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穿制服的人》叶999

102、出港

　　周四，那是与风暴约定的日子。

　　也是马克斯渔船可以出港的日子。
　　一大早，马克斯兴奋地鬼吼鬼叫，催促木棉跟着他们出门。
　　像个小孩子着急炫耀自己的大玩具。

　　木棉慢悠悠地吃着面包，看着马克斯拽着叶君问满屋子乱串。

　　屋子跟个鸳鸯锅似的，一边清汤寡水，一边火急火燎。

　　“唐！那……这个早餐已经吃了半小时！还没吃完！”
　　马克斯忍不住又催促。

　　木棉悠然地呷了一口咖啡，顺便给君问递了一张纸巾擦汗。
　　“快了，急什么~”

　　“急什么？！你答应我今天可以去钓鱼的！不能反悔！”
　　马克斯实在怕木棉反悔，这女人最近经常阴晴不定的，简直和南宫鹤一样。

　　在他无限期待的注视下，木棉终于擦嘴巴了，准备结束早餐。

　　木棉：“没说要反悔啊~你不会还是要我去晒太阳吧？”

　　马克斯：“不可能！专门给您弄了专属船舱，想干嘛就干嘛！”

　　木棉漫不经心地问：“要去多久？”

　　马克斯的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了，控制不住地傻笑：“嘿嘿，这次和小叶说好了，我们去远海，搞夜钓！大鱼！”

　　木棉：“哦~都还没看过你那小破船，能开那么远吗？”

　　马克斯：“小叶作证！绝对可以！”

　　突然被CUE到，叶君问都还没来得及咽下面包，嘟嘟囔囔地回：“可……可以吧……昨天特意加满油了”。

　　“嗯~那君问就去卧室把背包拿上吧~”

　　这鸳鸯锅终于烧开了……
　　马克斯积极殷勤得不行，市区限速60，大清早的马路宽阔得很，丫的飙到100，疯狂窜。

　　渔船检修了一遍，问题不大，但是靠马克斯一个人是开不起来的，更何况他还要抽空钓鱼。
　　所以这丫大手一挥，请了几个出海的伙计。

　　等他们到港口的时候，伙计们已经在捣鼓一些备用的干粮，和刚购置的渔具，统统往渔船上塞。

　　这时的七洲港慢慢地苏醒了，凌晨外出打渔的小船已经三三两两地回港。
　　准备出工的人们在港口上下穿梭。

　　马克斯得意又着急地清点渔具，完全没空理木棉。

　　木棉先去船舱看了看，又转悠回甲板。

　　叶君问倒是时时刻刻紧跟着木棉，在甲板上解说周围的情况。

　　“6月开海以后，大批的渔船都出港捕鱼了，留在港口的都是一些老破旧，偶尔在近海撒网，但这两个星期突然有很多旧渔船在翻新，那一大片都是”，她指向旁边排列整齐的渔船。

　　今天除了她们在忙，旁边的渔船也忙得不亦乐乎，都在往船上搬东西。

　　“他们往船上搬什么？”木棉的视线往隔壁渔船扫去。

　　叶君问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小声的说：“前两天马克斯去打听了，这些普通的箱子都装着一些锅碗瓢盆，和米油菜，看样子也要出海了”。

　　“哦~”木棉似乎并不惊讶，“老破旧翻新，他们也要出海……是真的渔民吗？”

　　叶君问贼兮兮地笑道：“嘿嘿，有些是，有些不是！听说每家每户都收到了渔监局的通知，鼓励年轻力壮的渔民出海，而且跟着渔监局的领队船，每天还能补贴打渔费！”
　　眼神向渔监船瞟去，继续说：“他们也往领队船搬了很多东西，那些箱子装的应该不是锅碗瓢盆了”。

　　木棉看着不远处，那两艘就是渔监局的领队船，但旁边竟然还停靠着两艘海警的快艇。
　　木棉说：“船是渔监局的，船上的人可不一定是渔监的人，交代马克斯别招惹他们”。

　　叶君问：“交代过了，现在出港查得严，马克斯找了关系户，让我们混在他们编队里，出海了开慢点就脱队，没人会注意，但是风暴准备的快艇，就没办法去远海了”。

　　“那艘快艇还有其他用处，走吧，这里太阳大了”。
　　木棉抬腕看看手表，再过十五分钟，风暴应该就要给她来信息了。

　　她们出门早，现在太阳才刚要爬上甲板。
　　不过一会儿，太阳就把整个海面都照得蹭亮。

　　这会儿，七洲港渐渐热闹了起来，但却透着诡异的安静。
　　不同以往，今早巡逻船异常的安静，没有像平时那样大摇大摆的来回穿梭。

　　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忽然，马克斯急匆匆地跑到观景室找木棉。
　　“呼呼……海警开着快艇……载着渔监局的人来查船了，现在正搜过来……”

　　木棉透过舷窗看外面的情况，淡淡地问：“现在在哪里？”

　　马克斯被她这副淡定的样子搞得有点懵，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要是查到他们这里，就麻烦了。
　　“还有几艘船就到这边了，现在两国关系很紧张……他们发现你们俩，要直接抓起来！唐？你不怕？”

　　“怕啊……那你去摆平他们？”

　　木棉一句话直接把马克斯噎着了。
　　他能摆平，也不至于急慌慌地跑来报告了……

　　马克斯眼睛死死地盯着海面的情况，眼看着检查人员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隔壁船了。
　　他挠挠头尴尬地说：“那……那你们先躲一躲吧……”

　　木棉却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也不说话。马克斯转头就疯狂给叶君问使眼色求助。

　　君问也担心起来：“呃……检查人员马上过来了……我不会说安南语啊，现在特殊时期，一碰上就麻烦了”。

　　叮！
　　木棉的手机传来一声响亮的信息声。

　　“嗯……”木棉终于站了起来，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用南安语和手机对面的人确认着什么事情。

　　海监局的检查人员已经登上了隔壁船，在进行检查。
　　负责交流的记录员正在与船长核对信息。

　　马克斯透着舷窗看到记录员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翻了新的一页，马上要和他船上的船伙计交流了。
　　对方在要求船伙计放下跳板，伙计往马克斯这边瞧。

　　马克斯已经急得满头大汗，还强装镇静地挥挥手示意可以放下跳板。

　　木棉冷静地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让带头的船伙计去应付，跳板放慢些，拖1分钟”.

　　马克斯声音都在打颤：“真……真的没问题？”

　　木棉却说：“他们不会过来的”。

　　马克斯半信半疑地跑去找人，故意拖延时间。
　　本来1分钟能搞定的跳板，过了5分钟愣是没搭上，但马克斯的船员一个个都还挺忙碌的样子。

　　海监局的官员等得不耐烦了，开始频繁看手表。
　　记录员更是等不及，隔着2米宽的海，就开始扯着嗓子提问。

　　才问上两句话，不远处突然传来突兀的警笛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海上。

　　一艘海警快艇从马克斯的渔船前疾驰而过，向着海湾过去，另一艘停靠在隔壁渔船旁，着急地召回渔船上的警员。

　　海监局的检查员完全顾不上刚搭好的跳板，跟着警员迅速回快艇。

　　一众人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也搞懵了，面面相觑……

　　此时，领队船鸣笛了。
　　一声长笛拉响。

　　这是在通知所有船只，他们要离泊了。
　　编队的渔船纷纷拉响长笛响应。

　　马克斯让伙计立刻把跳板收回，对着观景室的木棉，做了个捂心脏的动作。
　　刚才的确是把他吓得不轻……万一唐木棉被抓了，他也逃不掉，还会连累Papa 。

　　木棉没什么表示，转身牵着君问又坐回了椅子上。

　　叶君问手心的冷汗都还没干，看来她也受惊了。

　　“吓到了么？”
　　木棉掏出纸巾为她擦拭手心。

　　“有点……你没说准备怎么做，如果他们真上来了，我可能就要直接把他们敲晕，绑在这儿……”

　　“对不起……等一会儿出了港口，我们再细说”，木棉温柔地安抚她。
　　说着就把手里的手机拆得四分五裂，一块块的抛进海里。

　　渔船正在有序地离港，而港湾的另一头，却正在上演今年最刺激的海上快艇追击。

　　此起彼伏的警笛声响彻了整个七洲港。
　　一艘民用快艇在港湾内转了一圈，突然加速驶向外港，突如其来地转向，惊动地潜伏在周边的快艇。

　　两艘警用快艇联合几艘汽艇，不要命地追着那艘民用快艇，企图逼停对方。

　　追逐的戏码越来越远，甚至远到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点点。

　　“我们安全出港了”
　　叶君问的声音把木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嗯……”
　　木棉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自己拽着叶君问的手，都掐出青印子了。

　　君问轻轻地抚着她的背，给她安全感，故意逗她。
　　“平时柔柔弱弱的，是不是装的？你看看这排的指甲印……”

　　“对不起……刚刚太紧张了，不是故意的……”
　　木棉反复地轻柔君问的手臂，摸着摸着，心里内疚无比。
　　原来她手臂上缝了针的伤已经结痂了，刚才被木棉抓着，硬生生的撕裂开来，渗出了丝丝血渍。

　　君问知道木棉重复地动作是在调节心理，并没有打断她，任由她给自己揉手臂。
　　两人默默地都不作声。

　　木棉说，要带她回家，那就一定会做到。
　　不管用什么方法。

　　就算木棉不说，刚才在港口发生的一切，让叶君问多多少少能猜到些。

　　木棉缓了过来，却说道：“港口的事情……我牵连了无辜……”

　　“那艘快艇，是风暴？”

　　木棉说得很慢，让人听不出情绪。
　　“不是……是那天带我们出海的快艇租赁店老板，我把他当诱饵，吸引了海警的注意力”。

　　快艇店老板的电话号码，是叶君问拿来的，她也有份。

　　君问说：“那老板是生意人，总有自己的应对办法，他没犯事儿，警司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是刚刚和他通电话了，容易被反追踪”。

　　木棉说：“刚刚……是在和风暴通电话，我把快艇老板的电话给他了”

　　君问想知道得更多，“那刚刚，海监和海警查船的事情？”

　　木棉却含糊带过：“那些都处理好了，不用担心，接下来把你手里的那个坐标给马克斯，让他去这边，我们真的要回家了”。

　　君问有些不乐意：“等下我给他，那港口的事情，真的不和我说？怕什么？”

　　木棉轻抚她手臂上的疤，心疼的说：“港口的事情，不要再问了，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这样等回国后，他们才不能把你怎么样……”

　　“万一出问题了，都拦到你身上，是吗？”

　　“是…”

　　木棉的回答，让叶君问真的生气了，她不再吭一声，起身就出去了。
　　她知道，不管再怎么问，都没用的。

　　木棉铁了心把这件事扛下来，从头到尾，只是让她去忽悠马克斯，做些琐事，就是要把她摘干净。

　　渔船编队有序地北上，看来目的地很清晰。
　　马克斯让船老大跟了编队走一阵子，慢慢放缓了船速。

　　到了中午，竟然还把渔网放了下去，真的打起鱼来。
　　等到完全脱离编队的视线范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马克斯的钓竿刚抛到海里，准备大展身手，叶君问就给他带了个坐标大礼，吓得他结结巴巴地：“什…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去这里？”

　　君问也把鱼饵抛进海里，说道：“因为我和木棉要回去”。

　　马克斯炸了起来：“什么鬼！这个坐标是什么东西？你们一开始就想好要出海？是不是？”

　　君问抽动鱼竿，“你不用管那么多，只管开到那里就行”。

　　马克斯怒火上头：“我不用管？他妈的！这趟到底是我钓鱼，还是你钓我？！”

　　君问不咸不淡地回：“拿钱办事，屁话少说”。

　　“操！唐呢？！你们走了，我尾款怎么办！唐！唐……”
　　马克斯扔下鱼竿，骂骂咧咧地走了。

　　渔船就这么点儿大，转个身都能踩到人，马克斯鬼吼鬼叫的所有人都听得到。

　　正在甲板看星星的木棉也听得一清二楚，但却没应他。
　　但马克斯还是发现她了。

　　“唐！别以为不说话我就发现不了你！是不是在耍我！一开始就打算出海了！从一开始你们就计划好了！”

　　木棉还在悠悠然地看星空，“我们之间的生意不就是这样？我想做什么，你就去办么？”

　　马克斯直接冲到她跟前。
　　“做生意？你他妈不信任我，瞒着我，忽悠我出海，还假装一副不想来的样子，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

　　“海上的星星就是和大陆的不一样，真好看”，木棉终于收回了视线，嫣然一笑，递来一张卡，说道：“你的尾款，原来那张卡很危险，不要用了”。

　　马克斯被她这一笑，直接搞懵了，愣愣地接过银行卡。
　　他意识到好像刚刚自己说话有点大声了，又生硬地降低声量：“这…这是尾款啊……已经被你骗了一次，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钱在卡里面！”

　　木棉是聪明人，她当然知道马克斯想要的答案。
　　她轻笑道：“我们之间还是无条件地相互信任，如果我不信你，怎么会上你的船，放眼望去都是海，你把我扔下船，死了也不会被人发现，我这样把命都交你手上了，你说不信任你？”

　　她的眼神清澈、真诚。
　　马克斯甚至已经在后悔，刚刚自己对她讲话的确声音大了。
　　语气有些愧疚：“那你要去那里，怎么不早点说…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很没有面子啊”。

　　木棉：“听小叶说，出港检查得很严，你找了关系才混进船队的，如果不是一心只想钓鱼，你怎么能用真诚去骗人？如果不是一心只想钓鱼，你怎么会想到把老爹的船弄到手？”

　　“是……”这一番话，让马克斯无话可说了。

　　他就是个直肠子，演不了戏，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目的地，绝对瞒不住，更加不可能混进渔船编队里。
　　现在纠结早知道还是晚知道，已经没用了。

　　一阵海风吹来，应该是觉得凉爽才对，可马克斯却觉得背脊发冷。
　　马克斯摸摸背上的冷汗，顺手把银行卡揣兜里，又窸窸窣窣地掏出了烟，鬼使神差地给唐木棉递了过去。

　　他眼前的唐木棉，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唐木棉了。
　　那时他第一次见唐，她被人跟踪都不知道，像个天真的小白兔。刚才的唐，嫣然一笑，还是兔子的模样，却是个杀红了眼的兔子。

　　猩红得像她指间的火星子，随着呼吸一明一暗，烟雾缠绕着她的手指不肯离开，可能是怕稍微离得远些就被风吹散了。

　　马克斯看得有些愣，上次觉得吸/烟的女人这么性感，是那个可怕的南宫鹤，但现在他不太敢提那个名字了。
　　“我还以为你不抽烟”

　　木棉点点手里的烟灰，风轻云淡地说：“是不喜欢”。

　　马克斯心头一动，他真的摸不透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我已经不懂了，想问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吗，那里都是海水”。

　　木棉：“有人会在那里接我们，换船，回大陆”。

　　马克斯警惕起来：“是你们的人来？多少人？”

　　木棉：“是我的师兄，不确定多少人”。

　　马克斯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把烟屁股弹海里。
　　“好…好…我可以让船老大去那里，但不能让对方靠太近，只能给你们救生艇自己过去”。

　　“可以”
　　木棉轻幽地吐出雾，灭掉手里的火星子，继续欣赏万里星空。

　　过了一会儿，发动机嗡嗡地响起，云跑了起来，船桅的旗标飘直了。

　　渔船冲进了雾里，海面留下一抹波澜，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

　　船伙计收起了渔网，把甲板的东西都清理好，一群人又乌泱泱地走了。

　　叶君问站在不远处，盯着木棉，人都散了，才靠近。
　　“按正常航速，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到了”

　　木棉有些诧异：“嗯？怎么来了？”

　　“船开了，不用再钓鱼了”

　　“来～”
　　木棉招招手，君问就坐到她身边。

　　叶君问不说话，安静地陪着她一起看星星。
　　只有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刮过，乱了发，静了心。

　　经历了这段时间的起起落落，此刻握着木棉的手，叶君问的心才是最安定的。

　　木棉为她整理遮住眼睛的碎发，温柔地夹在耳后，轻声问：“还在生气么？”

　　君问瘪起嘴嘟囔：“那你都不哄人家？”

　　木棉笑得更温柔了，抚着她的脸颊安慰：“哄～怎么样才能哄好呢？”

　　“要抱抱，要亲亲～”
　　“好～”

　　叶君问的撒娇在木棉那里总是有效的，每次也总能得到她想要的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