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25、宫变

　　萧玖照例每天为出宫秃头，宫外形势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帝上任一年，大黎可谓国泰民安，只唯独除了那西北一角。

　　游牧民族聚集而成的小国多年来不时扰边，每每被挡回边防之外，但在这一回，却忽然发起了大规模进攻。大黎失了一城，又生生将敌军拖在了下一座城池，皇帝加派的援兵正在路上，而接到两拨催促的萧元杰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上京之外的小镇。

　　“也不知做什么要这么着急。”萧玥揉着腰抱怨，整日整日地赶路加速了疲惫，她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吃得了这种苦。她靠着窗沿欣赏着外面的风光，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向了上京的方向。

　　上京什么都好，还有她的如意郎君。北峪的苦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这一路走来，她便是做梦也要笑出声。她仰着脸做着关于未来的美梦，耳中传来了渐近的马蹄声。

　　萧玥盯着声音的来源，那骑在马上的人越来越清晰，萧玥的眼睛慢慢亮起来，等那兜面的人下了马，她惊讶地睁大了眼，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怀王的脸隐藏在兜帽下，两人在楼梯上遇见，怀王唇角渐渐绽开温柔的笑意，还是萧玥记忆中的模样。

　　等他终于上了楼，萧玥实在难以维持矜持的形象，猛地冲上前抱住了他。

　　“你怎么来了？我本来还以为，明日才可以见到你。”

　　苏潜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一眼，几个手下自发自觉走开了些，顺道在周围站定，挡住一切可能的目光。

　　他的手摸了摸萧玥的头发，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脸上依稀是温柔的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感受着怀中人激动的颤栗，苏潜将她拉开些许，道：“好了，在外面呢。”

　　萧玥不好意思地笑笑，退开了些，却不舍得放手。苏潜道：“萧将军住在哪一间？”

　　萧玥神色一敛，又变回了那个娇弱识大体的小姐模样，带着苏潜敲开了萧元杰的门。

　　等待的日子里，萧玖被叫走了一趟，为年糕洗了澡又修了指甲，很是尽了一番“铲屎官”的职责。

　　当日抱走年糕的那一位已被封了贵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玖总觉得有些炫耀的意味。但段数显然比崔美人高了不少，虽为炫耀却不张扬，待她又很是殷勤，颇有几分拉拢之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

　　萧玖对此感到越发的气闷。一想到每日都要在这种气氛中度过，她恨不得立刻长出双翅膀来，管他什么萧家如何，不管不顾地便冲出宫去。

　　垂头丧气地到了晚棠殿外，萧玖一抬头，门口多了两尊门神。

　　门神一身铠甲右手扶刀，见了她先行了个礼，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虚空，让萧玖立刻回忆起了在萧府时被严加看管的日子。

　　她疑惑地进了门，这才发现，原先空空荡荡的晚棠殿热闹非凡，宫女太监忙碌着往里布置东西，萧玖转过头，迅速捕捉到了阿秀的身影，随即又是一愣。

　　她从未在阿秀脸上看到这样喜气洋洋的神情。若是蹲坐原地摆起右手，那便是活脱脱一只招财猫。

　　“萧大人，你回来了！”

　　阿秀这一声迅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那些个宫女太监，不管手里忙着什么，纷纷停下动作，上前整齐划一地道：“见过萧大人！”

　　萧玖：“……”

　　她僵硬着笑脸将阿秀拖到了一旁，“怎么回事？”

　　阿秀喜气洋洋地道：“圣上赐了好多东西下来，又拨了好些人手，命我们明日为大人好好打扮。大人要不要挑一下明日穿什么衣服？奴婢方才见着……”

　　萧玖身不由己地被阿秀带着往寝房走，看着满屋子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生生憋出了一脸菜色。
　　“我不换，我明天还穿这个。”

　　阿秀道：“那可不成，圣上吩咐了，一定要将大人打扮妥当，不然让奴婢们仔细着脑袋。”

　　萧玖：“……”

　　算你狠。

　　饶是萧玖百般反抗，阿秀一脸的笑意百攻不破，但从头到尾，态度都是如一的坚定。

　　等第二日一早被叫起来折腾的时候，萧玖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她家看起来人畜无害又胆小如鼠的阿秀，难缠程度丝毫不亚于萧府的嬷嬷。

　　天色慢慢暗下来，整座皇宫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迫不及待地要将什么吞噬。偶尔有一丝微风吹过，将不知何处而来的肃杀感吹遍了每个角落。

　　萧元杰一家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混在赴宴的众官中，成了极其不起眼的一道风景。一阵寒暄过后，萧玥跟着爹娘身后走进来，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四处张望。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皇宫深处，天色越发暗了，原本安静的宫门口忽然起了喧嚣。

　　守门的士兵沉默地倒在了血泊中，一阵风起，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慢慢飘散，为这夜也染上了几分不安。

　　朝宴如期而至。

　　萧玖穿着一袭繁复的宫装，每个毛孔都写满了不情愿。

　　直到这时，她还没想出来要怎么规避一会的尴尬场面。

　　如果此刻能有个手机，有个WIFI，她真想发一条：如何礼貌又避免尴尬地拒绝被收入后宫？在线等，挺急的。

　　一只脚跨进了门，萧玖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她脸上愁容一收，朝萧元杰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

　　她一袭红妆，今日妆容越发衬得她明眸善睐。稚气褪去，五官精致又明媚，随随便便往人群中一站，便吸引了目光无数。

　　她进门时，苏旸的手正无意识地叩击着桌子，还在为早朝时的事烦忧。定定地盯着萧玖看了一会，他眼中盘旋的沉冷褪去了些，漫上几分温暖。他遥遥朝萧玖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皇后依旧笑得温婉，一旁的太后却变了脸色。

　　自上次萧玖当众拒婚，她一直没能咽下那口气。狠狠剜了萧玖一眼，她转头朝一旁的小元子耳语了几句，小元子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被太后瞪了一眼，从旁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太后脸色稍霁，垂下眼吹了吹手中的茶，唇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

　　萧玖坐在苏旸身旁，颇有些惴惴不安。坐在这个位置，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每一道目光，来自萧元杰的关切，沈秋月母女的不善，还有底下朝臣如有所思的目光，她低着头，几乎要被这气氛逼得疯了。面前盘中落入一物，萧玖定睛，却是皇帝亲自为她夹了菜。

　　萧玖惊得坐直了身子，狗腿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苏旸眼中笑意不减，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堂下众人，最后定在了萧元杰的身上。

　　“今日朝宴，一来是为萧将军接风洗尘，二来，孤另有一事宣布。”

　　萧玖侧耳听着，冷不丁手被人牵起。她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就要抽出，一抬头，却对上了皇帝温柔却暗含警告的眼神。

　　萧玖不敢动了。

　　软玉在握，苏旸缓缓摩挲着萧玖的手，道：“萧将军之女萧玖，德仪出众……”他这番话才起了个头，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的话，这一声便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自门口向内，尖叫声响成一片，而慌乱躲避的人群中，飞快地窜出一个灰白的身影，威风凛凛地停在了正中，面朝萧玖的方向，蹲坐了下来，仰首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嗷呜！”

　　“是狼！”

　　“怎么会有狼！”

　　萧玖“……”

　　这场景何其熟悉，上一次狗子这般亮相之后，她挨了一记杀威棒。

　　反射性地转过头去，果然，皇帝颇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这变故来得突然，但萧玖心中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她立刻跑了下去，对众人解释道：“大家不必怕，这是我养的小狼，吃素的，吃素的。”

　　萧玖这位铲屎官养狼一事，虽然在场也有人有所耳闻，但毕竟是只活生生的野兽，亲眼所见，又有几人能保持淡然的？一时间，所有人看向萧玖的眼神都像在看怪物。

　　萧元杰脸色难看至极，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竟还将它带进宫了！”

　　萧玖讷讷回避，场中乱成一团，全然没有人注意到，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的怀王殿下，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风似乎变得大了些，黑压压的一群铠甲卫兵，自各个城门涌了进来。殿中宴席仍在继续，而热闹不及之处，空气中的血腥味变得越来越浓。

　　“主公？”

　　云公子趴在屋顶上，黑沉沉的一双眼，冷冷地注视着底下的厮杀。他手中握着方才拿到的密报，握剑的手紧了紧，头也不回地道：“退。”

　　小五惊讶道：“可是怀王那边……”

　　云公子将手里的密报塞给他，声音更冷了几分：“怀王此人，德不配位。”他丢下这一句，身形一跃，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小五将密报展开，匆匆忙忙瞥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愤怒神色来。飞快召集了长夜门的人，不多时，埋伏在屋顶上的人便如潮水般，退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