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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苦中作乐 ...

  •   这样的心理感受孟旬并不欣喜,一种深深的担忧和违和感袭上心头,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沉竟然连床单被换过了都完全没知觉。马上另一种负罪感代替了他此刻的想法。她一个初经人事的小姑娘,要一个人面对这些,本来最幸福的时刻变得这样见不得人,她现在不知在哪里,她好不好。
      想到这儿他再也坐不住了,几乎是冲出房门,却看见那个姑娘依旧是穿着撒花红衣蹲在院子里修剪花草,抬头看见他没有一丝局促不安,微微笑着,就像那天的阳光,温暖明亮。
      孟旬的耳畔似乎想起一个模糊的声音“如果这是遇见你的代价,我感谢上苍赐给我的所有苦难。只是……”
      后面的话孟旬记不清了,似乎不曾有人说过,可这些话又似乎很熟悉。他的思索被眼前的姑娘打断。
      理枝:大人,您起啦,今天可有些晚了,您要快些了,不然上朝该迟到了。
      孟旬走向她,牵起她的手,手心里全是和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硬茧。
      孟旬:还叫我大人,昨晚……
      理枝抽出了手。
      理枝:是,我都忘了,再过十二日您就是驸马了,您这样和女子拉拉扯扯可不太好,若是以后让公主看见岂不是要吃醋。
      理枝咯咯的笑着,仿佛在揶揄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孟旬却一阵怒火梗在喉头。
      孟旬:理枝!
      理枝:大人,理枝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还请大人赶紧换好朝服,莫要耽误了正事。
      孟旬想要反驳却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言语来应对,只能拂袖而去。
      朝中人都不知道平时光风霁月的准驸马爷这一日是怎么了,好似钟馗上神,一张脸难看的不行。
      一连几天连老忠都觉得家里的气氛怪怪的,好像马上就要来暴风雨一样,压抑的紧,而侄女儿却一副风轻云淡,他又不好开口问什么,只当是朝中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发生了。这样的尴尬直到第三天,一队人马的到来打破了。
      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公站在驸马府,趾高气扬的宣读着曌圣皇帝赐给孟旬和公主媛宜的各种吉祥礼品。
      孟旬、连理枝、连忠跪在院子里,看一样样珍奇异宝搬进院里,这个充满“家”的味道的地方顿时变得有些走了味。
      陈公公:八宝紫金如意一对,百子千孙被两套,鸳鸯戏水鲁绣枕一对……
      陈公公:孟驸马,领旨谢恩吧。
      孟旬:谢圣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公公将孟旬虚扶起来,阴腔怪调的说。
      陈公公:孟驸马您可是有福啦,这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媛宜公主是圣上的掌上明珠,这以后您飞黄腾达、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了!
      孟旬却并不见喜色,起身扶了扶衣袖。
      孟旬:读得圣贤书,买与帝王家,微臣对圣上的信任铭记于心,不论是否将公主下嫁于我,他日我又官拜几品不过是为国效力的地方不同罢了,我对圣上的忠心是不变的。
      陈公公的脸色微僵,天下除了圣上就连后宫嫔妃也要给他几分脸面,这样不知大小的话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了。
      陈公公:孟驸马终究还是太年轻,这世事无常在朝堂上不止是能力强就足够的,还要会做人才是。
      孟旬顶看不上这些趋炎附势的人,况且心中又十分厌恶娶公主这件事,不想理会他,敷衍了几句就要送客。陈公公一张老脸笑的像花一样的来,却皱的像“花”一样的离开,一张脸铁青的要死,心中不知编排了多少话要在圣上面前参这位当红驸马的。
      只是怒气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打断了。
      理枝:公公留步!
      理枝提着裙子在后面追上了陈公公。
      陈公公:呦~这不是驸马家的丫头么,怎么,姑娘也是来教杂家如何报效国家的?
      理枝行了个大礼。
      理枝:公公说笑了,奴婢怎么敢,公公是何等的人物哪里是奴婢这样的井底之蛙能够质疑的,还要公公多提携才是。
      陈公公用眼角打量了一下这个丫头,想了想终究还是扯出一丝笑纹。
      陈公公:提携不敢当,你这个丫头倒是有些聪明。
      理枝:谢公公称赞。我家驸马爷终究还是乡野出身的人,不比公公在宫里见多识广,也未曾和皇亲贵胄交往,所依仗的不过是圣上的一点青睐罢了,他是怕公主嫁进来他不知该如何自处,怕怠慢了皇室的金枝玉叶,公公宽宏大量是不会与他计较的对吧。
      这一番话让陈公公听得心中得意了不少,纵然他是当朝驸马,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罢了,顿时多了些高高在上不与刁民相较的自得。
      陈公公:你这个丫头,莫要胡说。
      理枝牵起公公的手,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理枝:是是是,丫头不懂事,还请公公责罚,莫要怪罪我们乡下人不懂事。
      松手的时候两定足金足两的金元宝已经在陈公公的袖子里妥妥帖帖的放好了。陈公公是何等的人精,自然是懂得这其中的意味。
      陈公公:虽然不会说话,倒是心思有几分精巧,劝你家主子不必担心,媛宜公主自小性格柔婉,知书达理,又精通琴棋书画,是宫中公认的音律高手,婚后定会与驸马琴瑟和鸣,你这个丫头这么懂事定会讨公主喜欢。
      理枝赶紧道谢,一路搀扶陈公公出了大门,二人有说有笑,不在话下。
      回到房里,只见孟旬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坐在中堂。理枝也没有言语,只是径自忙自己的去了,却被他喝住。
      孟旬:讨好陈公公你倒是有一套,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
      理枝身影一顿。
      孟旬:还没等她嫁过来你就筹谋怎么才能讨好她了,你倒是很贤惠很懂事啊!
      理枝:大人说错了。
      理枝淡然的开口,并没有回头,孟旬的眼中有一丝希望。
      理枝:我只是家里的一个丫头,是没有资格用“贤惠”这个词的。
      孟旬:你!
      理枝:听说公主很喜欢抚琴,我去将圣上赏赐的九霄环佩琴拿出来收拾一下。
      孟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都是凄凉。
      孟旬:好好,你是否还要祝我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理枝:若大人想听,我自然也会说。
      孟旬:不必了!你也不是我家的丫头,你滚出去吧,和你的叔叔一起离开驸马府!
      理枝整个人一震,忽的回头,双眸含泪。
      理枝:你当我不想?我数着日子过,看着每天都离你和别人大婚的日子更近一点,却无能为力。你的新婚妻子是公主,你我又能如何,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只是想让你过的好!你知道我心里多难过吗?我怕你过的好,会爱上她,又怕你不爱她,过的不好!我多想逃离这个地方,不要看到你们恩爱,但是我舍不得啊!哪怕看着你和别人举案齐眉,我也不想离开你!
      孟旬拥住了理枝,二人都红着眼眶,他将下巴抵在理枝的头顶上,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模样,就像她说的,一切都只是徒添伤悲罢了。
      理枝:你现在要我走……我走就是了,放开我吧。
      孟旬: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理枝我们一起走吧,浪迹天涯,我什么都不要了,咱们找一个偏僻的乡村,我去教书,你在家中绣花下厨,我们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理枝的手攥的紧紧的,布满老茧的地方也被不尖的指甲戳出了月牙的形状。
      理枝:我们已经走不了了,陈公公来了,你们的婚期近了,圣上甚至都免了你这十几日的早朝,每天会有无数的达官贵族来拜访你,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你。我们都是寒门出身,没有根基,若要人抓住把柄治你于死地易如反掌,天子脚下,我们又能逃到哪里?恐怕连城都出不去。孟旬,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孟旬:这个驸马府本来是我们的家,可将来会变成供奉金丝雀的牢笼。
      理枝: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反正还有十日,咱们且过好这十日,对于我来说已然足够了。
      世人无论怎样折腾,在世间都只是渺小的存在,无法扼制住时间滚滚的车轮,只能随着它奔跑。不论你是喜是悲,第二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理枝在床上睁开眼睛,却发现在自己的窗边站了另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却被捂上了嘴。
      孟旬:嘘——是我,别出声,把衣服换好,我带你出去。
      理枝:可是府里……
      孟旬:府里我都让老忠安排好了。咱们不出城,我带你去逛逛,你来这儿许久一直待在家里不敢出去,终究是个遗憾,这里有一身男装,不用怕被人认出来。
      理枝感动的点了点头。
      理枝边穿边想:神啊,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偷来这些幸福,我愿用我的一切来换!
      理枝和孟旬第一次大摇大摆的走出府,来到街市,去京都最好的酒楼吃饭,撑的走不动路;蹑手蹑脚的偷喝小馆老板娘酿的桂花蜜,嘲笑当朝状元郎也是个“梁上君子”;在小摊前理枝和小贩砍价斗嘴,孟旬看着理枝因为讲不下来价而把腮帮气鼓鼓笑弯了腰;走过树林理枝又摘下柳条编帽子,孟旬说理枝美的像瑶池仙子,她说他丑的像路边要饭的花子;他们在京都潋滟湖中泛舟,王氏牧场骑马,在夕阳下你吟诗我附和……时间就这样匆匆而逝。
      两个人坐拥在驸马府的小亭中看夕阳。
      孟旬:那天你坐在门前哼了一首歌,我很喜欢。
      理枝:歌?
      孟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孟旬学着她的样子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
      理枝:哪像你这样,唱的好难听!
      孟旬:哈哈,不然我来抚琴你唱给我听?刚好圣上赏赐的九霄环佩琴也在这儿。
      理枝惊呼:不要!
      孟旬不明所以:为什么?
      理枝:这个……这是圣上赏给你和公主的琴,我不配……
      孟旬:咱们之间没有她,从来不会有。
      说罢孟旬走到琴边弹了起来,理枝有意阻止却又放弃了。
      理枝走到亭外唱了起来,歌声温柔婉转,情意无限,却又哀伤凄绝。
      理枝:“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一段终了理枝挥舞起衣袖,翩然舞蹈,舞姿翩若惊鸿,身段优美,俯身如西施照水,抬头若貂蝉拜月,万种风情难以言说。
      孟旬惊讶万分。
      孟旬:理枝,你……
      理枝:我娘原来是教坊舞姬,未曾和你说过,是怕你嫌弃我的身份,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孟旬:你知道的,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嫌你,你是官家小姐也好,是叫花子也好,是青楼歌女也好,还是杀人犯也好,我爱的就是你,不必对我隐瞒。
      理枝:明日就是大人和公主成婚大喜之日,如今府中也是人多眼杂,咱们还是避讳一些吧,别让人看见,总归不好。
      孟旬:明天我可能会顾不上你,这里有老忠还有宫里的嬷嬷们忙活,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出府转转。
      理枝:嗯,我知道。
      她忽然扯住他的袖子,神色有些认真。
      理枝:无论怎样,你要好好的,就算将来娶了公主,也别忘了要修好多的桥,建好多的河堤。
      孟旬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轻轻捏了下她的俏脸。
      孟旬:知道,傻丫头,我要是忘了,还有你来提醒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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