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她不是人》盈颖果

16、第十六章

　　伏姒回去的路上顺手揪下一小块树胶，用塑料袋包着在胸前的布料上随手粘了几下。

　　白绒包是长毛兔，随便一抓就满手的毛，她刚刚挟在怀里，上衣已经没有干净的地方，借来的衣服必须要处理好，何况借的还是姚弦的。

　　夜里十一点四十五分，伏姒回到走到姚弦家楼下，她抬头看着玻璃窗边缘透出微弱的光亮，提气朝大楼里走。

　　“伏姒！你有话给我说清楚！别说一半藏一半，搞得跟挑拨离间似的，这从来不是你能干出来的事！肖沄她到底为什么会被夺权，你知道你就……”

　　深夜的电梯里只有伏姒一个人，她点开十分钟前就已经收到的微信消息，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装回口袋，临出电梯才自言自语道：“不是我能干出来的事？什么事我才能干？”

　　算了，出门前就和姚弦说好了，要在十二点之前回去，马上就到点了，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嘛。伏姒摇摇头，左右的食指和中指按在太阳穴周围，懒得再去掏手机。

　　肖沄被夺权是意料之中的，伏姒从来都不觉得她是个能管事的人，虽说是有些资历也确实出身正统，还有名师提携，照理上位也是正常。可惜仅是一点就让伏姒对她很有意见，因为肖沄年少时在国外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其实这没什么，主要是她不知在国外受谁熏陶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简直听到神明两个字就翻白眼，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保持人和妖的平衡，不大肆杀伐妖类就感谢上天庇佑吧。

　　组织内的大部分管理者也是看到肖沄就烦躁，明明已经拜了师入了门，还学了不少玄学，非举着什么科学的大旗，每次在年度会议上都要出点幺蛾子，一边指挥众人降妖除魔顺带组队打怪分奖金，还要一边给大家伙讲演达尔文的进化论，合着大家都是傻子就她看的明白。

　　就肖沄这样，能掌权才是稀奇。

　　“做颗弃子是幸运的。”伏姒站在姚弦家门口，终是忍不住举着手机回复白杳的微信，最后还不忘叮嘱了一句对肖沄留心点。

　　恩怨划开两算，伏姒有意见归有意见，但依旧不想让肖沄稀里糊涂就被人当枪使，做什么所谓的光荣牺牲品，毕竟肖沄掌权这段时间里没做过恶。

　　而徐老这个人，几十年如一日，做事极端，能不要和他扯上恩怨，就尽量远离，这是众所周知的。头疼的是，她伏姒是躲不开了。

　　伏姒认识他几十年，是最了解也是最清楚的，肖沄虽然是徐老在全国各大代表面前公开公认的大徒弟，可真要有什么事，肖沄也极有可能会是第一个被抛弃的那个。与其以后让肖沄和自己刀剑相对来送死，不如现在就废了她，给她踢走，再好不过。

　　白杳没有回复，伏姒踩好时间点，关掉手机网络，抬手敲门。

　　三刻钟之前，姚弦站在窗口对着朗朗夜空发呆，突然想起被自己打发走的斐硕，心里莫名其妙地抖了抖，她便多事地闭眼掐换指尖，而后猛地睁开眼，躲进自己那间乌漆嘛黑的房间里，离开了。

　　十年前，姚弦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无人的草地上，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个黑色的鼻子还有白色的毛，等她坐起来再看时，鼻子和毛就变成了一个面色白皙长相清秀的男人。

　　那个男人毫无疑问，是斐硕。

　　身上只围了块破毯子的斐硕，跪坐在小姚弦的身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哑着嗓子说：“姚姐，你终于醒了。”

　　姚弦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不断重复道：“你是谁？我是谁？这是哪？”

　　紧锁眉头的斐硕站起身子，把姚弦抱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的从齐腰的草地里走出来，把她安置在一个无人居住的房子里。

　　最开始的那半年里，满身是伤的姚弦不断重复睁开眼后说的第一句话，斐硕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我是斐硕，你是姚弦，这里是我们要生活的地方。”

　　姚弦慢慢恢复理智，开始不再重复那些无意义的问题，开始主动接受学习生存所需的基本技能，而没多久斐硕就开口：“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已经可以独立生存的姚弦站在他们住了半年多的破房子里，对他说：“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行，我不管你去哪，一年后必须回来看我，就算你不喜欢和外面的那些人相处，也得回来，你不能丢下我。”

　　姚弦没有记忆，也就也没有过去，更没有家人，她被狗妖斐硕救活，却到狗妖走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也不是人，可自己是什么，她不知道。

　　姚弦记不起过去，但永远也无法忘记斐硕回来的那个晚上，雷雨交加，满身是血，尾巴断了一截，伤口处还冒着黑色的烟。正是那时，她脚腕的印记重新焕发光彩重见天日，雨夜里熠熠生辉，凡人模样的她撑破老旧的木房，变成一只巨大的狐狸。

　　再后来她能记起来的画面寥寥无几，满脑子都是有伤在身的斐硕在照顾高烧不退的她。

　　这种恩情，姚弦没有理由在找到了更好的同伴伏姒之后就要把他赶走，哪怕名义上是因为好意。伏姒不在的此时此刻，姚弦居然为了先前赶斐硕走而冒出了奇怪的自责感，鬼迷心窍地想要把他找回来。

　　五颜六色的灯光把姚弦脚下的城市渲染得如梦如幻，星星稀少，月儿未出，她低头看着银白元袍加身的自己，忽觉有些格格不入，似乎自己真的是不该存在的。

　　“斐硕。”姚弦挥起长过膝盖的袖袍，银光铺路，直杀到一栋别墅前。

　　别墅不大，没有平时见到的豪华，灯火通明，似乎每一个房间都亮着灯，姚弦站在门口，闭上眼睛，鼻头微动，转眼已经站到院子里。

　　“把斐硕交出来。”姚弦举起花坛前的陶瓷花盆，用力掷出去。

　　花盆和玻璃碎裂，房门大开，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从里面出来，两只手上沾满鲜血，衣服却洁白无瑕。

　　“请问你是哪位？”女人捞起裙子擦手，目光空洞地迈步向前。

　　姚弦胸口起伏不定，冷冷地俯视着眼前的女人：“把斐硕交出来！”

　　“斐硕？是谁？”女人歪头看她，忽而笑道，“那只狗还是那只鸟？”

　　泛着银白光泽的元袍随风微动，姚弦一声不吭，藏在袖口的双手已经起了变化。女人看不清五官的脸上流下一道血，姚弦手还没来得及抬起，金色的羽毛从铁门的位置飞来，光芒裹上姚弦，羽箭透过那身纯白的长裙射进屋里。

　　坐在大门一旁石柱上的人微微仰着下巴，不悦道：“姚弦，你没遵守约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