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长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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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玉自然准备了给二哥的大礼，只是当着沈如珠的面，不好拿出来，便想敷衍过去，用扇子推开他的手。
沈越辉却不罢休，一只手又伸了出来，佯装伤心：“莫不是玉儿只记得珠儿妹妹，却将我忘了个干净？”
停顿片刻，他清清喉咙，正色道：“来，你瞧我的手掌。”
沈如玉横了他一眼，垂眸见他手掌心白白净净的，就是养尊处优公子哥该有的模样，奇怪道：“有什么好瞧的？你又不比旁人多长一根手指头。”
沈越辉轻挑眉梢，缓声道：“你且细看我掌心的纹路，可不是比你走时乱的多了？你一个人在外，为兄可是日夜为你担忧，愁白了几根头发不说，连掌纹都乱了——”
沈如珠冷笑一声：“二哥，这些混账话收起来，别叫我听见。你尽管在外头油腔滑调的讨女人欢心，何苦来捉弄我们姊妹？”
沈越辉一滞，有些下不来台，讪讪道：“我何曾有那意思？”
沈如玉急忙打圆场：“时候也不早了，珠儿，你不是还要去诗社吗？我们就不耽误你了。二哥，走罢。”
走出两步，忽听沈如珠唤道：“阿姐。”
沈如玉回头：“怎的了？”
沈如珠犹豫了一会儿，扬起手中的诗集，认真道：“……谢谢。”
沈如玉怔了怔，心头暖融融的，微笑道：“自家姊妹，我待你好是应该的。”
这次换沈如珠发愣了。
直到两人走的远了，一旁的丫鬟怜心上前来，小声道：“大姑娘不知藏的什么心思？她最是会装模作样的了，老爷和少爷们面前讨好卖乖，其他人跟前作威作福，哼，从前也没见她这么热心……”
沈如珠醒过神来，淡淡道：“有什么好想的？谁待我好，我便待谁好，谁不拿真心待我，我便不理谁。”
怜心默默叹了口气。
多少年了，她家姑娘眼里永远揉不得沙子，这脾气真是叫人没辙。
“姑娘，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如珠爱不释手地捧着诗集，漫不经心道：“是奸是盗，以后就知道了，急什么。”突然记起一件事，抬眸看向怜心：“阿姐送了我一件心爱之物，你去小库房里挑挑，有什么阿姐喜欢的，改天送去听玉轩。”
怜心嘀咕道：“大姑娘那等肤浅人，小库房里怕是没她喜欢的物件，不如送个俊俏的小厮算了！”
沈如珠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怜心忙低下头，不敢多言。
沈如珠轻哼一声，起身准备出门。
*
“说翻脸就翻脸，珠儿丫头这张嘴……啧，真同情我那不见影的三妹夫。”
沈如玉听兄长抱怨，侧眸见他神色间还带着一丝难堪，不禁开口道：“二哥，那也是你活该。珠儿说的对，你在外头油腔滑调惯了，没人能管你，在家对自己亲妹子还这么不正经，活该受珠儿奚落。”
沈越辉没好气道：“也不知谁惹起的。”又摊开手掌，质问道：“送我的宝贝呢？”
冬梅在后边笑道：“我们姑娘岂会落下给二爷的？再说了，二爷什么宝贝没见过，怎问人讨起东西来了？”
沈越辉道：“送礼么，九分在心意。咦？这是去大哥那儿的路——好呀，你这是把我排在最末了？”说着便要去捏沈如玉的脸。
沈如玉用扇子打了他一下，瞪着他不悦道：“我要先去见大哥，至于你……送你的东西有是有，只不能大庭广众的叫人瞧见，你待会来我那里取罢。”
沈越辉这下子真惦记上了，侧耳过来：“到底是什么宝贝？你先悄悄说给我听。”
沈如玉笑了笑，挥了几下团扇，带着丫头们走了。
沈越泽的院子里很静。
若非还能见到几个洒扫的老仆人，沈如玉几乎就要以为，这是一处荒废已久的住所。
留下锦儿和冬梅在外等候，沈如玉敲了几下门，唤了一声：“大哥。”
话音刚落，门开了。
沈如玉怔怔地看着门内的男子，半晌才道：“大哥，你房里的丫头呢？怎的这般懒怠，叫你亲自来开门……”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又安静下来，片刻后抬起头，见到兄长含着淡淡笑意的眉眼，心头一热，嘴角向上牵起些许，眼里却有泪水不住的滚落，忙又垂下头，轻声道：“哥，我回来了。”
大哥素来寡言淡漠，直到娶了娇俏善谈的嫂子，两人夫妻情深，他一度开朗许多，可是好景不长，那么好的大嫂没了，他比起从前，却是更为沉默，甚至不再愿意和外人往来。
但是他对珠儿和自己，一直很好。
其实，上辈子，他本来可以逃过一劫。
阿南记恨父亲和二哥，整天变着法子作弄他们，却不曾为难大哥，不仅提出送他走，还给了他钱财，让他不用为生计愁烦。
父亲也叫他离开，回江南，好好过日子。
大哥没有走。
他放不下身体孱弱，早已病入膏肓的两个小妹。
若是一早走了，就不会碰上之后的那场杀戮。
沈越泽见妹妹伤心落泪，轻叹一声，道：“在帝都，受委屈了？”
“……都过去了。”沈如玉用袖子擦干眼泪，随他进屋，将一串用锦缎包着的龙眼菩提子佛珠交给他，说道：“这是我特地求了大慈恩寺的住持开过光的。”
沈越泽戴上佛珠，问道：“大慈恩寺是皇家佛寺，平民百姓不得入内，你如何能见到那里的住持？”
沈如玉不假思索：“有财者事竟成！”
沈越泽失笑，摇了摇头：“这一趟出门，花了好些银两罢？”
沈如玉叹息一声：“这次前去帝都，别的没学到，有一个道理，我却是想明白了。”微微低下头，唇边的笑意带着几分苦涩：“荣华富贵全是身外物，只有亲人最重要。”
沈越泽半晌无言，盯着手腕上的菩提子佛珠，忽然开口，淡淡道：“玉儿，你只管安心在家住着，外头的闲言碎语不必搭理。你既是沈家的姑娘，父亲与我护着你，便无人有资格说三道四。”
沈如玉看着他，不知不觉又掉下两滴泪。
沈越泽抽出干净的方帕，替妹妹拭去猝不及防落下的泪水，沉默许久，安慰道：“玉儿别哭……家里未必比不得王府。”
沈如玉摇了摇头。
他定是以为，她会伤心，会流泪，全是因为没能留在王府，觉得难过。
怎么会呢。
于是，沈如玉吸了吸鼻子，眨眨水雾朦胧的眼眸，说道：“家里当然比王府好。吃穿用度差不了多少，府里的人比都不能比！大哥，你是没见那燕王……整天跟个阎罗王似的，一张脸吓人的很，他……他还不修理胡子，圣上都说他太过邋遢，总是不修边幅，他就是不听，我见了他的脸就想逃跑……”
她有意说的轻松，不叫哥哥担心，沈越泽不知她的心思，听见她无休无止的埋怨，心中有点哭笑不得，抬手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
过了很久，沈如玉说的累了，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才听见兄长低沉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回来就好。”
*
回到听玉轩，沈如玉躺在贵妃榻上休憩，身边只留了锦儿一人。
沈如玉眯起眼，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慵懒道：“方才从大哥那边回来，你走三步一回头的，到底在看个什么？”
锦儿替她摇扇子的手颤了颤，咕哝道：“哪有瞧什么。”
沈如玉翻了个身，目光落在小丫头泛红的脸蛋上，忽的一笑，伸手点了点锦儿的鼻尖：“死丫头，这都盛夏了，怎么动了春心呢？”
锦儿一张小脸涨红了，羞恼道：“姑娘！”
沈如玉笑了笑，也不戳穿她，懒散地爬起来，揽住这个忠心又固执的丫头。
锦儿自小跟在她身边，五、六岁那会儿，刚能连贯的说些有条有理的句子，就总说什么‘我是要伺候姑娘一辈子的’，‘我会保护姑娘’，‘我对姑娘忠心耿耿’。
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稚嫩的黄毛丫头，奶声奶气的说这些话，旁人看着她故作老成的样子，只会发笑，最多夸一句小丫头嘴真甜，谁又能想到……这个傻丫头真的忠心了一辈子。
患难与共，贫贱不移，到最后舍命护主，生死不离。
沈如玉合上眼睑。
她的上辈子呀……
何其不幸，命途多舛，下场凄凉。
又是何其有幸，遇见如许多善待自己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长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