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突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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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压怕他脱困之后不认账，用嘴死死地抵着他的脖子：“你先说！”
伏羲的半个身子被他胁迫着向下歪去，吓得他血都凉了一半，忙不迭地拿出河图洛书和八卦：“我这就算，我这就给你算！”
陆压偏头注视着这两样当世罕见的宝贝一齐现世，祥光瑞气激荡之下，血海里那张永不满足的嘴似乎终于产生了惧怕的情绪一般，摇晃了几下终于渐渐合拢了。临了还打了个巨大的嗝，一鼓腥臭粘腻的气流反涌上来，兜头浇在陆压和伏羲面上。
陆压：呕！！
伏羲：呕！！！
伏羲一低头的功夫，那团污浊臭气就已经裹上了河图洛书。只见它们在半空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化成两张灰扑扑的纸片，摇摇晃晃地落在地上。伏羲着了慌，顾不上陆压的威胁，一把捞了起来，怔怔地呆看着。
陆压睁大双眼，看着金光与黑气毫不犹豫地就开始互相侵蚀，最后化成浅淡的灰色浊液，就像面糊一般从伏羲的指缝中顺滑地漏了下去。
陆压喃喃地道：“我看不懂，但是我大受震撼，人世间的祸患竟已这般强大了么？”
伏羲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活气一般颓丧下来。他草草地凌空绘了几笔令人费解的咒文，八卦图沉寂了好一会儿，才苟延残喘般吐出零星几个亮点。
“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死亡威胁才是第一生产力，八卦图靠着孤军奋战，竟然硬生生地指出了几只剑的方位。陆压等了一阵，伏羲还死盯着八卦图不理他，索性照葫芦画瓢连蒙带猜比划给女娲交了差，方松出口气，就看见伏羲铁青着脸道：“煌灭怎么在一个凡人手上？！”
“那总比烂在泥里好吧，”陆压化成人身，将紫金葫芦往腰上一别，见伏羲脸上都是怨恨又偏执的神色，有心开导他，“凡人体弱，未必能抵得过凶剑煞气，反而被吞噬了也说不定。”
“不，不，你不懂……凡人有了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就会有胆子追求和仙人等同的地位。他们虚伪、贪婪、不可救药！几千年来从未变过，毁掉建木也灭不了他们的野心！”伏羲一把扫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陆压急忙喊：“小心，前面有结界——”
伏羲重重哼了一声，陆压的结界上就布满了蛛网一般的裂纹，随后便是地动山摇的震颤，伴随着噼啪的巨响落在了地上。
“哦，我的——”
鸿钧这回和乐坤仪一起出现在通道的尽头，带着挖苦与嘲讽的神色看了陆压一眼，对着伏羲的时候，又是那副熟悉的冷淡神情。
乐坤仪挂着热情的假笑站在鸿钧身后：“欢迎光临！全体地府员工欢迎您的到来！”
伏羲回以更假的微笑：“怎么这会儿才来？是被什么耽搁了吗？”
“方才接二连三的地动，排查了好一会儿，”鸿钧眯着眼，又换成困顿的表情，“我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你大驾光临，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伏羲：“……打扰了，实在是事出有因，忘记通知地府主人。”
乐坤仪一边捂着胸口笑得花枝乱颤：“哎呀使不得！”一边命令地府阴官速速呈上全套的欢迎仪式。
在伏羲眼里，不过是一群奇形怪状的骷髅鬼魂举着朱砂黄纸四处乱嚎，实在是有碍观瞻，但看陆压和鸿钧都是满意的模样，也只得省下抱怨，与他们虚以委蛇一番。几次想要提出来意，鸿钧皆用他如炬的目光扫他几次。
他们的眉眼官司，乐坤仪全做不知，在一旁和崔判官商量起宴会菜单的增减。伏羲越走越觉得阴森，好像他自己即将成为三鲜大补汤其中的一味。
“我有件事必须同你说，”伏羲忍不住了，“之前商羊做过很多预知梦——”
乐坤仪：“你怎么知道？！”
陆压：“你和他睡一起？！”
鸿钧：“你还在监视他？！”
伏羲理直气壮地接话：“对啊，不然我怎么知道——”
乐坤仪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崔珏！特级警报！全面排查所有可疑人员！”
还在夹道欢迎的阴兵鬼影敏捷而轻盈地滑走了，剩下陆压和乐坤仪满面控诉地盯着伏羲。他被看得浑身发毛，情不自禁地拢紧领口：“你们两个有什么值得我监视的！”
鸿钧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无语：“看来商羊的梦没有传说中的准啊。”
伏羲又是惊异又是困惑，抓着鸿钧想要问个究竟，但是鸿钧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吊着他，转头和陆压漫无边际地聊起了道法，再也不理他了。
乐坤仪更是防贼一样地看着他，打定主意不再和他说一个字。
被嫌弃的伏羲只能气咻咻又羞耻地昂头走在一边，反正没有人在意他英俊的面容上留有伤痕，没有人注意到他华丽的衣服上到处都是破口与线头。
没有人情味的阴间！不尊重上司的崆峒印！！黑化的女娲！！！这倒霉的一天！！！！
更倒霉的是，一直到了开席，鸿钧和陆压依旧在聊！
崔判官摆着死人脸，十殿阎王顶着黑眼圈，连席面都是凉的，带着浓重的蜡油和纸钱的烟火味。
一旁侍候的侍女颧骨上抹着浓重的腮红，脸又过分白了些，瘦骨嶙峋的手端起酒壶就是一阵丁零当啷地响。
殷红的酒液缓缓注入玉杯，散发出奇异的腥香。伏羲鬼使神差地抿了一口，那股香气像是能够夺人心魄一般直冲肺腑，萦绕不绝。
侍女默然再加，漆黑的眼珠死水一样地沉寂，为了回应伏羲的视线，非常努力地转了转。
伏羲不忍直视，将视线挪开：“……这酒是何物所制？”
崔珏笑眯眯地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忘川尽头的水，世人累积难解的苦恨，再加上至悲的血泪。这些材料在仙界收集不易，但在地府却是唾手可得。”
“韵味悠长，竟是一点也不觉酸苦。”
崔珏又笑：“忘川之水只会洗刷记忆，那些经年的情感与体悟全都保留下来了。尤其是这段时间，瓮中存一年，能抵得上百年光阴的凡酒呢。”
乐坤仪注视着廊边一排排的酒坛，欣慰道：“那些无主的情感不会伤人，反而有助修炼。人间有一些触摸到仙道边缘的文士，也时常靠着这些酒派遣寂寞呢。”
一提到寂寞，长居地府的阎王们立刻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开关般，热烈地推荐起阴间的才子佳人和风流志士来。这些人往往是历朝蜚声内外却郁郁不得志的文人，性情孤傲清高，宁愿神魂尽散也不愿再去红尘中消磨。
他们的才华所幸在地府受人爱惜，阎王们商议在地府中辟出个角落供他们居住，换取那些精美的作品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教化鬼众。
说到这里，迎面缓步上来一群貌美的鬼姬，并三两个敞着胸怀的男子献上歌舞，被鸿钧叫住问话也丝毫不掩其狂态。伏羲心生厌恶，起身捧着酒杯要与乐坤仪同坐。不料被一位全身玄色袍服，带着通天冠的年轻男人抢了先。
陆压才回过神来，扯住伏羲的袖子问道：“老哥哥这是要干什么？急匆匆又要与人打架？”
伏羲抬了抬下巴：“那个人是谁？”
陆压顺着看去，那个男人神情冷漠，眉眼间隐有乖戾，但和乐坤仪似乎十分熟悉的样子，两个人连着对饮了好几杯酒，方才说起事情来。
陆压起了兴趣，凝神要去偷听，不料那人实在警惕，眼神立刻如同刀子一般直直地向他刺来。
伏羲：“……你也太废物了。”
陆压：“此刻脸上伤口还没好的人是屑。”
伏羲立刻捂住脸，旺盛求知欲让他忘却羞耻：“他到底是谁啊？是谁的情人吗？”
陆压装作看不懂伏羲散发着狗血镭射光的眼睛：“这么有名的人你不懂？”
伏羲冷眼：“我应该懂吗？”
陆压捂住嘴悄悄道：“那是始皇帝诶，他登基那会儿写的东西你没看吗？德高三皇，功过五帝，在他以后人族的头都叫这个。”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伏羲狂怒：“这都是什么人？！真不要脸！就没人管管？”
陆压同他碰了碰杯：“一堆破事等着处理，哪顾得上他啊？再说了，你要是有空追究这个，晾着青丘不管算什么？”
伏羲痛苦地捂住头，权当自己眼睛瞎了没看到，只求那个一身黑不要不识抬举找自己搭讪。
傲慢的黑衣人嬴政用单手支着头，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被看不起的伏羲拼命跺脚：“你看他！你看他这样子！”
陆压努力做口型：“青——丘——”
伏羲飞快地拧了陆压一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真晦气！”
宴会过半，大家明显喝嗨了开始放飞自我，鬼影幢幢间夹杂着偷溜来的金毛狐狸和黑鳞片应龙，鸿钧露着半边胳膊给陆压展示自己新练的二头肌。唯一清醒的伏羲气都要气死了，只能强颜欢笑，偷用鬼侍女的粉扑盖脸上的伤。
敢怒不敢言的鬼侍女：WDNMD！
带恶人伏羲：“你看我干什么？你的脸也想来两下？”
鬼侍女立刻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直到伏羲被灌倒，哭天抹泪地扑在鸿钧身上诉说着被女娲坑的悲惨经历，大厅的尽头倒着现出一道巨大的风涡，风涡尽头俨然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乐坤仪：？？？
“谁通知他伏羲在这里的？”
崔珏和十殿阎王十一张懵逼的脸，摇头表示清白的鸿钧和陆压，抱着尾巴乱窜的金色狐狸——和心虚得乱拔自己鳞片的悭臾。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对血红色的双眼在伏羲巨大的抽噎声中缓缓靠近。
欧阳少恭的袍袖被阴寒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如玉的面孔竟是比血海中的厉鬼还要凶恶。
心理素质过硬的鸿钧摸了摸伏羲的脸，将他才抹好的粉擦掉：“呐，你又要挨打了哦。”
伏羲：我现在整个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心理素质突然欠佳的乐坤仪整个人僵在座椅上，她的思维也像那阵被卷乱的风一样变得毫无逻辑了。
现在该怎么办？……啊，不管了，他好帅！
作者有话说
第158章 突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