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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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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莫莉和苏苀一起在食堂吃饭。
因为去得晚,人已经很少了。两人在惯常的最靠里的座位上落座,苏苀跟莫莉转达了晚上聚餐的意思,并告诉莫莉说刘旭刚的事情不是欧阳解决的,问莫莉是不是该谢谢别的委托人。
莫莉一脸惊讶:“我和刘旭刚托是托了人,但人家已经跟我说过无能为力了。我天!这到底是谁啊?这么大一份人情不会就这样隐姓埋名地白送给我们了吧?”
苏苀听莫莉这样说,也感到很纳闷。
“你确定不是欧阳?”莫莉再问。
“应该不是他。”苏苀颇为笃定。她了解欧阳,至少在她面前,欧阳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
莫莉饭也没心思吃了,一门心思分析、琢磨这事:“也是,如果是欧阳的话,他没必要瞒着我们。可到底是谁啊?虽然是好事,可是我怎么想起来浑身觉得不自在。”
苏苀深表理解,若换做是自己,无缘无故承了这么大一份人情,也是要忐忑不安的。
“你别想太多,说不定过几天就知道了。”苏苀安慰莫莉。
莫莉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我现在就是想打听是谁,也没地方打听去。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程学峰,我怕这又是他耍的什么阴谋诡计。实话跟你说,经过他泼你脏水和我们家刘旭刚这两件事情,我现在算是怕了他了。他真是太对得起他那个属相,活脱脱一条毒蛇,咬人不动声色。”
苏苀皱了皱眉头,的确,她也想过这事儿是不是程学峰埋伏好了的一步棋。可是,身在局中,以她的智商,还真看不出来他这是要走哪一个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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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聚会,不知是不是有意,欧阳选的是一家口碑很不错的日料店。
日料店的包房都是榻榻米,相对狭窄,两两对坐,莫莉和刘旭刚坐一起,自然,欧阳和苏苀也得排排坐。房间里虽然有空调,但天热,穿得少,苏苀虽极力避免与欧阳肌肤相亲,隐隐地,还是能感觉到欧阳身上的体热和淡淡的体味。
刘旭刚和莫莉本来就是聪明人,再加上多年职场历练,就算欧阳请客,他们致谢的诚意也是适当地不卑不亢地表达出来,而且在入席后的言谈中也不见任何尴尬,反倒是谈笑自如。
莫莉拿出手机,放了一段视频新闻推送。
推送的是一段专题新闻,主题是探究当今旅游业的规范化和职业道德。在新闻主播不记名列举诸多旅行社在危难时刻对海外旅行团的游客照顾不周甚至关黑屋等恶劣行径之后,独家播放了一段对于欧阳之风的采访。在采访中,欧阳之风就这次墨西哥城被迫滞留的旅客应急处理做了详细说明,并简略重申福泰旅行社对游客的承诺。
针对欧阳的福泰旅行社在墨西哥暴乱撤离这一事件,苏苀今天已经听到不少相关新闻听说在墨西哥城,已经造成了两名中国游客重伤的惨剧。就是在医院的等候厅,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在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福泰集团的太子爷欧阳之风亲自飞去了墨西哥城交涉,使福泰旅行社的两个旅游团成员全部第一时间安全撤离墨西哥城,并且,在欧阳的运作下,那两名来自其他旅行团的重伤人员已经送往提华纳进行医治。
“旅游,尤其是境外旅游,这些年膨胀过快,而行业本身的素养却没有及时跟进,就连行业导向都出现了偏差。我们过度关注价格、线路和以营销为目的的服务,对于极端情况下如何保证旅客安全和他们的最大权益,我们的行业相关人员却知之甚少。我本人在此呼吁,不仅我们福泰,也包括其他旅游界同仁以此为鉴,把游客安全始终放在服务理念的第一位。”
苏苀看了弹幕上不少人对欧阳发出了机关枪似的惊叹号呐喊,全都是对欧阳火辣辣的表白,苏苀觉得世界真的变了。
欧阳也变了。
以前的欧阳,含蓄内敛,惜言如金。
苏苀不自觉扭头看了一眼欧阳,见欧阳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苏苀回了他一个微笑。
苏苀注意到,欧阳的这段采访正是在海市国际机场,他那天晚上步履匆匆,应该早就知道外面有一场采访正等着他。晚上十一点多,有那么多记者围着,大概花了不少心思去布置。
不过,现在各行各业竞争激烈,适当的营销手段无可厚非,而且,他们福泰在这次撤离中确实做得非常出色。
“欧阳,我看了所有网上关于这件事情的评论,几乎一边倒在说你们福泰的职业水准。你看,这些说的其实都是他们平时在你们旅行社的报团体验。我念一念啊。”莫莉一口气念了七八条评论留言,听口吻,不像是雇佣的僵尸粉。
莫莉念完了这些,又念了其他几条相关新闻,至今还有旅行团被滞留无法回国。
“欧阳,你们福泰旅行社肯定要大火。还有你本人,已经成了中国女人最想嫁的男人了。”莫莉斜觑了苏苀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道:“就是不知道,今天我们这场聚会能不能把你这国民老公的帽子给摘了。”
苏苀的脸皮相比以前到底是厚了,无所事事地吃着喝着听着,暗暗佩服莫莉在酒桌上的巧舌如簧,自己天天跟她在一起吃饭,怎么没发现她还是个酒桌司令。
欧阳饶有兴致地盯着苏苀,看着她事不关己、悠然自得的模样。为莫莉最后那句话,欧阳特地举起酒杯,跟莫莉碰了一个:“承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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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欧阳叫了公司的两个小伙子当代驾,分别开着莫莉家和他自己的车回去。莫莉说他们还要绕道去钢琴老师家里接女儿天天,拜托欧阳之风送苏苀回家。
苏苀虽然知道天天在学钢琴,但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要把她和欧阳凑在一起的。苏苀也不多说,只跟着欧阳上了他的座驾。
进了车内苏苀才知道,欧阳今天用的是辆保姆车。整个车厢不仅独立于驾驶座,还是全真皮装修,电视、音响、冰箱等配备齐全。
欧阳告诉苏苀,自己经常都要到各处去处理事务,厌烦了打飞的,现在但凡国内出差,他更喜欢让司机开着保姆车跑长途。这样在旅途上,就可以安安静静地计划解决方案。
可能是穷医生当久了,或者是人变得世俗了,对金钱和地位的概念比年轻的时候更强烈,一别数年,苏苀竟突然对欧阳生出了天地两宽的感觉。
欧阳见苏苀坐好,打开全景天窗,问苏苀要不要喝点什么。
苏苀要了瓶矿泉水。
“你除了清水,真的什么都不喝?”欧阳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莫莉和刘旭刚都忍不住天皇御用梵酒的诱惑,喝了不少,只苏苀,手里还是一杯清水。
苏苀笑着点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上手术台,所以任何时候都要准备好。这是我导师给我上的第一课。”
“你遇上了一位带你入坑的好老师。”欧阳笑着调侃。
苏苀手握着矿泉水瓶,半躺半倚在舒服的沙发座上,跟同样半躺半倚的欧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大多数时候都是欧阳在说话,聊新的旅游项目、他考察的那些景点和线路,也聊一些家常。以前欧阳和她在一起,总是拘着,倒不像现在这么贫。苏苀听着音乐,吹着夜风,头一歪,看着窗外街景倒飞如流。
就着刘旭刚的事情,欧阳说起了现在的医疗环境。苏苀还是习惯性不诉苦,只是淡淡地说一些人、事。病人和医生之间的隔阂,医生有时在良心和自保之间必须要做的抉择,还有像刘旭刚这种说不上自愿还是不得已的违规。
欧阳听着苏苀把一些委屈和烦难说得云淡风轻,问苏苀:“想不想换个环境?”
苏苀笑了笑:“哪里都差不多,算了,不想折腾。”
欧阳扭头,看着苏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不然,你将就将就,嫁给我好了,欧阳家的少奶奶应该没这么辛苦。”
苏苀看了欧阳一眼,见他正敛起刚才的玩笑神态,变得认真起来,苏苀突然间心虚了,扭头躲过欧阳的目光,玩笑以对:“你这么优秀,我一个离婚老女人就不祸害你了。”
欧阳笑着反驳:“瞎说。你一点也不老,看上去顶多二十五岁。”
欧阳知道苏苀说的可能是玩笑,但还是能感觉到苏苀这几年的变化,倔强孤傲中更多了些苍凉和圆融。
“苏苀,有件事情,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欧阳想起将要提起的事情,心情开始复杂。他侧头看着苏苀,小侧脸在灯光下划出优美的弧度,五官和脸型小巧而立体。相比较苏苀婴儿肥的少女时代,欧阳更喜欢苏苀现在的样子,眉骨、鼻尖、下颚、唇角,每一处的线条都细腻流畅、恰到好处,既个性又不失娇媚。
苏苀见欧阳突然又沉默了,下意识扭头:“既然犹豫,还是不要说好了。”
欧阳苦笑,他就知道苏苀会是这种态度。
路程不长,再不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告诉她了。
“蒋笑卿从来没有怀过我的孩子,你那天在医院碰到她,其实是她的一个朋友做手术,她故意误导你的。”
欧阳虽然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苏苀却在一点点暗自消化自己的情绪。
话说完,欧阳一直看着苏苀,期待着苏苀有所反应。
苏苀却转头看着窗外,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都过去了。欧阳,我们都别纠结了。”
“我过不去!”欧阳提高了嗓音。
苏苀没再接话,只懒懒地、漠然地仰头看着窗外,海市轻度污染的夜空,除了朦胧杂驳的霓虹灯光,什么都看不见。
到了建设一村,苏苀下车,欧阳也跟着下车。
“苏苀。”欧阳叫住苏苀。
苏苀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转身,面对着欧阳。
欧阳迎着灯光,目光坦诚:“苏苀,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给你幸福。”
也许是欧阳的话实在太动听了,苏苀突然想哭。她低下头,沉默着,半晌,才敢抬头看欧阳,对欧阳说:
“欧阳,我们已经过了犯傻的年龄了。”
苏苀突然想起当年六角亭对欧阳的拒绝。那时候真年轻,说话做事完全不会转弯,所以把拒绝的话说得那么伤人。为此,苏苀每次想起来心里满是遗憾和自责。
如今,倒是学会了字斟句酌,心虚却是半分未减。
欧阳上前一步,离苏苀不到一手臂的距离,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揽入怀里,但他不想唐突,只有些不忿地质问苏苀:“奇怪,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就是犯傻?苏苀,你能不能公平一点儿对待我?对待我们的感情?”
“不能。”苏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欧阳为之气结,使劲摇了摇头,突然又笑了:“我发现了,你就会在我这里横。”
“发现了你还不赶紧醒悟?”
欧阳看着苏苀过于警觉的样子,知道不能逼她太急,便笑着说:“是啊,刚刚醒悟。明白了一个道理。”
“你明白什么了?”
“窝里横,窝里横,其实你早就不把我当外人了,才会对我这么横。”
苏苀愣了愣,不做任何辩解,她知道辩解无用:“不早了,路上小心。”
欧阳拉开车门上车之前,再次慎重地强调:“苏苀,我是认真的。”
苏苀定定地站着,看着欧阳,她突然挺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勇气跨过这小半步,只是踟蹰着,转身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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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台阶、漆黑的楼道,沈成浩抬脚一步步往上走着。
黑暗、逼仄又闷热,且安静得诡异。
这感觉很难受,不仅是身体上难受,心也跟着紧缩,跳得烦乱。沈成浩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边往上走,一直往上走,却依旧看不到任何光亮。他总觉得类似的情形发生过,而且更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他到了一间房子门口,本来漆黑一片的楼道突然像有一盏亮灯,这灯只照在门上,刚够看得见白墙红字写着的“603”、铁栅栏门和门内的红油漆木门。这一切熟悉又遥远。沈成浩抬手,发现手里正拽着一串钥匙,圆圆的钥匙开铁门,扁扁的开木门。
门开得很顺,可是他的手却在发抖。
他觉得自己像中了蛊,明明有种可怕的世界末日般的恐惧感正排山倒海向他袭击过来,心里在呐喊快回头,不要再继续了,但行动却身不由己。
进了门,左边小厨房、右边卫生间,过道凹进去的地方支了一张小饭桌,再过去,一间主卧和小卧室。一切都熟悉的让沈成浩觉得悲哀。
突然,主卧室的灯亮了,里面有人问:“是谁?!”
这个熟悉的声音、响了千百回的问话,让沈成浩几乎癫狂,他突然抢步上前进了主卧。
卧室的灯再亮,比不上床上那两个人的裸.体刺眼。
没有片刻犹豫,沈成浩不顾一切冲了上去,要揪住那堆老肥猪似的裸体把他杀了,然而,在他还没到达老肥猪身边之前,已经被跳起来的女人的肉.体贴身死死抱住。
沈成浩疯了似的要甩脱这恶心的、赤.裸的束缚。
一声巨响和惊叫,沈成浩浑身是汗地坐在床上,大喘粗气。
又是这一场噩梦。
还没等沈成浩回过神,他听得床脚有人在呻.吟,探身一看,借着窗外的月色,乐韵儿光.溜溜地仰倒在地板上。
把乐韵儿送进了医院,沈成浩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带,只好借了医院的电话让麻球送钱过来。
麻球付好钱,这边值班医生也出来了,跟沈成浩说病人有擦伤还有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一两天。
安抚好乐韵儿,从病房出来,麻球追着沈成浩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出现在我的床上,我吓了一跳。”
麻球看着沈成浩的眼神有些躲闪,说:“你又做那种梦了?”
沈成浩没吭声。
麻球沉吟了半晌,哀求地低声说:“老大,别再去看他们了。你让老赵帮他们女儿联系私立学校,老赵也联系好了,老赵还帮他们快餐店找了两家公司,专门跟他们订盒饭。这样一来,他们生活肯定不成问题。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就再多等两年,你多给自己一点时间,调整好了再去接触他们也行。心理医生也说了,急不来。虽然早点接触他们可能会有帮助,但也可能会有反作用。你都很久没这么失控了,见他们才多久就又开始了。搞不好前功尽弃,就连乐韵儿都治不好你的病。”
麻球根本就不敢提“李再招”这三个字,只好用“他们”来泛指。
沈成浩依旧往外面走,不说话。
“你是不是因为苏苀离婚了所以着急了?要不然这样,老大,我们直接跟苏苀把话说开了,她一定不会在意,会跟你一起治疗你的问题。老大,你说句话。”
麻球看着沈成浩开车走了,站在原地发愣,他很困惑,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以前的正常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