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寿司店学徒，请多关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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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东三日游的最后一天，巴士返程，途经千岛湖，这是本次旅行的最后一站。观光伊始，我站在游轮最前面的栏杆上一脸兴奋，甚至脑洞大开地把自己想象成杰克船长——灰蒙蒙的天色为我蠢蠢欲动的打劫计划作掩护，我的黑珍珠号要毫无畏惧地驶向自由的海洋！尽管我从没看过《加勒比海盗》，但这并不影响我断章取义地征用海盗头子放荡不羁爱自由、洒脱与豪迈的气质！最后还是雨后露出云层的阳光将我躁动的心安抚了下来——我想起了自己小学时对《日月潭》的仿写：晌午，阳光像细碎的金子，洒在被风吹得泛起涟漪的、褶皱的湖面上。这句对日月潭的幻想倒是恰如其分地描述了眼前的场景。过了一会儿，阳光隐去，白云把乌云赶跑了，被雨水冲洗后的天清亮地出现在海平面上，这就是“秋水共长天一色”吧。
游轮继续往前开，不知是天的颜色变浅了还是水的颜色变深了，眼前的画面里，被湖岸树林的深绿色隔断的上下两片蓝出现了色差。我的心情也在看到湖岸两边和湖中小岛上布满的、款式别致的城堡别墅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惊艳的“哇塞！”变成了羡慕的“哇哦。。。”，由对美景美物的欣赏变成了自卑自怜。在大自然面前人毋庸置疑是渺小的，但有的人还是会比其他人更有力量吧，比如我，作为一个游客，正在用崇拜艳羡的眼光看着别人家的避暑度假区。游轮缓缓靠岸的时候，我蔫儿蔫儿地趴在船尾，默默地看着被甩在身后的、长长的、白花花的浪花尾巴渐渐消失，心里满是伤感。“在美景中伤怀，多么徒劳。”
旅行结束后，回到现实，所有的情绪都要为忙碌的生活让路。令人欣喜的是，我旅游回来一周后，安省掀起了一场长达五周的大学教师罢工浪潮。变成了闲人一枚的我开始寻找玩腻电脑、嫌弃手机、窝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想学习的另一个选择——打工。Downtown 湖边寿司店招收包卷学徒的一则广告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脱线的大脑联想到了《蜡笔小新》里野原一家吃旋转寿司的场景，成为一名寿司师傅的主意瞬间让我心潮澎湃。
老板得知我是个女孩子时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哪有女孩子弄这个的？你做不了。”我试着用之前在餐馆打工的经历说服老板，见他的态度略有动摇，我乘胜追击，再一次使出杀手锏——老板，不要工钱行么？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难缠、厚着脸皮倒贴的，老板又急缺人手，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他答应让我试试。
试工的第一天，我美滋滋地穿上发给我的黑色日式和服，嘴硬心软的老板还教我戴了头巾。我穿着这身新行头对着镜子傻笑了半天，新鲜极了。
卷吧里站着两个年长一些的师傅，还有一个岁数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个子高高的、看着就十分机灵的男孩儿。我恭恭敬敬地走过去跟大家问好，师傅们一脸好笑地看着我，然后把我推给了那个小哥哥去教。我眨巴眨巴眼睛、抿着嘴耸了耸肩。我知道他们都觉得我是来玩儿票儿的，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小哥哥很淳朴，很耐心也很有方法地有认真在教我，每一个步骤都讲解示范得很仔细。尽管我跃跃欲试，师傅们却说第一天的任务只是看、不能上手。袖手旁观白拿工钱么？为了良心可安，我把眼睛瞪得像牛铃一样大，不容许自己错过周遭的任何一个细节。
只见小哥哥戴上手套，从立在身体右侧的大圆筒锅里抓出一团白净净的米饭，左手按着平铺在台面上的一张四方海苔纸皮上。把白饭整齐地码在纸头后，他灵活修长的手指把米饭一点一点地压着往下推，晶莹饱满的米粒们便均匀地瘫在了海苔沙滩上。他伸出左胳膊够到一个装芝麻的小瓶儿，漫不经心地倒过来颠着抖上几下，芝麻就雨露均沾地撒满了那白莹莹的一亩三分地儿。接着，他手心空握，在大拇指轻轻压在米饭上的同时，其余四指的指肚插入海苔纸与案板之间，把饭皮上缘轻轻担起。借着一个巧劲儿，他掉转手腕，饭皮便在惯性的驱使下来了个180度前空翻，以头（面）抢地（案）耳。这双灵活的双手在操作台上翻飞的同时，手的主人还时而东张西望地捕捉店内的第一手消息，时而伸长脖子去看服务员递过来的单子。瞟一眼单子后，这小哥哥那双停不住的手又在十几种备菜中准确定位，把菜品整齐地在海苔纸的中段码成一溜儿，然后两个大拇指掀起饭皮的下缘，手掌往前一推裹住内馅儿，稍稍用劲攥紧后，继续向前卷，直至接缝稳稳地落在卷的正下方。最常见的卷上topping是切成薄片的牛油果。提前备好的牛油果呈龙鳞状，用保鲜膜包着，约二十厘米长。这小哥哥抓着保鲜膜的两端快速一翻，绿乎乎的牛油果就被扣在卷好的长卷上，像站军姿一样，立立正儿正儿的。拿好长长的寿司刀，他一下一下地等分切卷，然后摆盘，挥洒上炸好的脆碎。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我看得眼花缭乱，跃跃欲试。
这才是一个最基础的卷，有的卷不是用海苔纸皮，有的卷里面夹的是炸的东西得向厨房要，还有的卷卷好后要送进后厨去炸。我之前背好的菜谱变得毫无用武之地，因为没有人考我背诵默写，这考的是手脑配合和实际操作。心里暗暗着急的同时还有一丝欣喜——哈哈，我终于往厨房方向发展啦！在大家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我很有眼力见儿地、见缝插针地、开始在观察之余帮力所能及的忙。稍闲一些的时候，我就缠着师傅们，请他们批准我上手试试。架不住我多番央求，师傅们不胜其烦，终于同意让我从摊饭开始。看着简单的抓饭、推饭、撒芝麻轮到自己干的时候变得难于上青天——抓的饭量控制不住，饭皮摊得时薄时厚；饭推得力道把握不好，饭皮经常因饭粒被碾压挤碎而变得黏黏糊糊；芝麻撒得太过随意，不能一碗水端平。我的内心在咆哮：为什么我不能是个机器人！
在我与饭皮较劲的同时，师傅们也没闲着，收拾板面、添加食材、准备菜品。大战三百回合我再次败给饭皮后，小哥哥看着大师傅一边摇头一边一脸嫌弃地用着我摊的饭皮，悄悄跟我说：“去换换，你切牛油果吧。”我虽然有点儿难为情，但还是挺高兴的——我能拿刀了呀！只见他左手把牛油果握在掌心，右手用长长的寿司刀刀身去边切边转动牛油果。就这么，牛油果被切成了两半，圆圆的果核完整地嵌在一侧。接着他用刀锋砍在果核上，轻轻一带，就除去了果核又不伤及周围无辜的果肉。三下两下剥去果皮后，他把两半牛油果排开扣在案板上，轻轻搭上左手。右手持长刀，以刀尖为支点与平面形成约15度倾角，刷刷刷，牛油果便服服帖帖地、一片压一片地匍匐在案板上，成一字排开。给它们盖上一层保鲜膜再抓着两头翻个个儿，一个“龙鳞”就做好了。
轮到我做的时候，第一个错误动作就是因害怕刀锋靠近手而下意识地只用五个指头抓住牛油果而非将它握在手心，没有固定住的牛油果自然调皮，为我本就不熟练的操作平添慌乱。第二个不好弄的地方在剥牛油果，明明格外小心，还是会损失大量果肉，以致成形的“龙鳞”残缺不全。最难的就是片牛油果了，我切的时候像慢动作回放就不说了，片与片薄厚不一也不说了，但是单看一片的厚度都不均匀就不能忍了。保鲜膜也不是听话儿的主儿，遇上了软趴趴、黏糊糊的牛油果，一个不留神，它俩就变得面目模糊。平生第一次，我觉得我的手比人家的脚丫子都笨。
后来的后来，我还学了切卷儿，常常因不自觉地使劲儿而把包好的寿司长卷掐得面目全非，切出来的寿司宽宽窄窄也时有发生。那些被我弄残了的卷儿或被师傅们和小哥哥进行整容补救或被丢进垃圾桶里，在此，我只能深深地为浪费过得粮食们郑重道歉。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寿司店学徒，请多关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