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垫脚石的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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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和那位校内友人第二次出行仍是高一时，目的地还是翔阳高中，这回是为了去看他们的秋季校运动会。
友人对体育完全不感兴趣——醉翁之意不在酒嘛，他是为了去看人的！
这人的消息实在活分，回想起来牧不禁咋舌。记得当时秋之国体刚结束，他和藤真还作为混合球队的成员一同参加，他都不晓得这事耶！
藤真充当啦啦队成员出场的，想起他身上的队服——同篮球队球衣颜色一致，白绿相间，脑中依稀浮现他上衣和短裙中间隐约露出的肚脐。
这事可有点怪啊！男女混校啦啦队自然由女生们出任，男校应该是应援团吧！牧实在想不通为何要弄一队伪娘啦啦队站到开台上啊？
噢，友人还特意买了矿泉水教他捎给藤真一瓶！牧不由得再次责怪自己的迟钝，不，稍微留意就会觉出种种不对劲儿来，只能说完全没走心吧！
牧趁着比赛项目间歇的工夫找到藤真，把水递给他顺便和他搭几句话。
当时藤真也是万分纳闷，这个家伙怎么又来了啊！一次可以说赶巧了，这次八成就是提前得了小道消息，特意来看他洋相的吧！
牧赶忙解释，没有的事！是学校里有个家伙特别……特别热衷这种事吧！就是有这类人啊，非常沉迷校园活动，只参加本校的不满足，有空非得去外校看看。
藤真撇撇嘴角，唉声叹气抱怨起来，自己呢本来是报名参加压轴接力跑的，可训练时不慎扭到了脚踝，虽说不严重但接力跑是不行了，上回“女装大赛”又让他在全校名声大振，麻烦事也随之而来。
“我们班主任竟说啊，”藤真的班主任很年轻，和同学们特别谈得来，大家也喜欢他，平时说话就比较不顾忌了，“‘跑步什么的就交给其他人去做吧，你去太浪费了！’”
“你倒说说看，这像个教师该说的话嘛。”他的口气只是无奈，倒不是真的埋怨班主任。
于是这种倒霉活计就落到他头上了。
牧捂着嘴憋笑。
“你笑个屁啊！这回，又有笑料了是吧？”
藤真乜斜着他，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裙摆上，撇嘴一笑，遂大大方方掀开裙摆——
咦，里面穿的是白色四角篮球防护裤啊，还挺长的，倒是不用担心会走光。
“怎么着，挺煞风景是吧？竟不是三角蕾丝裤，太倒胃口喽？最好还是吊带的那种。”
“你、你胡说什么哪！”牧惊慌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又赶紧错开。
藤真哼了一声，撂下裙摆。
他这般鄙夷的态度，牧不得不正色解释道：“我，没有半点下流的想法。”
“喔，也对。”藤真略略点头，“我不是女生嘛。”
“你瞧你，这是赌哪家子气啊。”
听到喇叭里的广播，下面的比赛即将开始，藤真喝了一口矿泉水。
“我呢，本该赏你一脚的！不过，看在你好心给我买水的份儿上饶过你喽！”说罢，一扭身大步从他面前走开，蓬松的裙摆随着他的步伐抖动着。
牧不禁眯起眼睛。
——他这背影，还真有点撩人！
这念头可不好，牧赶紧甩甩头，想必他家的姐妹也差不到哪儿去，真想见见啊。
对了，临了都没告诉藤真那瓶水并不是自己买的。没法说嘛，不然肯定不止挨上一脚，瓶子里水估计得全泼他身上。
*
今天，牧放学回家后从书桌抽屉里找出通讯录，他有藤真家的电话号码。虽说身为教练回家的时间肯定比其他人晚，但这个时间，晚饭点早过了，应该到家了吧。
牧来到走廊拿起话筒，拨通了他家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他一时却失语了。该说什么呢，没有特别的事要讲啊，握着听筒的右手手心竟微微出汗了。没事找朋友聊聊天很正常吧，怎、怎么也不至于这般紧张吧！
听他这边支支吾吾的，藤真有点不耐烦了，“你倒是快点说话啊！”
“啊，是、是这样的，有这么一件事——”
对方一催促，牧慌不择言竟把友人的事随口说漏了。
“……”
糟了！牧可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好死不死怎说了这事，他可是绝对不想帮那位当什么媒人啊！
电话另一端静默半晌，蓦地传来一连串不大友善的笑声。
完蛋了，完蛋了。这下子算是把他惹火了。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藤真用吊儿郎当的口气说道，“这算什么——情人节的惊喜不成？”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不稀奇吧？完全不值得奇怪啊，你至于那么紧张？”
“？”
“本来吧，我一直替你挡着的，不敢告诉你来着，我们学校里有些喜欢男人的家伙啊——”藤真又是一阵阴笑，“你说你，平时看着挺讲规矩的一个人，打完比赛怎就那么着急脱球衣啊，都等不到回更衣室，有那么热吗？”
“就你那身板，可教那伙家伙热血沸腾了！哈哈哈哈~”
牧感到背后阵阵发寒，说不出话来。
“你、你正经点！”
“我说的是事实呀。”藤真悠然道。
“那也、那也不用特意告诉我吧！”
“哎，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嗯？你当我就乐意听到这种事了？”
这、这——确实是自己失言在先。“那，抱歉啊，没想给你带来困扰，刚才一着急就、就长舌了。”
“行啦，行啦！你这个人，就是老爱装正经！你是想我了吧，瞧你找个借口都慌里慌张的，何必呢！想我就直说呗。”
对方这满满的调笑语气令牧顿觉无地自容啊。
“我不逗你啦，近来是有日子没见了嘛。对了，大后天——”藤真看着墙上的日历，“我们学校开始放春假了，我找个半天训练日过去找你咯。”
“就这样定喽！”
“等——”对方挂断了，牧望了手中的听筒一阵才慢慢放回原位。
藤真当上教练，这之后，他明显忙了起来，上回碰面还是去年十一月份的事儿呢，在冬季杯赛县预赛的赛场上。
嗯，确实有点想见他了。
*
冬季杯赛和全国大赛规则不同，除了东京和少数几个县区例外多一个名额，其他地区只有一支队伍有出赛权，那就是县预赛上的冠军。
牧所在的海南大附属高中，其篮球队在神奈川县连续十六年未尝败绩，以全县第一的成绩参加国内的大型赛事，如今到了第十七年，若就此折戟，身为队长牧觉得那还真是要切腹谢罪了。
这同时是藤真的伤心事，翔阳高中的篮球队也是县里公认的强队，他是在队员中实力突出，可那又怎么样呢，四次啊，一共四次啊！就在县里，连续四次预赛败给海南，更是从未出席过冬季杯赛！
像他那么傲气的人在同一地方重复受挫，每次接触牧都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敌意。你跟我撒气也没用啊，牧心里说了，改变不了事实不是，赛场上就得拿实力说话。
光说敌意，也不尽然。
当然了，还有场外的友谊。
不！彼此间还有一些，超出敌对意识和朋友情谊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不能过分探究也不可说破，因为吧，牧不愿失去这个朋友，藤真大概也一样。
说到伤心事，其实牧心里也有一件呢。他和藤真同样司职控球后卫，一碰面便成为劲敌，可以说这两年神奈川高校球场是二人的天下，人们自然热衷于对比他们。只是球技上的对比，牧还挺得意，毕竟他是赢家嘛！可人都是八卦的，除了比赛更爱关注私事。二人同岁，论出生月份还是藤真在前，可藤真是个玉面小生啊，这么一比，牧的面相就显得老气多了——他很在意的，可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面子问题嘛！国语课本中那篇芥川龙之介所写的著名短篇小说《鼻》，其中的得道高僧尚且有同样的顾虑，何况是他呢！所以他只能尽量显得对此不以为然。
闲话休提。
短暂的二月过完了，在校生们迎来了春假。
藤真说话算话，春假第二天就独自来到海南大附属。
他笑盈盈地背着运动挎包站在体育馆门口，牧甩甩头扭头朝馆里看看，“我们这儿还没完事，你先等等，在外面等等……自己随便转转。”
“干吗？”藤真踮脚往里面巴望，“搞特训啊，还不许人看了？”
“哎呀，总之！”牧边把他往外推边说，“教练会生气的！你也真是，说来就来的……教练催呢，不好意思啊，一会儿再跟你说！”他“啪”关上体育馆的门。
嘁，跩什么呀，搞得我稀罕偷师似的！藤真直撇嘴角。
约过了一小时，牧才换好衣服站到藤真面前。
藤真正坐在体育馆外面的水池边沿上不知在看什么书，手里捧着本小说文库本还是学习资料的书，包着外皮看不到原本的封面，见他来了赶忙合起来塞回了背包。
“哟！”藤真站了起来，抱怨道：“你这‘一会儿’可有点久啊！”
“抱歉，抱歉。”牧摸着后脑勺，“这不没料到你今儿过来嘛。”
“诶？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电话里你没提具体哪天来啊，我怎么安排。”
牧看着他想，男生也很好打扮的吧。
翔阳高中明明是男校，对于统一制服的要求却格外多，通常冬夏两套制服他们有三套，就连球队的运动衣也比其他学校多，想必其他运动社团也是吧。他们海南，篮球队就只配发一套紫金相间的运动衣，翔阳不但有藤真今天穿的绿白色搭配的运动服还有一身棒球夹克配丹宁裤的制服，牧更中意那身衣服。
“哎，”藤真五指在他眼前晃晃，“你发什么愣啊？”
“嗯？”牧回过神，眨眨眼。
“对了，你不是说——”藤真环顾四周，“你们这儿有个人对我有意思吗，人在哪儿，带来给我见见咯！”
“哎呀！”牧歪起眉眼，“你哪能当真啊！”
“我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么！”
藤真嘻嘻一笑，“我好奇嘛，究竟什么样的家伙啊，跟你关系很好？”
“说不上！”牧一摆手，“就连叫什么我都想不起来啊。他有那种爱好——这也前几天才知道的。”
藤真拽了拽挎包的带子，“你这个人很无情啊。”
“哪儿跟哪儿啊，平常在学校都见不到面哩。”这时球队一个替补队员从他们身边走过，冲牧打招呼，牧点头回应。
“我们先走吧，”藤真说，“我在这儿不受待见啊。”
“没有的事！你太敏感了。”
两人边说边朝校门走去，经过操场铁丝围起来的棒球场地时藤真问牧：“这段时间，你想我没？”
牧抬手挠挠头发，老实地点点头，“嗯。”
藤真笑得挺开心。
“那你这么久都不带和我联系的？”
“唉，那不是知道你忙么！我这边也——考试，比赛，训练，新年家里事也多。”
藤真叹了口气，“将来只会更忙啊。”
“高中毕业上大学然后参加工作，久疏联络，久而久之的，你这个人又善忘，早晚都忘光光喽。”
“你今儿怎么了？”
藤真耸耸肩，“没什么啊，就感概一下。”
牧转转眼球，想道：“这样，要不我买冰棍给你吃，如何？”
藤真挑起一边嘴角：“哟呵，一根冰棍就把我打发啦？”
“哎呀，您要求可真多，那我再请你喝饮料？”
“这就完了，一杯饮料而已？”
牧索性投降，“得了，有啥要求尽管提！”
“嘿！”藤真照着他的肩膀捶了一拳，“就你买的冰棍，八成中不上奖啊！”
“切，那又怎样，我可以再买呀！”
*
甫入高中，牧和藤真在赛场上初露锋芒，高一夏天的县预赛他们所在的学校球队以一二名的成绩共赴广岛参加全国大赛。
要是那会儿被选入青年队——全日本青年队，一旦入选就机会参加国内大型赛事亦有机会代表国家出赛，同时意味着将来要走职业球员的道路——不是说选中了这辈子就注定只能以篮球为业，暂且作为重点栽培对象，还得根据个人的潜能以及未来志向进行淘汰呢，能够站在全国赛场上的家伙定是十分热爱篮球这项运动，每一位可以说都是各自县市数一数二的高手，然而每年获选的不过凤毛麟角，遗憾的是他和藤真都没能获得这个资格。
爱好和事业不分轻重，但要有所区别，这是牧的理念。没入选他也没多失落，反而在想若是把爱好变成事业，或许某些东西就不得不变味儿了，说实话，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藤真作何感想他不得而知，对方嘴上什么都没说，只觉应比他失望得多，怎么讲呢，这家伙偏于理想主义吧，更加纯粹一些。
大赛落幕后不久，他们二人又入选本年秋之国体混合球队成员，共同参加训练。
秋之国体可以看成全民健身大会，参赛的成年组更多。
“哎，那个中锋，臂展太窄了，动作也很僵硬。”
“业余的嘛。他在哪个公司上班来着，出场时介绍过的——”
坐在观众席上观看成人组比赛，藤真时不时发表些看法，牧附和的同时也表达自己的意见。
“呀，失手了！”
“嗯，这个拦截还是相当漂亮的。”
“人家毕竟是我们的长辈，咱们这么评论是不是太不客气了啊？”牧犹豫道。
“哦？”藤真转过头，看着他的脸，饶有兴味地笑了。
牧有点不自在了，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自己长得就是老气呗！
“喂，你想又在想什么？怎么老走神啊？”
藤真的声音把牧拉回现实。
“呃，我在想，”牧思忖片刻，撒了个谎，“刚才的训练，教练说的要点。”
“噢。”坐在护栏上的藤真点点头，继续吃他的冰棍。
牧决定找点别的话说，就问他：“要报哪所大学，已经决定好了吧？”
“啊，好学校也就那几所嘛！”
藤真望着马路对面街角电影院的海报，突然说：“我想看电影了。”
“嗯，现在吗？”
冰棍吃完了，藤真看着木棍一瞬间张大眼睛，“喔，中了哦！”
“居然真的中了诶！”
嘿，瞧把他高兴的，这点小事！牧有健身的习惯，平时很少吃零食，他也不喜欢甜食，但还是说道：“这下子，总该有我的份儿了吧！”
“想什么呢，中的那根也是我的！”藤真霸道地说。
牧佯作不满，噘着嘴说：“真不讲道理，付钱的可是我呀。”
“话没错啊，但挑的人是我吧！”藤真翻了翻眼球，“要是你挑——哼~”说着他轻快地跳下护栏，拿着小木棍跑去刚才的小卖部。
“就一根冰棍，瞧你这小气样儿！我请你看电影不就扯平了。”折回来时藤真对他说。
切，当我真计较这一根冰棍哪？要是换个别人——
牧双肩一耸，指指电影海报，“你想看哪场啊？”
他们走到电影院门前，这会儿上映的有爱情文艺片和□□枪战片，牧哪个都不中意。
藤真冲他眨眨眼，“嘿，你想看成人电影不成？”
这牧可就为难了，两个男生结伴看那种片子可不像话吧！
“依我看，还是枪战片吧。”他决定道。
藤真点点头，表示同意，“唔，也好吧。”
冰棍快吃完的时候，他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
“啧，这回好像……好像又中了耶。”
哈？啧啧，看来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
“你要是连吃那么多，回去拉肚子了可别赖我头上啊！”牧调笑他。
“至于么！”藤真不以为然，“你的肠胃功能是有多脆弱啊？”他命令道，“我去买票，你去——买些爆米花什么的来！”
售票处的欧巴桑从眼镜片后面审视牧的脸，同手里他的学生证再三对证，好像就不相信他是个中学生，生怕有假。
啧，这可真是尴尬，你看清楚一点啊，上面的校名可是名校哪！再看看站在一旁的藤真，正捂着嘴偷笑哩！
牧只好无奈地耸肩笑笑，心情却并不因此郁闷，不知整个春假，还能有几次像今天这样相处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垫脚石的春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