了顿,语气忽然拔高了,带着笑意:“陵部同可是生得一表人才,同卿家的女儿真是郎才女貌,哦不,是女财郎貌。”
这么快狐狸尾巴便露出来了,我冷笑一阵,不卑不亢:“谢谢姐姐夸奖,卿珏才疏学浅,经不起姐姐如此夸奖。”
不能撕破脸皮,便只能曲解其意,我不去管她话中那个“财”字究竟是何意思,只管谦虚着答,免得落下桀骜难训的话柄。
“妹妹实在是谦虚,姐姐这里刚好有一首最近听来的诗,一时半会也不明白它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还请妹妹你多多指教了。”
诗?不让我当场作就好,我依然礼貌回应:“愿闻其详。”
她笑得得意,让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就着旁边闲话唠嗑坐着的案几将东西铺好,皓腕稍移,娟秀的字体便在淡黄的宣纸上飞舞开来。、
写的诗不长,是七言律诗,诗云:
不用夸雄盖世勋,不须考证六经文。
孰为诗史杜工部?谁是玄经扬子云。
马上牛头高一尺,酒边豪气压三军。
盐钱卖得娼楼宿,鸦鹊鸳鸯醉莫分。
最后一个字落下,不但是我,四周任何一个上前来凑热闹的人的脸色都开始有异,我努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那些不快,对着她轻笑,道:“不知道姐姐到底是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