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时猫毛满地》孙夜雨

10、病

　　安欣回到家立即去检查了一下大麦的饭盆。
　　相比于她出门前新添的猫粮，竟然连形状都没有换。
　　大麦又是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她走进房间，大麦还趴在自己的小窝里一动不动。

　　安欣满面忧愁地想着大麦生病了。
　　好像就是从那天去给丁思卓接风洗尘之后。
　　她晚上回到家里，大麦正无精打采地趴着，任凭她怎么揉它捏它都没什么反应。
　　从那一天开始，大麦好像渐渐地就开始不大吃东西了。

　　安欣一开始以为大麦挑食的老毛病又发了。
　　于是特意给它买了新的猫粮。
　　可是情况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她仔细上网搜罗了许多猫咪的食谱。
　　鸡肉鱼肉虾仁，大麦每次也就勉强吃一点点。
　　过去大麦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矜持，吃东西总是要背着她。
　　而现在只有在她死死盯着它的时候它才勉强吃一点东西。
　　偏偏这段时间公司有几个大型项目同时开展，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每日回来的都很晚，陪着大麦的时间也很少。
　　画画那更几乎是不用想的事情。

　　安欣摸了它一把，前些天还担心他吃到超重引出病来，现在隐隐约约都能摸到骨头。
　　安欣顿觉心疼地一把将大麦抱到怀里。
　　可大麦就是闭着眼睛，也不看她，只是偶尔动一动耳朵。
　　安欣将下巴贴在大麦低垂着的脑袋上，想着明天无论如何得请天假带大麦去看病了。

　　安欣抱着大麦领了号子便坐在候诊室里。
　　想要约到全省最好的宠物医生也着实是困难。
　　安欣无可奈何地瞧了一眼手中的号子。
　　又左右环视了一圈，见到周围的猫咪也都是一脸病容，几个还带着明显的外伤。
　　旁边那只眼睛被感染了的小猫，一直细细地叫着，十分可怜。
　　安欣抬手托着大麦的下巴，它的目光都病恹恹的。

　　等待的时间实在漫长，将近三个小时过去了，却还没有轮到。
　　安欣一手抱着大麦一手掏出手机，却瞧见手机上收到了条微信消息。
　　她打开瞧了瞧，是丁思卓。
　　丁思卓：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吗？
　　安欣：不是我不舒服，我的猫生病了。
　　丁思卓：你在带它看病？
　　安欣：是啊，还在候诊呢。
　　安欣发完这一条，丁思卓便没有了回音。

　　又过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了大麦。
　　安欣刚一起身肚子却叫了一声。
　　她这才想起一早起来就想着早些带大麦来看病，完全没有什么心思吃早餐。
　　这会正是到了饿的时候。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摸了摸大麦的头，呢喃着：“饿着多难受呀，你怎么就愿意饿着呢？”
　　大麦有气无力地动了动耳朵。

　　安欣看着医生把大麦撂在台子上左听听右揉揉，随后医生摘掉听诊器，“你的猫咪这样看好像是没什么问题，测个体温吧。”
　　说着夹出一只泡着的温度计，在安欣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医生已经把那温度计捅了进去。
　　大麦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一下子扭过了头。
　　安欣不由惊喜地叫了一声，“它终于叫了！都好几天不出声了！”
　　过了一会，医生看了看温度计，“肛温也正常。你刚刚说它几天不出声？”
　　安欣点点头，“就是从一天突然开始的，之前都好好的。饮食什么的都没有变过。”
　　医生豁然，“知道了。你的猫身体目前还是很健康，但是它应该是抑郁了。”
　　“抑郁？”
　　“你是不是平常工作忙老是让它自己待着？”
　　“最近是……有一点。”
　　“那就是了，你得多陪陪它，和它说说话。猫咪跟人一样也是有感情的。你既然养了它就要对它负责，就应该好好照顾它，不要以为给吃给喝就没事了。”
　　“你先带回去好好照顾，如果没有好转，就再来。”
　　安欣连连点头，满脸愧疚地看着大麦，被训得如同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学生。

　　安欣抱着大麦同医生道别之后，刚出门却正撞见丁思卓。
　　丁思卓手上提着两份馄饨，等在出口处。
　　安欣惊得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丁总？你怎么在这？”
　　丁思卓看了看她，“我查了查，觉得全城能让人排几个小时队的宠物医院应该只有这家了。”
　　安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丁思卓上前伸手在大麦头上摸了一下，“这怎么又病了。不过病了倒是好，不那么胖了。”
　　大麦恨恨地呼噜一声甩了甩头，不让他摸，又向安欣怀里钻了钻。
　　安欣见它爱搭不理的，于是解释道：“医生说，它得了抑郁症。所以心情不太好。”
　　丁思卓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猫也会得抑郁症，真是长见识了。”
　　安欣有些不满，“当然，猫咪的感情很细腻，特别是大麦这种聪明的猫！”
　　丁思卓见她较真，便也不再调笑，只是抬起手中打包好的馄饨向她示意了一下，“饿了吧。找地方吃点东西。”

　　安欣和丁思卓坐在医院的后花园中的小长椅上，安欣特意将大麦放在两人之间，大麦也四肢一摊，霸占了一大块地方。
　　丁思卓坐的稍微近了些，大麦的后脚连连蹬了他几下。
　　让他不得不又挪开了些。
　　安欣却并没有顾及这些，她接过馄饨，打开盖子，温吞的香味扑鼻而来，顿时觉得饿得着不住，拿着勺子便吃了起来。
　　她吃着馄饨却又开始走神。
　　丁思卓见她动作渐渐慢，便问：“怎么了？”
　　安欣放下碗，“没事。只是想起以前我和我男朋友经常会去小店子里吃馄饨，很久以前了。”
　　她说完，大麦忽然抬起头转过脸看着她。
　　她见丁思卓有些欲言又止，便自己继续，“可是他现在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丁思卓忽然说：“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变故？”
　　安欣点点头。
　　“多严重，能够康复吗？”
　　安欣低头笑了笑，“很严重。不过我想能的。不管能不能我都会好好照顾他，就像原来他照顾我那样。”
　　大麦又转过脸认真地观察着丁思卓。
　　丁思卓总体上的表情自然，虽然先前有一丝只为大麦所察觉的僵硬，他也笑了笑，“挺好的。他一定能够康复。”
　　安欣突然拉开了话题，“丁总，谢谢你。”
　　丁思卓摇摇头，“这没什么。我很喜欢你的作品，我认为你应该有更好机会，不应该受到任何变故的影响。为此，我能做多少，便会做多少。你如果要感谢我，就专注做好你自己的创作。”
　　安欣愣了一会，终究向他点了点头，笑了笑，目光清亮，“我一定会的。”
　　大麦的脑袋再次底下压在自己的爪子上，下弯的眼梢嘴角充满了丧气。

　　晚上安欣收拾了桌上摊散的画具，将大麦放在桌子上，自己在桌边坐下。
　　大麦依然了无生气地垂头丧气的趴着。
　　安欣伸手端起它垂下的头，“大麦，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养你……”
　　大麦听到这句话，涣散的目光忽而稍稍聚拢了些看着安欣，虚弱地“喵”了一声，伸出爪子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我每天都要去上班，工作的地方不能带你去。然后我要去看阿帆，医院也不能带你去……除了把你留在家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欣说着，眼眶微有些湿润。
　　“要是阿帆在就好了。他一直想养只猫，他一定知道怎么好好照顾你。”
　　“我真是笨。以前做什么事情都是阿帆在后面看着我，提醒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好。”
　　“大概就是我太没用，时间久了他是不是渐渐的就……”
　　她收回托着大麦的手，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不想那些事了。你要是一直不开心，要不我给你找个新的主人吧。你放心，我一定尽力给你找一个好的主人，一定不会虐待你遗弃你，可以好好照顾你，经常陪陪你的那种。不像我，老是要把你孤零零地丢在家里。我也会常常去看你的。”
　　她说着，终于还是任由眼泪滑了下来，“可是……可是我舍不得你啊。”
　　大麦仰起头，把脸凑到安欣脸颊上贴了贴，又退回来些，低下头在用头顶碰了碰她的脸。
　　然后站起身子走到桌边。

　　安欣见它竟然打起了精神，顿时高兴了起来，立即起身把它抱下来。
　　大麦叫了几声，慢慢向食盆走去。
　　安欣见状立即去把盆中之前大麦没怎么动的猫粮掉到，重新换上了新鲜了牛奶。
　　大麦底下头，舔起了牛奶。
　　安欣坐在一边看着它，等到它舔完了牛奶，抬起头，胡子上沾着一滴牛奶。
　　安欣看着它弯弯的大眼睛，终于高兴地笑了起来。

　　二十岁的安欣坐在会堂下，看着参赛的同学们一次上台展示着自己的作品和设计理念。
　　她自觉好像一个淹没在水里的人同学们自信大胆的展示和周围观众不时的鼓掌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这时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来坐在她身后的空位上拍了她一下。
　　她回头，二十一岁的赵帆额角见汗，“我提前些交卷，还好赶上了。”
　　他说着理了理她散下来的几缕发丝。
　　从书包侧边的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发卡，帮她把头发别好。
　　她所有紧张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主持人念道：“下面欢迎大三年级展示设计一班，安欣同学。”
　　她站起身走上台之前又回头看了看。
　　赵帆就坐在她身后，望着她。
　　目光明亮，如同繁星。

　　安欣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从白色窗帘上透出的晨光。
　　在床边游荡的大麦蹿上了床，在她身边伸了个懒腰然后趴在前爪上认真地看着她。
　　目光明亮，如同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