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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再回Conorush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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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换了几任老板,原来的那个张邵伦,还记得吗?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现在Conorusher虽然继续做牛郎生意,不过规模早就缩小,白天也改成静吧,衰败了不少……”
常赋昕端着Grappa,颇有兴致地跟我介绍,听得我一阵不爽。
妈的,搞不清主次,我才在这里混过的好吧?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常赋昕笑笑,
“因为我常来。”
这时BOSS模样的人屁颠屁颠地过来打招呼,握着姓常的手久久不放,看来他还真是Conorusher的常年收入保障,从前浪照顾到后浪,鞠躬尽瘁啊。
“在想什么?”送走了BOSS,常赋昕又暧昧不明地盯着我。
“在想这任BOSS是不是被人压那伙儿的。”不着调,就是不着调。
“呵……”他把玩着手里的白色小瓷杯,额发微微垂下,遮住眼角,
“小井,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我轻挑眉梢,表示不解。
“你总是很散漫,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样子,但有时候,非常偶尔地,会心事重重,敏感得要命。从美国回来再见到你,以为你改变了许多,好像更世故,更圆滑,可是……我觉得,你一直都是六年前的你,没任何变化。”
“有啊,我个子高了。”点起一根烟,隔着薄雾,常赋昕的脸淡然而柔和。
他又笑,嘴边凹陷的小酒窝,我很久都没见过了。
“我以为我了解你……我以为我一向都了解你……”
“然后?”
“然后就是我是个傻瓜。”
我被烟呛得咳嗽起来,半天,才哑着嗓子摆摆手,
“别逗了。”
午餐时间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我们继续着不痛不痒的话题,颇似多年重逢的老友,或是冰释前嫌的宿敌。
这样平心静气地坐着,让我想起在Conorusher,第一次余光里出现的他,第一次找我419的他,第一次抱着冯暄的他,第一次要包养我的他……
我承认,这一刻,我很矫情,很娘们儿,很,难释怀。
要我怎么释怀?
“小井。”男人已经喝了四杯Grappa,再喝下去估计一个礼拜都睡不着觉。
“嗯?”我低着头,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对面放在桌上的白皙的手。
“我来这里,不是点男孩。”
“哦……”
“我很想从前的自己。”
我仰脸,视线笔直地投向他,
“怎么讲?”
常赋昕转头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说,
“从前的我才是常赋昕。”
“……”
我们谁都没说话,周围吵嚷的声音反倒显得这里死寂沉沉。
“小井。”男人饮尽最后一口Grappa,轻轻敲了敲我的手背。
微微发痒的触觉,很温暖。
“别抽烟了。”
“嗯。”
“少喝酒。”
“嗯。”
“好好工作。”
“嗯。”
“好好过日子。”
“嗯。”
“跟迟霁……”
“嗯?”
“好好生活。”
“嗯……”
初夏的午后,岁月静好。我还是会抽烟,还是会酗酒。
可我会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这一切都跟那个男人无关。
井汐,离开谁,都是井汐。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哈布顺利考上博士,过阵子证书下来,可能会去T大当人类灵魂的盖楼工。说起来,他还得叫我声“前辈”呢,呵呵呵。
小白进了家不错的外企,现在跟我一样,朝九晚五西装领带地讨生活。我们见面不多,偶尔一起出去过夜,有时是□□,有时干脆什么都不做。
他家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儿子二十六岁,不可能不催婚事。经常在我们干柴烈火的关头,迟妈妈一通电话过来抓他去相亲,害我差点阳痿。
迟霁是个孝顺儿子,却更是个倔强的情人,我知道他不会多看其他女人一眼,所以,对于他的家事,一直保持缄默。
我有理由不过问,更有理由陪他一起大逆不道。自私一点没什么不好,我若是个软柿子,无非铸成一场爱情加亲情的悲剧,so……就当我们互相祸害。
人和人本就无异,更何况男人和男人?如果厌倦牺牲,那就贪得无厌吧。
谁要当圣母玛利亚?
至于其他人,都平和地过着各自的人生,和我,一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下雨的周末,我去看了冯暄。
“暄暄,我来了哦。”夹着捧百合,呛得我喷嚏连天,进门才发现,桌上的花瓶里竟然插着新鲜的一大束。
这么多年,这间病房的客人只我一个。而那束花的来历,睡着的孩子如果知道,定会脸红,也很开心。
“暄暄,他来过了?”脱下外套,我坐在床边,轻轻拨弄他长长的刘海。
“他都和你说了什么,嗯?”
“你看他变没变样?我觉得,还是以前帅一些……”
“最近好不好?有没有闹别扭不打针?那我就不给你买花了哦……”
“对了,我男朋友回来了,叫迟霁,帅哥诶!对我也超级好呢……”
“怎么?你嫉妒了?嫉妒的话就快点醒过来,我也许会好心帮你介绍一个哦……”
……
“暄暄,你睡很久了……”
我慢慢搓着他因为打针而肿得老高的手,上面满是小孔。
“一定很疼吧,”喉咙有些发紧,“你心里一定叫着好疼,对么?”
“手背,还有额头,都被扎过了吧,疼得厉害吗?”
“整天动也不能动,眼睛都睁不开,你会不会无聊?会不会也想看看夏天的大杨树?”
……
“笨蛋,那就快点醒过来啊……”我拍拍他的脸,笑道,
“他都来看你了呀……”
你等了六年,和我等待的时间一样长。只是你知道你在等人,我却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似乎已经成了习惯,走不出过去,也看不到现在。
只剩光秃秃的未来,以美好的字眼诱惑着,骗人到老,到死。
“暄暄……”我起身,走到窗边,随手抓住被风吹进来的柳条。
“我有点伤心。”
“他说要我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就开始伤心。”
“我又想这样会不会很贱?我疏离他躲着他,却又偷偷摸摸地想见到他……我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才舍不得,我只是,无论怎么怨恨他,责怪他,都还是会悄悄爱着他。”
摸出根烟,叼在嘴里才发现这是医院,我懊恼地拿下来放在手里来回捏着。
“这样真的很犯贱,毕竟……我以前和你讲过的,我曾经因为他,被一个男人□□。也可能跟他无关吧……事后我们谁都没有提。可是,要怎么释怀……”
“呵,他说他搞不懂我,谁又搞得懂谁呢?有些话,说了可能就什么都解决了,只是……我们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不想伤心,一点也不想。”
烟已经被揉捏得皱成一团,我回头看冯暄,他漂亮的脸,似乎在微笑。
幸福和痛苦,终究不干任何人的事。我自己和自己说话,就不会难过,一点烦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