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靥如花》东徒玉

1、序章

　　有美

　　渭水扬兮渭水殇，彼有美兮在一方
　　清扬婉兮被兰芷，巧笑倩兮绽容光
　　巫筮卜兮云不泪，夫有荣兮子有贵
　　望高门兮缓缓开，拥华车兮辚辚走
　　思悠悠兮念之切，如日恒兮如月升
　　遗芳草兮贻佩玖，永以好兮矢弗谖

　　魏，雍夔三年，给事中秦予儒府中。
　　“啊！”一声女子竭尽全力的嘶叫穿越重重回廊，随即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使女急匆匆地来到外书房门口，弓着腰道：“主人，三夫人生了！”
　　秦予儒大踏步地走出来，清癯的面皮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双手由于激动而微微发抖，但是当他看到使女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犹如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那还没飞起来的眉毛就僵在了半空。
　　“女孩？”秦予儒声音中的热度已经褪去了大半，但是仍然抱着一丝丝的希望。
　　使女难堪地点点头：“恭喜主人得一女公子。”
　　半晌没声气儿。使女不敢抬头，只从低着的视线中，看见秦予儒的靴子又重新踏回了书房，她不禁抽了一口气，还没等这气顺了，“乓当”一声，一方玉砚就这样摔碎在她的脚边。
　　又是“啊！”的一声，来报喜信的使女惊倒在了外书房门口。
　　秦家的二小姐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来到了这个世界。在她出生七天后，她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父亲，秦予儒的脸。
　　“二小姐不是不会哭，而是她不能哭。”巫师在仔细推算了秦二小姐的生辰八字后，是这样对秦予儒说的。
　　秦予儒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他有七房夫人，但却一直膝下荒凉，每天卯足了力气穿梭于各房之间，这么几年来却都不见有哪个夫人大了肚子。直到两年前，大夫人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儿子，还没等秦予儒能够舒一舒怀，儿子就被发现腿脚有大问题。秦予儒无法接受这一现实，花了重金到处寻医问药，结果却是得知，自己儿子的腿脚不仅医不好，而且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站起来。
　　得知这一结果的秦予儒如五雷轰顶，在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卖力地出入各房当中。这回，三房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很快地怀上了，正当秦予儒的希望又渐渐浮上水面时，三夫人生了，生的却是一个女孩。那天，秦府所有人都知道，主人当场摔碎了他最喜爱的一方玉砚，还吓傻了一名使女。
　　秦予儒甚至连去看孩子的心情都没有。直到下人来告诉他，说二小姐从生下来就没有哭过，除了笑还是笑，三夫人担心孩子有问题，不得已才来回禀他。
　　这回，秦予儒连摔玉砚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挥手让下人去请大夫。大夫来了，把孩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三夫人不放心，想请巫师，又怕秦予儒不喜，没想到秦予儒倒是很爽快答应了，而且还在孩子出生那么久之后，第一次踏进三夫人的房间。
　　“什么叫不能哭？”秦予儒的脸沉的像是要掐出水来，他重重地瞥了一眼那裹着斑斓法衣，整个人却干瘪成一条扁豆的巫师，“哭笑乃七情六欲，岂是说不能就不能的？”
　　巫师皱巴巴的脸庞咧出几条笑纹，他竖起一根手指：“哭，对于二小姐来说，不是七情六欲，而是大忌。”他把那根粗裂的手指在孩子粉红的脸颊上轻轻划动，小姑娘十分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口中依依呀呀地抗议了两声，张开没牙的小嘴对着那根手指就咬了下去。巫师抽开手，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小姑娘就“咯咯”地笑开了，颊边露出了两个好看的笑涡。
　　年长的巫师“嘿嘿”一笑，却笑得怪异，那笑声的尾巴上，听上去更像是叹息：“她要是哭了，那就祸事了。”
　　没来由地，秦予儒打了一个寒噤。他本是读书人，从小笃信圣贤，对于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总抱着轻蔑的态度。但是这个巫师刚才的一番话，秦予儒却感到似乎就有一把刀子扎在他心尖上，又痛又痒。巫师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秦予儒坐不住，站起身来走到婴儿床边，就立马有乳母把孩子抱起来递到他的怀中。
　　秦予儒看着怀中的女儿，小小软软的身体，咧着没牙的嘴手舞足蹈，见到他盯着，也不十分认生，抓住他胸前布料咯咯一笑，把一团口水印在上面。
　　秦予儒心有所动，戳了戳女儿的小笑涡，小姑娘笑的更欢了，一旁的乳母慌忙赶上来制止他说：“哎呀，主人呢，戳不得戳不得，孩子皮肉嫩，小心戳坏了！”
　　秦予儒刚刚起来的心情瞬间又塌下去大半，他把孩子重新递回给乳母，踱了两步，冲着歇在里间的三夫人道：“这孩子，就起名叫‘靥’吧。”
　　“靥，笑靥如花，秦靥……”三夫人云清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柔柔，细细，有些颤抖，“听见了吗，你父亲给你取名叫靥儿，是希望你笑着过一辈子啊……”
　　“三夫人说的没错。”巫师站在秦予儒的身后，意味深长地扬起了眉毛，“秦二小姐，哭是祸，笑是福，她的笑，可是能兴家业，荣夫婿啊！”
　　秦予儒闻言，愣了一愣，继而转身对站在旁边的乳母丫鬟们吩咐道：“听见没有，以后绝对不能让二小姐哭，若是掉一滴眼泪，就等着家法伺候吧！”
　　于是，下人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从那一天起，秦家的规矩里又多了一条。
　　秦二小姐，秦靥，要笑着过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本文所有内容均为架空，不影射任何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