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主义建设者》工口拖鞋与裤衩绅士

14、过去

　　×「boy part.」
　　14.
　　初中的陈十一，是全能的代名词。
　　一半来自于他的天赋和家庭，一半来自于他严谨沉稳的性格。
　　和现在截然不同的性格。
　　所以当他被选入语数英科四门科目的竞赛预备班的时候，全校人都没有惊讶，反而是见证奇迹的兴奋，毕竟在学校历史上还没有人同时参加四科竞赛。
　　然而这只能是美好想象而已。陈十一的科学一直薄弱，他的高分是用双倍习题和细心的性格堆叠出来的，而这些不足以支撑他登上真正的高峰。
　　所以他不过是陪跑而已。
　　与之相反的是老师的心中人选周瑾，真正的理科天才，只不过他的粗心和随性让他平时的科学成绩不够稳定，因此，当名单公布以后，慢慢出现了这样的一股声音。
　　“科学竞赛大神队里面那个周瑾是谁啊？成绩很好吗？”
　　“怎么没有陈十一？他科学也不差啊。”
　　“为什么不把周瑾换成陈十一？老师是没有月考成绩汇总吗？”
　　细微的疑问在得到周围人的赞同之后，犹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散发着怀疑的寒气，甚至开始影响了老师。
　　“陈十一好像真的比周瑾更稳定一点。”
　　“这几年竞赛题型和难度都比较相似，这样陈十一未必也对付不了。”
　　陈十一得知消息后有些无奈，他没兴趣更没能力接周瑾的担子。原本对于这些看法他置之不理，然而事情发展超出预期。
　　所以他去找了周瑾，单刀直入地建议：“我知道我资质比不上你，我们最好找老师商量一下。”
　　他依稀记得那时周瑾是点头同意了的，不然第二天在被告知周瑾竞赛那天正好有事请假，名额留给他的时候，他不会那么茫然与震惊。
　　从办公室冲回教室时看到的，周瑾低垂着眼沉默颓唐的侧影，深深烙印在陈十一的脑海中。
　　合作提议被拒绝的不解；无论周瑾是自愿还是被迫放弃都不变的愧疚；无奈背负过多的期望；面对弱势学科的焦虑；全盘打乱的学习计划，最终让陈十一的竞赛成绩惨不忍睹。
　　然而这不过是开端。
　　“陈十一怎么回事？老师有病吗派他去？”
　　“据说原来的那个周瑾其实很强，只是平时考试随便考考。”
　　“贪心不足蛇吞象啊。陈十一不就是想抢名额么，之前那些事肯定都是他搞出来的。”
　　一如之前，一点点猜测如雪球越滚越大，引发了名为信任的雪崩。
　　一夜之间，什么叫颠倒是非，什么叫积毁销骨，什么叫欲加之罪，什么叫百口莫辩，陈十一全都一一领受。
　　他的教育教过他如何获得成功，教过他如何承受失败，却没有教过他如何应对来自人们的毫无道理的冷暴力。
　　慢慢地，周围的同学不断疏远他。
　　慢慢地，他开始被任意嘲笑讽刺欺凌。
　　再慢慢地，他成了毫无存在感之人。
　　在他艰难挣扎的过程中，周瑾从头到尾保持沉默——在他期待的目光里，用沉默将他唯一辩白的机会完全碾碎。
　　即便有老师想要帮他说话，过后也会被冠上“走关系”的罪名。毕竟看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跌下神坛比没有罪人的社会悲剧要有意思多了。
　　于是陈十一学会了迷恋冰淇淋。
　　陈十一学会了丝毫不差地把别人的恶意原样奉还。
　　陈十一学会了无论何时都挂着懒懒的嘲讽笑容。
　　即使被打翻在地，也要维持的笑容。
　　“哟，有钱走关系，也拿点出来孝敬一下我们啊？”
　　“怎么可以呢？”陈十一依然笑着，“买狗粮都比给你们有意义一些吧。”
　　永远不让别人从欺负他这件事上获得快感。
　　“靠，你还拽什么你？”
　　“你们在干什么？！”久违的周瑾的声音。
　　本来举高的拳头被放下，这些只会在同班同学面前拽的混混没有兴趣得罪这个现在的天之骄子。
　　拥有超高的理科智商，明显文科拐脚，悲惨遭遇等诸多萌点的周瑾无可避免的人气上升。
　　陈十一拍拍身上的尘土，扶着墙站了起来。
　　“……对不起。”
　　真是出乎意料。
　　“说什么呢？”陈十一靠在墙上喘着气，笑容灿烂，仿佛他刚刚是得到了国际拳击大师的亲手提点，而不是被揍了一顿，“我的遭遇不是你造成的，你的故事也和我无关，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何必横添牵扯。”
　　可惜周瑾的道歉来晚了一些，原先那个还会提醒他“你也要担心一下自己”的陈十一已然消失，等待了四百年的恶魔，对于放出他的渔夫只想饕餮一顿。
　　陈十一拿起书包，背对着周瑾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告别离开。他的一只脚踏进了走廊上刺眼的阳光里，他的笑容却隐在阴影之中。
　　宛如被唾弃的巫术预言师。
　　但是果然被他言中了。
　　背负着全校期望的周瑾折戟于市竞赛，一个完全拿不出手的成绩，一个“陈十一翻版”的成绩，但是幸好他没有像陈十一这样贪心阴险的罪名。
　　周瑾整整一个星期没来上学。
　　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是为了转学来收拾东西，周瑾在众人的失望中，在距离中考没几个月的时候转学了。
　　那天他不停地抬头看陈十一，其时独自坐在后排角落的陈十一正懒散地靠着椅背，嘴里叼着棒冰棍，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转着笔，另一只手竖起课本挡住他百无聊赖看着窗外的脸。
　　至始至终没有看周瑾一眼。
　　教室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也确实跟他无关。
　　那时候陈十一正笨拙地用懒散和嘲讽来抹杀老师和同学似乎又要回复的期待，不过很快他就专精于此。
　　所以他逐渐变成了现在这个会让高中老师在办公室叹息“要是他稍微努力一点点就不得了”的陈十一；变成了会让教导处主任口不择言指着他鼻子骂“你这种没理想没追求浑浑噩噩度日的，就算天赋再高也迟早是废物！”的陈十一；变成了同学们眼里除了成绩不错其他一无是处的陈十一；变成了从前的陈十一，最不愿成为的，陈十一。
　　“自己现在应该已经算半个废物了吧。”
　　陈十一站在黑暗的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这样想，微凉的夜风轻轻地吹过来，温柔，静谧。
　　一如当年他曾无数次独自面对的凉风一般。

　　×「girl part.」
　　14.
　　好奇怪啊。
　　被心里的疑惑折腾着，罗树菲格外坐立不安。
　　果然问题还是在那个竞赛上嘛。
　　罗树菲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学校为此还特地集中训练过。
　　那么辛苦地做了那么久竞赛题，最后每个年级只有一个人被选择。
　　还好自己以惨绝人寰的17分被刷掉了。
　　这么重大的事，应该会有人知道一点什么吧。
　　比如，罗树菲想到了那个害羞的女孩子，陈十一的初中同班同学。
　　“额，这个。”林雨犹豫着，半天不开口。
　　“拜托啦！很重要哦。真的”罗树菲努力睁大眼睛，诚恳说道。
　　“好吧，我只知道一点哦。其实他们两都有参加科学竞赛。”
　　“嗯。”
　　“然后名额只有一个。”林雨咬了咬嘴唇，“这样说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会的，就客观陈述下你了解的。”罗树菲一把握住林雨的手，“拜托啦，相信我。”
　　一路劝导着，磕磕绊绊总算听完了林雨的陈述，所以大家都是认为陈十一抢了周瑾的竞赛名额。然后，两个人先后在竞赛里都输得惨不忍睹。
　　抢名额？
　　这个误会真是让人嗤之以鼻啊。
　　罗树菲认识的陈十一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周瑾呢？
　　他也认为是陈十一抢了他的名额吗？
　　罗树菲回想起那天在理科班门口，周瑾拘谨的举动和陈十一反常。
　　周瑾他还是知道真相的吧。
　　然而最后他没有澄清。而那些传闻也因为陈十一的一次失败愈演愈烈。
　　可是第二次竞赛，他最终也还是没有反超。带着这种压力，他才会在初三期末，那么关键的时刻转学了吧。
　　那陈十一呢？
　　罗树菲想到了陈十一那个冰淇淋的故事。
　　混得很差，没有朋友，就是那个时候的事吧。
　　即便坦然地面对考试失败，但被几乎全校的人误会，接受着这种流言蜚语。这样的失望，排挤。
　　那个似乎什么也不在乎的陈十一，其实很在乎吧。
　　走廊上的风静静地吹着，黑暗的灯光下，罗树菲把手里的香草冰淇淋递给陈十一。
　　“陈十一，请你吃冰淇淋。”
　　“又是英语练习题吗？”陈十一手流利地撕开了包装纸
　　“不是啊。”罗树菲侧过头，眨了眨眼。
　　“上回，你不是请我吃香草冰淇淋了吗？所以这回我请你啊。”
　　“是吗？”
　　“陈十一，我也想和你说，有些事情，我们也许无法左右别人的看法。但是这条路上许多人都不过是过客，我们总会遇见其他的别人。”
　　罗树菲看着陈十一的眼睛，缓缓地说。
　　“我不想你去背负别人的过错，因为别人而惩罚自己。”
　　“虽然我有点大智若愚吧，不过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点烦恼。”
　　“我可是你的大徒弟，一定是尊师重道，坚强可靠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