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28、留下

　　地宫常年昏暗，每一根廊柱旁都设有烛台。是以虽不比外面，倒也足够看清。

　　萧玖与面前的美貌女子对视了一会，清清楚楚地自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看到了杀意。她想，若非狗子此刻在自己身边撑场面，自己小命危矣。

　　她低下头避开那目光，道：“姑娘要不要……先救下你家公子的命？”

　　的确，从他们将云公子带回来，到这美人进来，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虽然她心中诚然有盼着云公子不好的想法，但想想他才救了自己的性命，她果断地将这没良心的念头甩去了。

　　美貌女子冷哼了一声：“叶锦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非长夜门中人进来。”

　　萧玖茫然抬头，确认女子的话是对着小五说的，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才是小五的全名。小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萧姑娘她不同。傅影，你快些看看主公，其他的事，等主公醒了再说。”

　　被唤作傅影的美貌女子这才细细查看云公子的伤势。只是她才低头看了一阵，立刻伸手扶额，不胜虚弱的模样，与方才的凌厉判若两人。

　　萧玖在旁看着傅影忍耐着查看伤势，又立刻移开目光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道：“美人你莫不是晕血？”

　　傅影抬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随即起身，对小五道：“我说，你跟着做。用这个布巾按着，用刀尖剔开一旁的肉，先将断箭取出来。”

　　小五正要上前，萧玖伸手拦了一下，道：“我来吧。”怕傅影有意见，她特意加了一句：“我以前为动物处理过伤势，大概知道怎么做。”

　　傅影下意识就要阻拦，可目光一触碰到鲜血，胸腔就有止不住的难受涌上来，只好错开了视线。而一旁的小五，尚沉浸在自家主公与动物的对比中。萧玖就这么手脚麻利地一番操作，将那断箭取了出来。片刻之后，萧玖一手握着染满鲜血的断箭，另一手用布巾按压着伤口，抬头看向傅影——

　　“接下来呢？”

　　傅影咬牙切齿地指挥着小五将准备好的伤药递给萧玖，口中催促着她包扎。

　　萧玖将伤口擦拭干净，上了药，又细细地缠上了两道白纱。白纱堪堪遮住染血的伤口，她身子一歪，被人生生扯到了一旁。

　　萧玖才站定，就看着傅影已经接替了她的位置，手脚麻利地为云公子处理好了伤口，又穿上了里衣，将人稳稳安置在了塌上。

　　而染了血的衣裳被她一脚踢在一旁，一个眼神之下，小五立刻捡起来团成一团，又在萧玖手上胡乱擦了一阵，迅速藏到了背后。

　　于是，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干干净净。除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什么异样也看不出来。

　　小五适时补充：“傅影是长夜门中医术最高之人，萧姑娘你不用担心。”

　　萧玖低头摸了摸鼻子，晕血的医术最高之人，可真是……“厉害厉害！”

　　傅影却对她这违心的赞扬无动于衷。

　　她这会得了空，终于可以好好清算萧玖这个意外。

　　于是，她绕着萧玖走了一圈，用毫不避讳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萧玖却没有理会她的目光。早在方才两人对视的时候，她已经将傅影看了个彻底，此刻她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招数来恐吓对方，自然，这种招数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作用。

　　她的视线从躺在塌上，脸色苍白的云公子身上，转移到了他周遭。

　　这是一间极简单的屋子，除了正中靠墙的床榻，便是一套木质的桌椅。墙角立着洗漱用的脸盆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倒是与他给人的印象一般冷沉。

　　萧玖在心中下了定论，冷不丁耳边响起一道不悦的女声。

　　“说说吧，你是什么人。”

　　萧玖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小五。

　　在这里，除了昏迷的这一位，她只认识小五。此刻最好的做法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小五道：“傅影，她是主公的人。”

　　萧玖险些一个趔趄，她勉强从容地站定，就听傅影声音里带了几分怒气：“没问你！”她又转向萧玖，大约是被方才那句话刺激到了，傅影明艳的脸上沾染了几分冷意，看向她的眼神分外不友善。

　　“你说，你是什么人？潜藏在他身边，是何居心？”

　　傅影顿了一顿，身子鬼魅一般移动到了萧玖的身侧。她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把匕首，堪堪抵在她脸颊旁。

　　“方才小五已经说了，我是……”

　　“少他娘的说些废话！”傅影不悦地打断她，言辞之豪放，令萧玖刮目相看。

　　“不是废话啊……你是长夜门中人，自然应该知道你家主公今夜是去做什么了。你也看到了，他豁出命来才将我救回来。你说，我能是什么人？”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完这一段，盯着塌上躺着的云公子，努力挤出了一个担忧的神情。

　　什么云公子，什么长夜门，她一无所知。可萧玖最大的优点就是冷静。今夜发生的事在她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怀王忽然发难，小元子的死，以及莫名搅进来的长夜门。

　　眼下看来，她只能抓住云公子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于是，胡乱诌了这么一句，她越想，越是万无一失。

　　傅影默然一笑。

　　冰冷的匕首在萧玖脸上轻轻擦过，留下一股令人胆寒的摩擦感，激得萧玖心里一突。

　　“你当老娘这么多年白活了，真信你这鬼话？”

　　下一瞬，刀尖转向，闪着寒芒的匕首尖抵着萧玖白嫩的脖子，只消她手一抖，萧玖便要毙命当场。

　　“非我长夜门中人，擅入长夜门，杀、无、赦！”

　　见她要动真格的，小五急道：“傅影，若是主公醒来看到……你快将匕首放下！”

　　傅影仔细观察着萧玖的神情，恶意地笑了一下，道：“你说得对。那暂且留着她一条小命。”

　　萧玖才松了口气，便听她接着道：“只是这脸瞧着碍眼得很，不若我先划花了，待主公醒来再定夺便是。”

　　说话间，指尖用力，竟是真的要下此狠手。情急之下，萧玖叫道：“狗子！”

　　面前一道灰影闪过，傅影立刻后退了两步，被小五扶了一把才站定。而狗子方才一击未成，已经稳稳落地，正站在萧玖身前，呲着牙，是个护卫的姿势。

　　傅影皱眉道：“不要命的小畜生……”她说话间，挥舞着匕首便朝着狗子攻了上去，狗子却适时一个腾挪，在墙壁上借力一跃，自侧面腾空朝她扑了过去。

　　傅影再次狼狈后退，与狗子对峙。这回，她一手扶剑，眉眼间杀意凛然，已经没了方才手持匕首的玩笑模样。

　　小五连忙上前两步，挡在了傅影身前，道：“误会误会，萧姑娘，你且带着这小狼随我上街买些药，傅影，主公重伤未愈，你好好照看着！”

　　说完就推搡了萧玖一把。萧玖会意，立刻将狗子抱了起来，跟着小五走出了门。

　　小五回身将门带上，走出了两步，才低声道：“萧姑娘见谅，傅影忠心为主，且长夜门确有外人不得入内的规矩，还是先暂避片刻，等主公醒了再与她解释。”

　　知道小五是为她好，萧玖没有多说什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跟着他穿过长长的通道。

　　沿途见着不少人，都对她投来了或好奇或警惕的注视。萧玖认认真真看着脚下的路，一句废话也没有。

　　两人不多时就来到了入口处。沿着石阶向上，便是西市那废弃的庭院。萧玖看了一眼来时的路，低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泄露你们的秘密。咱们接下来去哪？”

　　小五有些头疼地思忖了片刻。

　　他倒是不担心萧玖会说出去什么。毕竟萧玖是主公的人，这一念头在他心里已经根深蒂固。既是主公的人，断不会做出出卖主公的事。长夜门中人如此，他相信萧玖也定是如此。

　　只是眼下……

　　他想了半天，道：“萧姑娘在上京可还有去处？若是有住处，日后等公子醒了，我再让公子去寻你便是。”

　　萧玖默了默。她摩挲了一下怀里狗子的头，道：“我自有去处，五日后，若是你家主公醒了，让他来西郊桥下第三间房子寻我。”

　　西郊乃是她当日进京时路过的，桥下第三间屋子，萧玖那日见着，有个口吐芬芳的妇人。

　　既已出了皇宫，此后朝廷也好，长夜门也好，她自是不想再有半分关联。于是她从容地扯完这个谎，在小五放心的点头中，率先爬上了石阶。

　　两人一狗悄无声息地出了庭院，混入了人群中，朝着西郊走。萧玖正要客气说不必相送，身子被人一搡，便见身边的人都朝着不远处的布告栏涌了过去。

　　“瞧瞧，反贼啊。”

　　“长夜门……什么长夜门，那不是许多年前就覆灭的魔教吗？”

　　“这还有个姑娘呢，瞧瞧，眉清目秀的，啧啧。”

　　萧玖隔着几个人头看清了那通缉令上的画像，接过小五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斗笠，低着头，朝着人群外挤了出去。

　　两人走到僻静处，小五骂道：“狗皇帝，竟如此迫不及待！萧姑娘，我先送你去西郊，我得赶着回去通知。”

　　萧玖在原地顿了一顿，脸上绽开了和煦的微笑。

　　“小五啊，我思前想后，实在不放心你家主公一人独自承受。我还是同你一道回去照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