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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十殿谈:三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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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梦喔。」梦中的你这般说,覆满脸的笑尽是讽刺。
但这样的开头,一定是有意为之,甭骗了,这些自我满足的情绪、所有的瞋痴爱怨,都将再次沉进忘川河里,用最污浊的洗净同等程度的污浊,而后重新相识於三生石旁的荒土上,只因这句:
「与我相约三生石,莫离弃!」阖眼的剎那是难看的你,我用著最后的气力抚上将忘的双颊,手指游走於挺拔的樑、薄情的柔软、深陷的眶,我竟庆幸起没能遗忘你,也没被你遗忘。
自游上岸后、那带上一世记忆的我,又如何再来厌弃一次,你我上次的相遇?
「重来。」身侧墨黑的官袍转了个圈,袍子硬是穿过我飘舞着。
拿着令牌只与我差不多同高的男子指引著明路。
「重来?在此、再次?哈哈哈哈哈!」笑到几乎将自己震得碎裂,便又能重新绽放了吧?
可惜另一侧著白袍的高瘦男子不容这放肆的声响,硬是扯了我那缠於双手的鍊条,无情的拖著。
沿途可见单一种,殷红而纤细的花,它们撞著彼此发出窸窸窣窣的人声,似是交谈却像种苦语,长满遍地可又哀伤不已,受其渲染不禁脱口询问:
「目的何方?」
『未知。』这解惑之声层层叠叠,或因未知而泣,或因未知而笑,声音却都尖锐的让人疼痛。
「这便是彼岸之花吧。」负责将我送往未知他方的二位官充耳不闻,了无生趣。
但知彼岸无花,花开便又不识叶,如此反覆,便是有情物也不得缠绵,既有果又似无果,因这命,情却更热了。
说来讽刺,世间多少有情物求的便是情热二字?
你便也是说过:
「我信你意。」弯起的眉眼、勾起的薄唇是这般毫不掩饰、不,定不愿掩饰这喜悅之情,我还是懂些你的。当几些黄橙的光洒进你褐色的瞳时,不知是暖上了你的颊或其实是我的心。
你信我意,该信或忘,至今谁人还忆?还能忆这无法续接来生的情?是谨守抱柱之礼,信而殁?那些相守相诺,不过人世几年,怎敌过眼前曼珠沙华的执著、的情热?
那三生相守之诺又能怎么盼得?阎罗可不是好胡弄的主。莫是又上奈何桥头,痛饮孟婆熬的汤水,以滑稽的姿势落入转生池中,这才该是我的来生预备,可为何、十殿阎罗意难转?
「我不信他、莫三生!」慌乱吐露之情莫是因著无情,更是有情。
难怪阎罗只答:
「迟了。」
於是你成此间的你,我成不全的我。笑得更为猖狂的,好似皆已坦荡无痕,却总受蛊惑,我便知了。
这世,我仍会倾心於你。
「这场面似相识,我先走、一步,可三、三生石上,你我、还见……」气若游丝,早了一步。
以为这生仍是我先你后,却是你先──
「薄情物、笑阿!笑啊──」气数已尽,隔世呼求你再难闻。
面颊已被忘川水玷污的你,又怎般作想独活的我?在见了那红艷不开的花,花开又无叶,花叶不相见的,会同我问著自有定夺的命题吗?
脸颊贴服著你湿凉的衣衫,惊觉不自然的隆起便揭起早已变色的大衣,暗袋里竟插著几枝红艷的花!指尖凑近一不小心便会被扎出血。小心捏上一枝人世之花的花茎,仔细观察著顶端气色略显委靡的花朵,微开的、染上你最后长出的红,它竟显得更为艷丽!
唉。
此世间竟唯有刺蘼这种花,得以写下横渡彼岸的苍凉与心恸。
「如若可以,我不枉为人。」行走半百,气尽复还。
黑白双煞引著前路,莫怪我仍记得,只这魂这魄逼著恸忆:两世之苦与你之姿。
「怎么化鸢?」无法抗拒的十殿终审,自婴唇倾溢的答案,是来生最后的渴求。
「性此,化做比翼怯难飞,如此这样还愿化?」
生性如此,即是化作比翼,定连飞之求也怯著。可不如此又将遭遇更为疼痛的来生,坚定了心神回禀:
「因为渴飞。」
你若不用因著我再遭劫难,更好。我所求,便是安然度过三生,想来你定不愿这样结束,万幸是我垫后,这生生之苦由我之手了结吧。
「畜生轮回,仍是畜生,哪世可再做人尚且不知,如此也求?」欲用瞋目逼退我,可心意已决。
「是愿。」
「罢了罢了,且去三生石上走最后一回,见完早些回这投胎。」命著双煞陪同。
原以为可以避开的却还是在三生石旁等着,丝毫不见伤残的你,站得笔挺,浅浅笑着。
「誓愿?」不愿走近你。
远远看着便觉周身罂粟般的红随着风将吞了你,惹眼地舞飞著的,窸窸窣窣:
『什么时候,才能同步?』又偷偷窥看了我的心吗?这些不认命的痴情物。
即便一世前也困惑著这样的问题,可这刻才知晓,无缘还是无怨,无怨抑是无愿,谁人还清谁人情?
隔着遍野的细碎红花,眼里还是只有三生石畔的你,这是最后了──
「忆难忘。」抚过无数次的薄唇倾尽挽留。
「梦难终,默难求。」
是生生世世的痴缠,还是南柯一梦?料想是你也难解,我所求,不过是此后永世的沉寂。
「此间可弃可取,唯君所愿,勉之。」
这世间可弃之、可取之的,因你我所愿而可得之。
「承你吉言,先谢过了。来世,莫再执著。」
以为早已无心无情,泪却扑簌簌的流了下来,彼此见了都笑了。你眼里含着未歇的水光笑着回应:
「好!」
「重来。」熟悉的声音伴随铁鍊的声响,身侧面黑的官差再次前行,拖行著我。
此刻方知,你我此后怕是再不能语,於人世间如此、阴间抑是。
『看一眼,就看一眼。』
『没有机会了。』
『又会忘了。』
『……』
似是察觉人之思念与渴求,纤细的花颤动着发出微弱的人声,有著魔力似的催促,我向后看去,只见那位白面的官差竟不一道前来!仅是伫立於你的身侧推著你,逼你去喝孟婆那无色的汤水,铁鍊的声响自你我身上『喀当、喀当』的持续回荡於整个岸边,这声响竟是你我最后一个相似的部分。
黑面官差的步伐不似其身形的圆润,他的步伐极大,脚劲有力得可以踢出风来,拖行的速度一点也不马虎,不到片刻便回到十殿内,转生池便於大殿中央,集七星之力与日月之光,含生死执念却又矛盾地参了忘忆汤水,见此深不见底却清澈奶白的大水池,接过黑面手里的无色汤水,眨眼碗内已去了大半,穿肠滚胃恸忆未歇之时,一个纵步、似跃却是跌之姿地『噗通!』入了那池水,丧失记忆的片刻只想着又将坠地了吧?以走兽、水栖之型,或以禽鸟、虫类之姿,怎样都不会再成人了吧?
意识逐步散失之前,似是听到个熟悉的声音不复以往说着:
「三生已到。」十殿阎罗目色空茫、喃喃自语。
阎罗何其无奈,沧海茫茫,六道中人可还有谁自愿投这身池水?
只身旁的黑面下属不忍回应:
「白兄已将您的半身送去投胎了,您莫要染了半身尘世之情才好,无有益处。」
重回世间的我,便也见不到十殿眼里转瞬即逝的复杂。
End.
作者有话要说: 首PO台湾巴哈姆特网站的巴哈小屋。
用著最近一次去酒吧打在平板的内容(原字数860字左右)
打成了2000出头的字数。
这篇也算是很久以前写过的剧本的一段延伸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