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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灭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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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忽闻这几个字,心中猛然一震,抬眼看向独孤宁珂。却见郡主端坐一旁,神色淡然道:“冷姑娘失血过多,神智有些不清。还请白姑娘尽快施法为她医治。”顿了顿又道:“我这个外行人在这儿杵着,想必碍手碍脚,本宫便先去外厢静候消息了。”说毕,她起身转出了屏风,嫣红也随之而去。
白雪静了静心神,取出自备的金创药,先行敷在冷香寒的伤口之上,又将一枚荣参丸递在冷香寒口中,令她含着提气,方才探手替她把脉。一番诊察之下,白雪发觉冷香寒脉象虽有紊乱之象,却并无微弱之态,便动手替她将那四枚银针一一拔去。她自制的金创药于止血化瘀去腐生肌有极好效验,果然银针除去,伤口亦未再出血。她起身拉过锦被替冷香寒盖在腹部,便走到了屏风之外。
众人皆在堂上坐等消息,一见她出来纷纷立起。
欧阳擎昊道:“冷师妹伤势如何?”白雪道:“她伤在胸口,伤口虽然不浅,但幸而避过了心脉,我已替她敷上药了。她失血过多,近些日子需多吃些滋补汤药以来调养,这倒是要劳烦郡主了。”独孤宁珂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冷姑娘是我府上的客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做主人的难辞其咎。诸位没有兴师问罪,本宫已是万分感激了,哪敢嫌东嫌西的?”说着,便对转头吩咐道:“明珰,这些日子你多辛苦些,小心侍奉,本宫也会另派人手来替你的值。”明珰俯身道了声“是”。白雪忙道:“师妹伤重,近日诸事必然难以自理,我们住在郡主府上已是打扰郡主过甚,怎敢劳动明珰姑娘。我自然会在师妹床前照应,郡主就不必多费心了。”独孤宁珂道:“让客人自己端汤喂药?世上哪有这个道理!白姑娘若是执意如此,可就是笑本宫待客不周了。”席枫也接口道:“白雪,你肩上剑伤未愈,行动难免不变,就莫要执拗了。”欧阳擎昊闻言,大惊道:“白雪,你几时受得伤?!我怎么不知道?”白雪见席枫说出,只得将方才之事和盘托出。
欧阳擎昊听得白雪受伤,大感后怕,连连问道:“伤的怎样?可动着了筋骨?”说着,便要扯白雪回去。白雪道:“方才我在屋里已上了药了,只是擦破了些皮,义兄不必大惊小怪的。”独孤宁珂道:“此人先是重伤冷姑娘,又绕到后院寻上白姑娘,到底所为何事呢?府上并无丢失物事,他也不像是来偷花的,真正令人疑惑。”一旁侍立的单小小忽然插口道:“郡主,府上向来清净,奴婢以为是不是这几位公子小姐往日江湖上有过节的朋友寻上门来的呢?”她此言一出,便是将刺客上门一事归咎于白雪众人。独孤宁珂连声叱责道“休要胡言!”单小小欠身赔了罪。
独孤宁珂又道:“现下夜已深了,冷姑娘和白姑娘又都受了伤,依本宫之意,大伙还是先去歇下罢,余下的事情明日再谈。”
众人闻言也未在多话,欧阳擎昊见席枫不住的拿眼瞅着白雪,心里老大不自在,又想起白雪肩上受伤之事,便扯了扯她的袖子,一道告辞离去。待出了门,白雪方才道:“那简中越立在旁边不言不语的,也不知今夜前来所为何事。”欧阳擎昊并未接话,白雪又道:“说起来,近日总碰上这位老掌门,是怕那神农鼎被我们不告而取么?”她抬眼望了欧阳擎昊一眼,见他总不接话,亦不再多说什么。两人走回宿处,,欧阳擎昊便扯着她的手急急的进了卧房,就要看她伤得如何。白雪怎肯让他看,便说道:“我已然敷了药了,不过是些皮肉伤,并未动着筋骨。我的药是极好的,睡到明日早上,便能收口了。天也太晚了,义兄你去睡罢。在人家府里做客,若是贪睡晏起只恐被人耻笑。”欧阳擎昊在桌边落座,道:“只怕那刺客未得手,不肯死心再来,我在这儿守着,你安心睡罢。”白雪心道:你在这儿坐着,我如何能睡得着!便开口道:“不妨事的,今夜他已是打草惊蛇了,这郡主府里此刻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绝无再来的道理。义兄,你只管去睡罢。”欧阳擎昊虽仍放心不下,但他素知白雪的脾气,只得道:“我今夜睡的醒些,你若有事便呼喊我。”白雪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的,你去罢。”
待欧阳擎昊离去,白雪方才脱下外衣,行动之时些微有些刺痛,但验看伤处已然收了口子。她抬手打灭油灯,抱膝而坐,心中道:今夜来人若果然是他,他又是为何而来?为甚么会伤了冷师妹?又为何要取我性命?想了一会儿,她既感心凉又觉无味,那刺客手中的长剑似是又在眼前晃动,兀自闪着寒光。不出片刻,睡魔便昏昏来袭。
恍惚中,白雪一时好似看到冷香寒身上染血走到房里来,对她喊道:“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受此重伤!”一时又似见到郡主立在身畔,叹息道:“不管怎样,你心底终究是有他。”又见欧阳擎昊道:“你与我早有婚约,怎能属意他人!”席枫又走到跟前,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不死心么?”一时里众人七嘴八舌沸反盈天,白雪只觉满耳聒噪,扬手便欲挥去,这些人却忽然不见了,一柄长剑闪着精光的向己身刺来。她心中大骇,便要躲开,身上却如缚枷锁,动弹不得,待要喊叫,喉咙却是哑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得眼看着长剑刺到。便在此刻,她忽然睁开了眼睛,顿觉身上一片湿冷,抬眼望去,室内一片静谧,东方窗纸上却透出微微光亮,原来竟是南柯一梦。
白雪方知却才是魇住了,安下心来,便仍觉困乏,翻身欲眠,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响动。只听一人叩门道:“姑娘可起来了?方才明珰来问是否要为冷姑娘换药,奴婢不敢擅自作答,先打发她去了,问姑娘的示下。”听声音,却是红蕖。
白雪忆起冷香寒受伤一事,也不再睡,起身着衣,见衣衫染血,便丢在一边,自包裹中取来一件梅花飘香的深衣穿了,方才道:“我起来了,就去看看。”话毕,走去开门。红蕖舀水进房,侍候她洗漱匀脸。
眼看她梳洗已毕,红蕖道:“灶上才开了火,拿早饭来么?”白雪心里惦着冷香寒,道:“不忙,我并不饿,先去看看冷师妹罢。”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出门之际,见欧阳擎昊的房门掩着,想他昨夜睡得迟了,还未起来。
此时已是秋末,清晨时分着实有几分冷意,府里各房也是才开门的光景,并无几人外出走动,冷冷清清。白雪径自走到冷香寒所宿院落,踏入房门,便闻到满室药香,只见明珰守着一只小炉,火上炖着一只黄铜小锅,那阵阵药味便是自锅中飘出。白雪问道:“这锅里炖的是什么?”明珰答道:“是人参小米粥,郡主吩咐的,给冷姑娘补元气的。”白雪点了点头,走进内室,见冷香寒睡得沉沉的,丝毫无醒来的迹象,便伸手搭其脉搏,又看了伤处,创口已逐渐结疤,除却脉象虚弱已无大碍,就替她换了药。其间,冷香寒只呓语了两声,并未醒来。白雪又走到外厢,问了几句昨夜情形。明珰道:“冷姑娘昨夜四更时分吐了一次,身子也烧的滚烫,我将姑娘留在这里的丸药和水匀了给她喂下,直到五更天气才睡安稳了。”白雪道:“多谢明珰姑娘费心,昨夜姑娘辛苦了,今日有我在这儿照看,姑娘去歇息罢。”明珰吐了吐舌头,笑道:“这要是被郡主知道了,奴婢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姑娘自管安心罢,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替我的值。”正说话时,单小小走了进来,说是郡主有请,白雪便跟了她去了。
单小小引着她走到花厅,进门便见独孤宁珂在圆凳上坐着,见她来了便起身笑道:“本宫听闻白姑娘一大早起身便去探望冷姑娘,料来姑娘还不曾吃了早饭,遂令丫头去请姑娘来,咱们一道吃了倒也便宜。”白雪点了点头,道:“劳郡主记挂了。”独孤宁珂上前拉她在身畔坐了,令单小小放了桌子。不一时尉迟嫣红自厨下拿了清粥小菜并荷叶儿饼来,两人同吃。
待吃过了早饭,宁珂又令上了泡茶,两人坐着闲谈。白雪想着昨日和义兄私底下的打算,便道:“郡主,这些时日来我等多有打搅,心下甚感不安。加之我与义兄离师门时日已久,极为想念师长并诸位同门,本来今日便要来向郡主告辞,不想师妹昨夜又为歹人所伤,故先向郡主道扰,待师妹略能动弹,我们三人便即上路。”独孤宁珂心道:果然来了。口里道:“可说什么呢,是本宫邀你等来府上做客,日日只恐慢待了几位,什么打搅不打搅的,冷姑娘又在这里受伤,我这做主人的自然责无旁贷。原本白姑娘想念长辈,宁珂不当阻拦的,只是冷姑娘受伤不轻,白姑娘身上也不好,路上披风带雨,客店饮食又不滋养,纵使白姑娘医术通神,只怕也施展不开,若是路上再有个好歹,可怎生是好?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是长辈们看护长大的,怎敢不爱惜身子,反劳他们操心伤神?不若二位在这儿住上些日子,待身体调养好了再行上路,届时二位行路也利落了,姑娘谷里的长辈们也不致挂怀了,岂不两厢便宜?这些话都是宁珂没见识的念头,只是宁珂自觉还是一番道理,不敢不说。”正说着,席枫从外走了进来,道:“一大清早,你们聊些什么?”独孤宁珂见他来了,道:“你竟睡到这时刻才起身。可吃过饭了?”席枫道:“早已吃了。”说着,也不用人让,便在一边坐了下来。独孤宁珂道:“你快劝劝白姑娘罢,正和我说要走呢!”席枫看了白雪一眼,道:“慌什么?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上路?”白雪道:“也没说今日就上路的,只是离谷久了,须得回去看看。再者前番所说之事,我们做不得主,还得回谷请教谷里长辈。”席枫道:“你师叔前脚刚走,他回谷去于中原情势有个不说的道理?他述说的不比你更加详尽?又何必白跑那一遭。若是届时谷主肯了又要打发你出来做事,岂不白白浪费力气,宽心在这里住着,待冷姑娘身子养好了再说!”这二人都是能说会之辈,一席话说得白雪肯了。
三人正坐着说闲话,屋外丫鬟道:“欧阳公子来了。”便见欧阳擎昊迈步走来,白雪起身道:“我起来时见你还在睡,想是昨夜睡得迟了,便没喊你。可吃了早饭不曾?”欧阳擎昊道:“才吃过。冷师妹怎样了?”白雪正要答话,席枫却插口道:“你若真个担心师妹,又怎会晏起?又待吃了早饭才来,不亲自去探视,却跑来问白雪,这般姿态,着实令人齿冷。”欧阳擎昊冷哼道:“我师门中事,哪有你这外人置喙的余地!”席枫眉毛微微一挑,却听白雪微微叹气,道:“你们凑在一处便要吵闹,不知是不是上辈子结下的冤仇。”两人微微一怔,欧阳擎昊道:“这一世识得这人,就已是大大的晦气了,哪里还能扯到上辈子去!”
两人兀自吵闹不休,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只见拓跋玉儿和陈靖仇匆忙跑来,陈靖仇背上尚负着一人。那人遍身血污,头垂在陈靖仇颈间,死活不知。众人吃了一惊,各自起身。独孤宁珂道:“陈公子,拓跋姑娘这是……这人是谁?”拓跋玉儿道:“事情紧急,话待会儿再说,请郡主先腾出间客房来给这位老伯。”顿了顿又道:“幸而白雪在这儿,劳你给他医治,这人我们见到时已是气息奄奄了,再耽搁片刻只怕就要没命了。”独孤宁珂更不多问,便命丫鬟拿钥匙开厢房。
这郡主府里的客房是日日打扫的,甚是整洁,立时便能住人,就是有些不到之处,此刻也不及去想它。众人将那人安置在紧邻花厅的西厢房里,白雪跑回房里取了药包又折返回来。回来时,尉迟嫣红已将那人脸上的血污擦去,白雪见那人面如金纸,血色全无,观其眉目竟是昨日在城中“庖丁陈氏”见过的张福。白雪微微一怔,瞧了一眼一旁的欧阳擎昊与席枫,但见欧阳擎昊满面诧异,席枫却是神色自若,心知此时不是发问的时候,稍稍定了定心神,便行起医者法门。
这张福原不过受了些皮肉创伤,胸腹间积了些淤血,只是人年纪大了,便有些吃不消的光景,只需配上汤药调养,究竟并无大碍。一路过来,白雪的药囊之中也将告罄尽,当下她写了方子,交给府里的杂役出去抓药。众人听她说了详情,方才安下心来。独孤宁珂道:“这里留给病人清净,咱们还是回花厅说话儿罢。”
众人鱼贯而出,落宁珂一人在后面对丫鬟叮嘱了几句话,才赶了上来。
回至花厅,独孤宁珂见茶已冷了,便唤单小小重新炖过,才道:“陈公子,拓跋姑娘,你们从何处找到这个老伯?见到他时,他便伤成这模样了么?”陈靖仇颔首道:“我与玉儿走到城郊,因路上走的渴了,便要去道边的茶棚子里讨茶水喝,不想才踏入茶棚便闻到一股血腥气,就又向里走了几步,便见那老伯倒在榻边,一旁还躺倒着三人。上前一摸,只有他身上还有些热气,便将他背了来。匆忙之下,未曾告知郡主,还请郡主恕罪。”独孤宁珂道:“事出紧急,行事都以便宜为上,哪还顾得上那些个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莫不是要让活人生生被规矩拘束死么?陈公子客气了。”拓跋玉儿道:“我就说郡主不会介意,你还不信,定要讨这个没趣儿!”独孤宁珂微微一笑,对白雪道:“白姑娘,本宫见你眉头紧锁,似有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白雪听闻,便将昨日所见之事说了,道:“不想才一日不见,张老伯便糟了这等毒手。”说着,又望了席枫一眼,道:“席大哥昨日也在的,他还邀张老伯来府里做客。”宁珂瞅了席枫一眼,笑道:“我倒不知道?”席枫淡淡道:“本来昨日当告知郡主,只是一来昨日回来便已晚了,二来府里又闹了刺客,白姑娘和冷姑娘又先后受伤,乱着这么一闹,在下却也给忘了。”独孤宁珂道:“这也罢了,既是那老伯伤势不重,不妨等他醒了,再细加询问。陈公子,拓跋姑娘,你们此行可探听到什么消息?”陈靖仇与拓跋玉儿对望了一眼,陈靖仇清了清喉咙,道:“上月下旬,我与玉儿见韩腾带了几人鬼鬼祟祟的出了京城,便一路尾随。不想这一行人竟一走半月有余,直至走到神州西北的一处偏僻所在,竟而发现有大批工匠在此处营造工事。”众人奇道:“工事?”陈靖仇道:“正是,看那形状倒似是一座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