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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同席尽意饮,独酌无相亲。」 ...

  •   那两只异妖为什么非要赖在她家里不走?

      一条粗长的狐尾圈卷起少女,她咬着拇指指甲兀自思忖。柔软的皮毛黝黑发亮,末端缀满深灰色细绒。小狐狸宛如兽类般蜷缩起来,将自己埋进尾巴当中,聆听着窗外的山野雷雨声。

      ——往后,你还会遇到更多。

      ——吾徒墨焰,为师唯恐你一人游历天下易惹是非,遂委派你四师兄和六师兄偕同。

      腥甜的血味泛漾在味蕾间,小狐狸垂下眼眸,伸出舌尖舔了舔指腹,血丝混合着唾液滚入喉头。她不认为他们是出于想看她笑话的因素才选择留下来……其实,她总有不妙的预感,她总觉得她师父的花招应该还没耍完,而派遣两个师兄来随同她出外游历这种言词更像是幌子。

      ——那个死老头难道没告诉你……黑色的小狐狸代表了什么东西?

      蹭了蹭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小狐狸闭目假寐。轻薄的夜风吹拂而过,翩旋的纱幔后方有丝丝缕缕的碧色涟漪浮现。隐没在空气中的烟灰发少年立于她的席榻边,然而这次,禁锢住他自由的铃铛儿却没有任何警示。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杀意或恶意?他暗自估摸着役式锁心咒的作用方式。

      “你没有掩饰妖气,我怎么可能睡得着?”黑发的少女顿时莞尔,她半眯着眼斜睨他。“疯子师兄莫非当我是只死狐狸不成?”

      浅笑盈盈,她的语与态皆是暧昧无比,清冽的瞳光却冷静至极,仿佛看透了他的思想,尔后笑着打趣他其实不解风情。不解风情?少年为自己的多虑暗感好笑,异妖一脉素来寡情薄凉,咎魅物魅木魅试问谁曾有心?

      半透明的身影逐渐化成实体,既然已被识破了踪迹便再无隐匿的必要。

      “不把妖气显露出来,那铃铛还是会响。”简单的回答里没有蕴含丝毫的感情,他不是没有感受到挫败或懊恼,只是再多的愤怒与不耐都无济于事。激烈的情绪背后剩下了由平静冰封的焦躁,然而当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却撇了撇嘴。“刚才不是被你察觉到了?死老头待你这小狐狸还真不错。”

      因为如果认为自己是被欺骗了的话,最终只能责问自己是何时交付了信任。

      无论是信任还是欺骗,他都不想承认。

      “那么,算上这次,你似乎偷袭了我三次了呢。”察觉他的心不在焉,小狐狸拍拍席榻,颇具讨好意味的表示他其实可以睡上来。“至于待我好?这句话其实非常有歧义吧?如果你认为让我险些丧命是待我好的话……世上有哪个师父会这么不负责任,甚至还拿自己的弟子当作玩具的?”

      闻言,少年不由露出戏谑的神情。他毫不客气的跳上席榻,坐下的位置恰巧正中她的狐狸尾巴。面对少女的蓦然哀嚎,他挑挑眉,不以为意的说道:“噢?我不小心坐到了小狐狸的尾巴了吗?这真是糟糕的巧合啊,你应该很痛吧?”

      ——你这个混蛋竟然敢坐在我的尾巴上!

      小狐狸疼得暂时说不出话来,她早就应该知道眼前的这家伙会是个反复无常的狠角色,试问谁会因为一个问题提得不合时宜就面不改色的折断别人的手腕?除了他恐怕没人会对示好者采取攻势吧?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于是她该说疯子师兄果然不愧是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吗?

      “说吧,小狐狸到底想要问我什么问题?虽然我不一定会告诉你答案。但是,作为师兄,我也算是很有同门爱的,小狐狸要知道平白无故的示好可是会被当作有人想‘非奸即盗’的啊。”

      少年换着坐姿,不断的移动重心继续蹂躏她可怜的尾巴。虽然这只小狐狸的抱怨是发自肺腑,可她的不怀好意也是出自真心。

      “趁虚而入是个好主意,骄傲自信也不是坏事。但难道是子风师兄以前的表现实在太不入流,以致于让小狐狸有了错误的印象——认为我是个没有智慧可言的莽夫?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命运真是太残酷了,师兄一定会‘尽力’扭转自己在小狐狸心目中的形象。”

      “疯子师兄怎么会认为自己在小狐狸心目中的形象竟然是个毫无智慧可言的莽夫?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吗?”瞄准他来回偏移重心的空隙,小狐狸倏地将自己的尾巴拉扯出来。她哀怨的看着少年,痛心疾首的目光仿佛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无耻丑事。“一边欺凌弱小一边演示疑心病的症状难道是疯子师兄的专长或爱好?可惜你越是表现越会让小狐狸坚信疯子师兄其实既心胸狭窄又暴戾专断,而且还有点点变态。”

      暗夜中紫玉髓缓缓发亮,冰冷阴鸷的气质犹在,微笑成形时少年的目光却乍寒还暖。红泥暖炉重新煨起酒水,朦胧的水蒸气柔化了他的面容。

      匆匆片刻,他们的视线交接又交错。

      一瞬的亲昵恍如错觉,清醒之后便隔着万水千山。错觉是氛围使然,那难以言喻的暧昧情怀刚刚落进了胸怀就被轻轻拭去。她仿佛体味到了漫长,他仿佛希冀过永隽,只是他们都把这种感觉归类为一瞬的错觉,因为亘古的时光是远比想象中还要久远,所以若即若离的彼此心照不宣。

      “听你这么说,莫非那老头子没告诉过你,我们这个门派其实从来都不算是善茬子?”嗓音略低的声线驱散了宁静,风越长空替自己斟了杯酒。“人世无常须尽欢,物哀,勿哀……小狐狸,难道你还没有认清现实?天真的期望投到老头子门下的人能够维持正常……如果没有变成变态的自觉,你的未来恐怕会相当凄惨。”

      “这算是告诫?”小狐狸抚摸着自己的尾巴,若有所思的问道。

      “……算是吧。”少年一口饮尽杯中物,浅淡的微笑倏地转化为傲慢轻佻。“当然,或许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原来,小狐狸你擅长的事是指着亲友骂禽兽。”

      “那样的话,疯子师兄应该感到欣慰才是,毕竟我加入的好像是一个专产变态的门派,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陈述的似乎就是这个道理。”小狐狸见他站起身,便问道:“准备走了?”

      “嗯。”漂亮的紫眸里埋藏着一丝愉快,烟灰发少年跳出窗外。雨水在他身边被隔断,冷淡的语音夹杂着莫名的恶劣笑意传入她的耳畔,“相信我的判断,小狐狸的体质足以傲视整个门派,就是道行还浅了那么一些。”

      促狭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就忽然变得抽搐,黑发少女瞪着窗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结果他不是什么问题都没回答吗?!

      不,其实是她根本没有机会问吧?原来,疯子师兄不单是个狠角色而且还是个隐性腹黑,明明鬼畜已经够可怕的了,为什么他偏偏还有隐藏属性?!

      ★.☆.☆

      似乎是察觉到了风越长空泄露出来的妖气,小狐狸下意识的抬眸,目光匆匆扫过了由草枝构建而成的屋檐。雨水滂沱而落,烟灰发的少年伏卧在舍顶上,枕着自己的臂膀安睡。竹居河畔,一株源生噬魂盛展出妍丽的花,绯眸青年便沉眠其中……或许是由于习惯了餐风露宿,他们没有选择舒适的住房,只是随意挑个就近的地方作为休憩处。

      ——于是她该夸奖他们至少懂得男女有别吗?而且疯子这混蛋到底是在何时把她的酒壶顺走的?她要剪个小纸人诅咒他缺氧。

      小狐狸微恼的熄灭暖炉,恨恨得瞪了眼通灵河中的大红花。联想起那位比起疯子师兄亦不遑多让的鬼畜言词,险些就咬碎了一口银色狐狸牙……即便她曾诅咒过他被一只虫妖凭空压倒,但是他也不能祈祷她被无数跳蚤轮流推倒啊!

      将暖炉摆放在茶几上,小狐狸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狐仙保佑她作战顺利,她要去搜集一麻袋小虫然后再将它们放生到霸王花的本体,就算不能使他秃顶,也要让他体会到何为瘙痒。

      以上,纯属泄愤妄想。

      ……好吧,其实并不见得有多么愤怒,她只是纯粹想要诅咒一下谁而已。无缘无故遭遇围追堵截也便罢了,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还是她的师父。

      黑发的少女立定在屋前,碎裂的三生石碑闲置在地上。细密的竹叶自主伸展,转眼铺簇成交叠的半圆轨迹。她蹲下身,捡起那些残石,企图将破碎拼凑成一个完整。傻气的举动,她笑着讥讽自己,然而无论有多傻气自己好像都甘之如饴。

      那个男人喜欢下棋,不是与人博弈,也不是因为她对下棋毫不感兴趣……男人只和自己下棋,因为他喜欢将自己逼迫到极限的乐趣。

      黑与白纵横交汇成自己与自己的战争,三百二十四块方格铸就一望无际的天地。

      男人说那就像命运。

      三十六条线共谱的交叉点,规则制定子与子的相遇方式,后果是双方绝不妥协。

      当初的她不以为意,只是挥手扫落了一盘即将结束的残局,于是棋子独剩下两颗,一黑一白宛如象征阴与阳,可惜圆滑并非双鱼的形状,想要镶嵌得到的却是碰撞。

      男人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像她不曾成长,好像她看不到远山之外的鸟语花香。

      事实上,她确实没有看到。

      那远比幽沉还要深暗的意味深长掩藏在温暖以下、冰冷以上。

      他没有说命运还不足以成为他的信仰。

      三生石碑矗立郊野,黑发少女看着碎石的裂痕,情不自禁的撇开头,怔怔低喃,“其实,你想说的是……那种东西,真是可笑吧?”

      ——竟然把徒弟当作棋子来耍,这个恶劣的死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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