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21、接狗

　　“主公，是我。”

　　门里传出淡淡的一声“嗯”，小五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自家主公手里的那片物事。

　　色泽暗淡，薄如蝉翼，犹如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陈年伤疤，真实又狰狞。

　　那东西被小心放到了台面上，小五抬起头，云公子手中拿着布巾，将脸擦拭了一遍。

　　这些年难得见到他真容，小五愣了一愣，忍不住抱怨道：“主公为何每日都贴着那伤疤？这都城之中，多少人想要这般出色容貌？如主公这般将自己变凶变丑的，闻所未闻！”他说着，再一转眼，看到了一旁的银面具，正预备加深这番吐槽，耳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沉冷嗓音。

　　“你来我这便是要说这个的？”

　　小五立刻忘了这茬，正色道：“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帝将那崔美人打入了冷宫。”

　　他绘声绘色地重复了一遍探子的话，疑惑道：“真是可怜了那崔美人，她大概是大黎有史以来最快进冷宫的妃子了吧？啧啧，可是我不懂，她为什么要承认啊？”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云公子的脸色，他家主公向来少言寡语，可昨夜他回来时，竟被他从那张一贯冷沉如万年寒冰的脸上，勉强看出了些笑容的痕迹。

　　小五疑心自己的眼睛坏了，一个没留神凑得太近，被一巴掌打了回来。

　　那一巴掌显然打得轻了，以至于他到此刻还有些不怕死的意思。

　　云公子倒是真的心情不错。

　　他将布巾拧干了挂起来，转身拿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难得有耐心地解释：“怀王的信，是因为她才被搜出来的。她不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你猜太后会不会要了她的命？”

　　小五挠挠头，仍有些不解，“她可以说不知情啊，一切都是意外啊。”

　　云公子转头看了他一眼，眼角眉梢都带着嫌弃，“你觉得，是她满门受累的可能性比较大，还是怀王被查出来在宫里安插人手，从而被降罪的可能性比较大？”

　　小五想了一想，忽然睁大了眼，激动地嚷嚷：“主公是说，若是她不主动揽罪，此事必然还要彻查，太后为了保全怀王，极有可能还是会嫁祸到她头上，那时可不只是她被打入冷宫那么简单的事了！”

　　他啧啧两声，“我还以为那崔氏女只是个冲动的富养之女，不成想，竟还有这样保全家族的觉悟。”

　　云公子拿了干净的帕子擦拭剑锋，边擦边道：“千挑万选送入宫的，又怎会马虎。”

　　小五深以为然，随后却又摇了摇头，“也不见得，我看那萧将军选人的方式就很马虎。”

　　地宫常年阴暗，无论白天黑夜，时时刻刻燃着烛火。云公子正就着烛火细心地擦拭手中的剑，闻言，手就是一顿。烛火的剪影在他眼中跳跃，五官精致的脸如同被镀上了一层光晕，硬朗的线条也软化了不少，越发显得俊秀无双。

　　他沉默了一会，像是想起了某些画面，唇角无意识地向上勾了勾。

　　小五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疑惑地转过头去，正好捕捉到了他家主公唇角那未消散的笑意。他惊讶道：“主公，你笑了？”

　　云公子一瞬间收起了所有表情，干脆利落道：“滚出去。”

　　马马虎虎被选出来的萧玖，强自按捺着一腔兴奋，恭恭敬敬地站在宣德殿中。

　　出了宫接回狗子，小目标眼看就要完成，离宫的大目标还会远吗？想到这里，萧玖简直兴奋得要搓手。

　　皇帝背脊挺直地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地批阅着桌上的奏折，仿佛全然忘了殿中还有她的存在。

　　萧玖站得有些累，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脖子，却见原本低着头的皇帝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连忙停下了动作。因动作太猛，牵扯到了颈间某块肌肉，痛得她“嘶”地一声咧了嘴。

　　皇帝将手中的笔搁下，道：“一会到了怀王府中，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萧玖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知道知道。”

　　皇帝对她的进步很满意，道：“说说看。”

　　还要说说看？萧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露出了颇有些做作的沉痛神色：“怀王殿下，你是个好人，是我配不上你。”

　　说完，她一脸期待地转头看向皇帝，满脸写着的都是求表扬，求过关。

　　皇帝面无表情地欣赏完了她的表演，没有给出任何一句评语。

　　“去吧。”

　　“好嘞。”

　　一队人在外护送着，萧玖乘着轿子，晃晃悠悠到了怀王府。

　　亮了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地入了府，临近下轿，萧玖忽然有点踌躇了。

　　一想到进京这一路怀王的无微不至，她就觉得一股罪恶感从脚底冒了上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萧玖才掀开轿帘，就迎面撞进了一双好看的眼睛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萧玖觉得，怀王原本丰神俊朗的脸，没来由地显出几分憔悴来。

　　他定定地盯着萧玖看了一会，直看得萧玖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才苦笑一声，道：“阿玖竟亲自来了。”

　　萧玖讪讪一笑，“谢谢你帮我照顾了狗子这么多日。”

　　怀王侧过身，道：“坐会吧，我去让人把狗子带出来。”

　　萧玖看了身后的护卫们一眼，道：“不劳烦怀王殿下了，我带了狗子就走。”看着怀王面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受伤，她不忍道：“怀王殿下这般身份容貌，应当有更好的女子相配。是萧玖配不上殿下。”

　　说完，她实在不忍心看怀王的脸色，干脆将头别了开去，是以，没有看到怀王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机。

　　他的声音有点哑，出口的话却是平静的：“阿玖不必妄自菲薄。”

　　说完这句，两人再无话可说，萧玖望眼欲穿地看着下人离开的方向，还未见到人回来，便听到熟悉的一声“嗷呜！”

　　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扑了出来。萧玖连忙伸手去接，狗子却并没有扑进她的怀里，而是在她身前停了下来，四只脚简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绕着她团团转了一圈，又是跳又是叫，两只爪子还不住地往上搭。

　　萧玖心中一酸，在它蹿到自己身前的一瞬，伸手将它抱了起来，按在怀里使劲揉了揉。“几天不见，你怎么还轻了？”她嘟囔了一句，立刻觉得不妥，刚抬起头就看到了怀王略显僵硬的脸色。萧玖立刻打哈哈道：“这么几日，狗子没给殿下添麻烦吧？”

　　怀王唇角象征性地勾了勾，“没有。”

　　狗子却忽然从她怀里探出头，冲着怀王呲起了牙，若不是被萧玖抱着，它几乎是个要跳上去的趋势。

　　怀王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灰飞烟灭了。

　　萧玖尴尬得不行，跟怀王匆匆忙忙告了别。

　　眼看着她的轿子消失在了门外，怀王眼底的阴冷再不加掩饰。他朝身后招了招手，对着那凭空出现的黑衣人道：“记着，做得干净些。”

　　日光倾泻，他如玉般的脸却像是笼罩着一层经年不融的寒霜。许久，他唇角微微勾起，却没有了半分往日温柔。嘴唇翕动，他口中缓缓吐出了几个字：“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

　　萧玖一直紧紧地抱着狗子，直到轿子离开怀王府有一些距离了，她才将狗子抱高了些，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看。

　　不是她不知好歹，实在是她与狗子相处了这么些时候，从未见过它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人露出攻击的姿态。上一次如此，好像还是面对云公子的时候。

　　瞥到狗子眼睛侧上方一道棕黄色的痕迹，萧玖面色一凛。

　　她伸手一摸，那痕迹很快便掉了下来，沾在了她的手上。萧玖凑近了去闻，闻到一股铁锈味。

　　这个位置……“他们把你关在笼子里？”

　　狗子暴躁地从喉咙里低低呜咽了一声。

　　她有些心疼，但也可以接受。毕竟在他们眼中，狗子是只凶猛的野兽，只不过狗子向来习惯了自由，从不曾得到过这样的待遇罢了。

　　身上再没有什么其他的痕迹了，萧玖放下心来的同时，心里有点愧疚——

　　人家不计报酬地帮你养着狗，到头来还要被你怀疑。

　　萧玖安抚地帮狗子顺毛，“好啦，以后不关你了，好不好？不过你要乖点啊，若是在宫里惹出了什么事，可真要被人煮了吃狗肉了。”

　　狗子显然对这样的威胁不以为然。但许久没有触碰到这熟悉的怀抱了，它难得地安静窝在那里，由着那个它眼中的蠢女人不断地摸着自己的皮毛，摸着摸着，它舒服地眯起了眼。

　　但这片刻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轿子忽然重重地一顿，萧玖险些被甩出去。

　　狗子警惕地站了起来，对着轿子外面，一副防备姿态。

　　“怎么了？”萧玖探着身子去掀帘子，才掀到一半，眼角闪过一丝寒芒，一道剑光竟从斜里刺了进来。

　　若不是她躲得快，怕是此刻已经交代在这了。

　　那把剑没有得手，飞快地抽了出去。外面很快传来兵刃相击的声响，一道雄浑的嗓音传入了萧玖的耳中：“她就是萧元杰的女儿，杀了她！”

　　帘子忽然一动，一道温热的液体喷射进来，溅了萧玖一脸。萧玖伸手一摸，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