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六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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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的纹路疯狂蔓延，顷刻间便覆满了整条手臂，密密麻麻，宛如初春的新藤，明暗光芒之间，诡异的颜色泛起，皮肤下，血液开始沸腾。
猛然惊醒，婉灵忽地弹坐而起，梦中的那一幕在脑海中不停回放，喘息片刻，方堪堪随着急的呼吸转淡。
怔然的眼重新聚焦，视野渐渐变得清晰，环顾四周，月光穿过窗杦，为一隅天地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霜。
婉灵愣了半晌，才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又下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可算是平复了大半的情绪。
好可怕的梦……
睡眠被打断，困意消散，婉灵暂时没了会周公的兴致，不由开始回忆起梦中的场景。
梦境太真，就会与现实混淆。
虚实之间，本也不过一线之隔。
婉灵隐约觉得，那个梦，或许并不仅仅是个梦。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其中的意味，它就已经变为了残酷的现实。
婉灵看着站在面前将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黑衣蒙面人，不悦地皱了皱眉，强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目光落在包围圈外的赵高身上，几近冰冷地开口：
“大人这是何意？”
“九公子暴毙狱中，本官奉命来请姑娘，还望姑娘配合调查。”
“请？”
忽略掉赵高刻意暴露的另一个重点，没有任何波澜地四下环顾一周，皮笑肉不笑道：
“大人这请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就是不知，大人请人的本事如何？”
话音未落，婉灵忽地眸光一闪，足下运气，目标随机锁定一个喽啰，飞身上前，一把擒住对方的手腕，一折一踹一推，那人吃痛，武器脱手，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被清秀的姑娘稳稳接住。
一套动作，行如流水，一气呵成。
抚了抚手中武器，眼波流转，迎上赵高狭长冰冷的眼，牵出一抹柔柔弱弱的笑。
“我可不好请。”
下一瞬，数以百计的蒙面人忽地跃起，从四面八方，同时发起攻击。
重心微沉，手中無影一舞，柔和的光包裹着腾腾的杀气，毫不留情地招呼在敌人身上，紧密的网瞬间被撕出一个缺口，婉灵眉眼一弯，微微提气，身法飘逸得恰到好处，眨眼功夫，已然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有机灵者注意到婉灵的动向，长.枪一刺，直冲婉灵脚下，婉灵却也不慌，瞅准时机猛地向上跃起，再落下时，已然踩在了那枪刃之上。
那喽啰虽是慌张，却并未乱了阵脚，眼中狠戾霎时疯长，手中施力，长.枪向上一挑，婉灵便失了重心，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变故横生，婉灵却并不在意，反而早有预料，卸下些许力道，借着足下尖枪，腾身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墙，迎上赵高那双全程关注的寒凉可怖的眼，弯弯唇角，扯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墙闱之上。
众人目光落在她身，蠢蠢欲动地想要再次拦截，婉灵却无心恋战，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整个人瞬间显示在了原地。
真糟糕，来者竟是罗网。
也幸好，来者竟是罗网。
作为刺客组织，罗网有着过硬的专业技术，想抓的人，没有逃得掉的；想杀的人，自然也没有能活命的。
虽然婉灵没少跟这条毒蛇斗智斗勇，但这并不代表，正面交锋之下，她依旧能讨到便宜。
但相对地，也正因如此，她拥有一套对付罗网的、独特的战术，哪怕未必登得大雅之堂，却也足够她在罗网铺天盖地的绞.杀中，越过层层防线，逃出生天。
“你跑得倒快！”
一道黑色闪电自眼前划过，阻断了婉灵的行动，逼得她生生从极速中刹住了脚。
婉灵有点无语，撇撇嘴，顺着方向看去，正瞧见那倚树而立的俊俏男子，摊了摊手，无所谓道：
“打不过就跑，没什么丢人的。”
“可是……”
赞同似的点点头，墨鸦浅笑着耸了耸肩，活动着筋骨缓步上前，最后停在婉灵面前，一副可怜巴巴的为难样子：
“我舍不得你走啊。”
“那就一起吧。”
婉灵伸出手，眸色温柔，率先发出了邀请。
墨鸦微愣，旋即略带窘迫地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亦伸出了手，仿佛是想要回应婉灵的提议。
他的神色太过虔诚，虔诚得透出几分难以伪装坚定。
婉灵动容了。
那原本出于戏耍，即刻便要抽离的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竟是十分认真等待着对方进一步的动作。
无意间，眸光一瞥，恰巧扫过对方的指尖，而后神色忽地一凌，五指立刻齐并，以自身为中心，干脆利落地划出半个圆，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墨鸦的深情意重。
“真遗憾，我不接受叛徒！”
“被发现了啊……”
计谋被识破，墨鸦倒也不恼，不动声色地将藏在袖口指尖的黑羽收回，略带惋惜。
“可惜，还是迟了！”
话音未落，余光中捕到寒光一抹，下一秒，一柄短刃弯刀自身侧袭来，快若闪电，锐不可当。
婉灵秀眉微蹙，却是丝毫不敢耽搁，当即足下运气，向后跃起，躲过了那凌厉锐气的同时，顺势拉开了与墨鸦的距离。
甫一落地，婉灵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四周气息骤变，滂沱杂乱，斑驳不已，来者不善。
很显然，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婉灵倒也不慌张，伫于原地，兀自敛了气息，目光锁紧面前风华绝代的黑衣男子，唇边笑意更甚，神色却几近结出冰霜。
“我道是何，原是个工具。”
“本以为你投靠罗网，能有多大的出息。”
“却也不过如此！”
衣袖一甩，随即气场大开，不带丝毫隐瞒，再无任何顾忌，将真正的实力展现。
墨鸦见状，眸中厉色一闪，亦是不遑多让，运气而抗。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二人，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摩擦，蹿出阵阵无形的火花。
没有分毫硝烟战火，却最是决定生死攸关。
不带一丝的示弱与手软，杀气腾腾之间，对抗愈演愈烈，最终，两人双双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弹开，尘土飞扬过后，有人自黑暗中现身。
婉灵眯了眯眼，那身影由远及近，模糊而清，一步一步，穿过迷雾，撕开烟幕。
“原来是赵高大人，真是失敬。”
眉眼微挑，也不再藏着掖着，婉灵嘴上说着客套的话，神色之中却毫无敬意，放眼而望，尽是无尽的轻蔑。
赵高却也不恼，只是那如蛇般阴冷的眼却愈发意味深长。
“九公子身边果然藏龙卧虎。”
“哪比得了罗网高手云集。”
婉灵心知来者不善，亦明白自己已是暴露无遗，便索性.彻底弃了这长期的伪装，改以真貌示人。
“好一张巧嘴，婉灵姑娘不愧是九公子的利刃。”
赵高眼神更沉，唇角一弯，扯出一抹危险至极的笑，铺天盖地的杀意与不善直扑婉灵。
“只是，这利刃，既能杀敌，亦可伤己。”
“若是敌我不分，便也留她不得！”
尚未来得及反驳赵高的弦外之音，四周植被已然传来异动，先前蛰伏于丛林之中滂沱斑驳的数道气息在一瞬间呼啸而出，如同喷薄的火山，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与力量，股股相织，于半空之中，凝成一张无形的巨网，绞杀之势，即刻将婉灵笼罩。
婉灵站在原地未动，眼眸微抬，映出将她团团包围的杀手，手中长剑一舞，剑气如同现世的苍龙，摆尾吐息之间，已然将巨网撕出个缺口。
巨大威压之下，数十名绝字级杀手被纷纷击退，狼狈地从半空跌落，连婉灵的衣角都未曾触到。
一旁观战的赵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光不由沉了几分，然而唇边那抹阴冷的笑意却是更甚。
就此收了势，婉灵将长剑立于身后，唇角噙上一抹笑，满是戏谑地看向不远处的赵高。
分明只字未语，却是意欲全了。
赵高却是不急不恼，只是平静地接受了婉灵眼中无比强烈的嘲弄，交叠的双手敲得很有节奏，律动周期之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婉灵瞧着，笑意未减，神色不变，眼眸微眯之间，已是暗自提高了警惕。
果不其然，下一瞬，几道黑影猛地自赵高身后蹿出，顷刻便是兵分几路，其中一支直击婉灵门面，迅若闪电，势如破竹。
婉灵眸色一凌，手中無影即刻一横，不退不闪，果断迎战。
利刃交锋，火光飞溅，相搏瞬息之间，来者容颜已然清晰。
发髻高挽，刘海飞扬，微微挡了那双狭长的眼，却遮不住满盛的狠戾，黑色面罩掩去容颜大半，暗银色的蜘蛛纹样随之铺展，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却也肃杀亡命。
六剑奴，真刚。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眉峰紧了紧，不由又认真了几分。
虽说婉灵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鬼谷弟子，但因着她的女儿身，相较力量，剑法身影还是更注重发展轻巧线。而真刚剑术刚猛，擅长正面直击，一招之内，摧枯拉朽，足以消灭目标有生力量，与之正面交锋，于婉灵而言，并非上上之良策，尤其，还是眼下这种不断输出的力量对峙。
男子攻势极其霸道，见婉灵防住了第一击，索性不再急于发起新一轮的攻击，而是选择了持续发力，似是想要一举将婉灵歼灭。
真刚是真刚。
婉灵咬了咬牙，已然隐隐吃力。
正在此刻，又有一道黑影忽地出现在婉灵身后上空，行动迅速，悄无声息，宛如鬼魅，手中一挥，系着匕首的锁链似蛇而舞，撕裂长空，应声而至。
婉灵反应却也不慢，几乎是同时，已然察觉到了这细微变化，当即舍弃对峙，果断调动内力，配合手中长剑，将正面纠缠于她的真刚震开，趁着锁链尚未近身，提气侧身一闪。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下一瞬，婉灵先前所站的地方已被穿破，蛛网般的裂纹以那短刃为中心，铺散成片。
婉灵皱了皱眉，还未说些什么，忽地，另一条锁链猛地自身后袭来，直奔無影，几个旋转，顷刻之间，便将其牢牢锁住！
“！！！”
婉灵始料未及，万没想到竟还有一人藏匿其中，正欲挥剑挣脱，面前的真刚却看准了时机突然攻了过来！
瞳孔霎时紧缩，心中大呼不妙。
真刚的力量直攻她方才也是见识过的，那般蛮横不已的剑法，莫说眼下無影被锁，就是正常情况下倾尽全力，也未必有百分百的把握保持无恙。
就是这刹那间功夫，真刚剑已然攻至眼前，婉灵再顾不得其他，竭力拉过被锁的無影，往身前一横，生生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真刚这一次用了十成十的力，本就是为取她性命而来，相比方才，更是威力惊人，饶是婉灵有幸勉强接下，巨大的后坐力却震得她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武器。
婉灵这边防得吃力，那边先前偷袭未遂的杀手却抓住了对战间转瞬即逝的破绽，由身侧而袭，直击咽喉。
侧首躲过，利刃堪堪划过，那人并未得逞，反倒是婉灵，从中借机挥剑，再次将真刚逼退。
锁链依旧碍事，恰逢真刚再度发起新一轮攻袭，婉灵提剑迎上，剑尖微错，剑身相贴，对方长剑插.入缠绕间隙，由中借力破了無影束缚。
偷袭未成，束锁已破，主攻又接连失利，数招之内，竟未能讨到半点便宜，战局不利，一时间，几人皆纷纷收了势头，退后停顿。
战斗进入短暂的中场休息，婉灵亦借此机会，看清了方才不断干扰于她的麻烦制造者。
果然不止一人。
武器、身形甚至是容貌，皆别无二致，竟还是一对双生花。
转魂灭魄？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眸色又沉几分。
情况不太妙。
以一敌三，不论是人数还是实力，皆不占优势，更何况，这几位在成为罗网杀手之前，都是名震一时的剑客，随便拉出来一个，就可以碾压绝大多数人。
呵，看来，今天想要全身而退，有点难啊。
正思索间，几人手中利刃皆已纷纷打了个转儿，剑尖微抬，犹如挽满的弓，蓄势的豹，已是重振旗鼓，准备开启新一轮的致.命.杀.戮。
不行，不能再纠缠了！
如此没完没了，她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得耗.死在这儿。
气息微沉，剑息外露，分明静默无声，却是风云激荡，如同苍龙甫现，隐神惊世。
见婉灵周身气息骤变，真刚等人也不由地皱紧了眉，神色之中戒备倍增，目光紧追婉灵，生怕错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动作。
许是对方如临大敌的模样取悦了婉灵，竟在如此危急关头，勾出一抹忍俊不禁。
然而下一瞬间，比那抹浅笑更早消失的，却是婉灵原本立于眼前的身影。
没有人看清楚那一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视网膜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枚模糊不全的残影，仿佛过境的疾风，可知，却不可见。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令人无所适从，转魂灭魄还未判断出什么，就已经被强大的剑气打得倒退数步，真刚虽不至于如此狼狈，却也好不了多少，尽管成功捕捉到了近在咫尺的气息，但亦为时晚矣，只得匆忙提剑格挡。
即便一时占尽优势，婉灵终是却无心恋战，稍作阻挠之后，便要抽身离开，真刚三人察觉动向变化，皆是运气追击，如同看到腐肉的蛆虫，紧咬不放，争先恐后。
轻功被发挥到极致，速度瞬间登上顶峰，可饶是如此，也依然未能甩掉三个跟屁虫。
见状，婉灵不由地蹙了蹙眉，暗暗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风隙”乃是婉灵根据自身条件改良优化后的心法，属上等轻功，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身法，将速度提升至顶峰，配合纵横剑法，威力之强，甚至可在瞬息之间重创对手。
然而六剑奴并非泛泛之辈，实力不容小觑，饶是现下尚未组建完毕，也依旧难缠。
加之婉灵本就无心恋战，无意杀.人，此等举动不过脱身之计，威力发挥不出十之三四，堪够拉开距离，逼.退对手。
倘若当真此行不通，今日便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正在此刻，一旁原本一直跟在赵高身后静默许久的墨鸦却突然动了。
没有告知，亦无命令，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的空档猛然行动！
瞳孔骤然紧缩，婉灵心中暗道不好，单是转魂灭魄真刚，就足够她筋疲力竭，险象环生，倘若再加上墨鸦的绝顶轻功，她绝无逃脱的可能。
赵高却是不同，原本浓重如夜的眼在看到这等惊变时，竟微微化开了些，唇边牵出一抹不明的笑，神情染上些许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猎物的惨.死。
只可惜，事与愿违。
没有人料到墨鸦竟会如此。毕竟他已投靠罗网数月之久，所思所想所为皆应以罗网利益为重，因此他出手的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必为取婉灵性命。
就连婉灵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发动袭击。
数以百计的乌鸦应声而起，倾巢而动，遮天蔽日，甚是骇人，然而奔袭目标却并非婉灵，反是真刚等人。
昔日温顺无害的鸟儿密密麻麻，尽数化为索命的尖刀利刃，翅翅相接，爪爪相排，织成一张大网，将人笼罩，阻人视线，扰人行动，伤人不慎。
真刚几人被鸟群困得寸步难行，几乎是瞬间就拉开了与婉灵的距离，原本难分伯仲的局面开始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婉灵亦被这突然的变化惊了一下，脚下的速度也不自觉地跟着减慢了几分。
成功拖住麻烦，墨鸦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已经不再全力逃跑的某只，心下好笑，动作却未因此停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
纵然心中疑惑万千，婉灵却也明白眼下并不是时候，微微颔了颔首，运起轻功，跟上墨鸦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趁着守备薄弱，顺利突出重围。
待真刚几人挣脱群鸟围缚，婉灵早就不见了踪影，眼见追也无益，索性长剑入鞘，就此收手。
也罢。
天下之局，世事如棋，岂不知，这风起云涌，注定不得太平。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第六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