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小记》仰童影

28、新环境适应不良

　　第二天清晨，我依计划早早起床，却不敢下地，而是迷迷瞪瞪地抄起枕头下的书就着微弱的晨曦之光开始翻看。可是被窝实在不是战斗良地，稍不留神我军就被周公方俘虏。这通过坚持不懈地锻炼还有可能靠意志君取得胜利，但有些事纵我有百般武艺也是战胜不了的——三急。于是，我起了个大早，先是与睡神修普诺斯大战三百回合，又跟膀胱兄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残存的意志用在了对付密密麻麻的字母大军身上。奈何原本相貌可亲的英文字母们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把我击得溃不成军。一大早出师不利，我的心情很不美丽。

　　憋着一肚子的气，我懊恼地到客厅去吃brunch。Heather走上楼来问大家今天要不要一起去逛超市，每个人都积极响应，只有我没说话，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大家都走了，没准儿可以补个觉，调整调整状态，然后一个人在家真正安安静静地看看书，而不是被迫开着房门、经常性地被吵闹声打断或被叫出去问个话。但是作息已经很不合群了，难道还要不参加集体活动么？犹豫不定间，Heather迫不及待地向我开炮——她阴阳怪气地问：“Yang，大家都去，你不去么？”

　　敏感的神经让我意识到她话里的故意，这次我是真的生气了。为什么我的坦诚与一退再退没有换来她的理解，而是步步紧逼？

　　深吸了一口气，我皱着眉头说，我去啊。

　　为什么没有拒绝？因为我怂呗！为什么不解释自己激烈的心理活动？因为我深知这场小胳膊与大腿儿的博弈中妥协的人必须是我呀！为什么要过得这么憋屈？因为我现在寄人篱下啊！

　　不管心里再怎么不舒服，决定是自己做的，那就不要购物的时候别别扭扭的。卸下思想包袱，我跟着组织去了超市。Heather把我们领到特价商品区，大气地告诉我们想吃什么就告诉她，不用客气。我什么都没拿。

　　短暂商议过后，我们因购物目标和逛街速度不同，四散开来，分头行动。

　　我抬腿轻车熟路地走到摆放费力罗的货架，挑了一个最大的拿在手里；又到家庭用品的灯饰区转了转，选了个黑色的坐式学习灯。选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我开始往收银台的方向走。途中碰到了一起选购洗发水的Heather和日本大姐，我挥挥手上的东西跟他们打招呼，哪知Heather开始严厉地质问我：“为什么你硬要说Nanako (日本大姐)不能打工？刚刚我们碰见的洗发水促销员是你们学校的校园大使，她明明说是可以的！”我的脑袋开始转，努力理解她说的话。奥，是昨天晚上看电影的时候日本大姐问了我关于申请有工作许可的学签的事情——她开了学要进入EAP，可还没参加学校的托业分级考试，而针对EAP新出的打工政策是要Level 5 往上才有资格，所以我告诉她就算她再想挣钱，现在工作也是不合法的。

　　那股执拗的劲儿上来了：我刚刚从那个专业毕业，而政策也是几个月前才出台的，我前几天才去过国际部与大家交流信息，如果真的又有变化，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而且，不设门槛地允许语言有障碍的留学生工作也并不符合逻辑啊！再者，凭什么置疑我给建议的出发点呢？

　　我仰起头，皱着眉头说：“这是不可能的！” 看着僵持的局面，日本大姐柔柔弱弱地对我说：“没事没事，这不重要。”Heather轻蔑地说：“她是校园大使，你的意思是你的消息比人家的准确么？去，她就在那个拐角，你一定要去跟她谈谈！”我满脑子都是求证的想法，所以我真的去了，结果事实证明Barrie太小了——是认识人。Doris在我刚入学时给出了很多有帮助的建议，她说自己对天发誓从没说过那样的话，而是给了跟我给的一样的建议。这事情确实古怪但再追究下去并无意义，我嘻嘻哈哈打了个岔就跟Doris聊起了其他事情。

　　结账回来后，Heather一直在打量我的表情。我的脸上还残留着笑意，沉浸在和Doris之前的谈话中，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对我分析的结论是什么。

　　往出走时，日本大姐小声地问我自己租房子做饭和住homestay哪个更划算，她想找最省钱的方法。我这次学乖了，告诉她自己不记账。Heather的声音紧接着从背后响起，吓了我一跳：“Homestay不用自己动手，省时省力。并且Yang才刚住进来，她怎么能知道呢。” 日本大姐用近乎虔诚地语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能碰到这么好的homestay family也不是谁都能有的运气。”

　　只租房子一个月是$450，甚至还有更便宜的，而homestay是$800+/月且随时间增长价格水涨船高。再不会省伙食费如我，最多也就是与之持平。两相比较，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我并不擅长宫斗，可是再傻的“妃子”要想在“深宫大院”里活下去、且在明知自己并不招“皇上”待见的情况下，也知道不能引火烧身的道理。因此，我一路上默念 “谨言慎行”。

　　到家后，墨西哥女孩和日本大姐各自回了房间，我进了浴室去洗澡。等我出来时，Heather和Paul在客厅的餐桌上相对而坐地双双刷着手机，我走过去想和下了班的Paul打个招呼，还没开口，Heather冲着我说：“我们坐在这里都可以听见你用力擦身体的声音，那真是疯了，你知道那并不健康，对吧？”毫不夸张地说，我当下的感觉跟被扒光了衣服推到人前没有任何区别，羞愤到了极点。没有一句解释，我涨着脸“嗯“了一声，走开了。

　　晚饭桌上，照例Heather一家其乐融融地分享着各自一天的趣事，“外来者们”陪着笑听着。但今天仰同学状态欠佳，笑得不够灿烂，结果又成了靶子——“Yang你为什么不笑？”、“你太没有幽默感了。”、“你这样一直紧绷着神经将来会死于心脏病的！”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一句，我索性顺着答：“嗯，我是个比较严肃的人，没有笑点。”这样以后也不用非得笑了。哪知这话一出，引得日本大姐捂着嘴乐了起来，喜不自胜地说：“你这个样子还没有我显得年轻！”我点点头说：“嗯，确实，未老先衰。”大家听闻，又爆发出一阵哄笑，饭桌上好不热闹。

　　晚饭过后照例是电影时间，我却觉得如果再撑下去自己真的没有把握再来哪个刺激点就把积蓄已久的情绪全爆发出来了，遂欲称病不朝。然未果，两个半小时后我木偶人一般看完了连名字都没兴趣知道的另一部影片。

　　回到房间，我把脑袋用枕头埋起来，什么都不想想，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

　　最近常常会幻想学业结束回国后的场景，大概是太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