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予幸安》乔忘

2、赵清芷接车

　　睡了一觉后，高铁开始提示，柳含快到了。
　　梅时予瞥了一眼袁胜男，她正望着自己，略带笑意。
　　“你笑什么？”梅时予看见她在笑，也不由得眯起眼睛，有了笑意。
　　“老板，你睡着的时候像一只猫。”袁胜男眉眼上翘，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梅时予咳嗽了几声：“你的意思是，我平日里很凶？”
　　“不是，只是难得看到你这么放松的样子啊。”袁胜男在心里默念着，平日里凶倒是不凶，就是有些过于冷漠，就像在心里设了一道防备，明明少年得志，又生得如此清秀美好，还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这些年跟着她走南闯北，好像去过不少城市，唯独没有回过她自己的故乡。有些事，她不说，她就不问。或许这也是袁胜男能留在梅时予身边这么久的原因吧。
　　“这么久没有回来了，会不会想念这里？”柳含不同于夏陆，此刻窗外的草木郁郁葱葱，今天太阳极好，春天进入尾期，夏天快要来了。或许是刚才梅时予睡着的模样分外安静可爱，与往常的气质不大一样，因此袁胜男产生了为数不多的想与她多说说话的念头。
　　“不想，也没什么可想的。”梅时予的语气依然那样清淡，这样一来，袁胜男好不容易有的想与她多说会儿话的念想就这么被打断了。她觉得她的心就像一朵花，而梅时予的话就像残酷的风，风呼啸着就把花碾碎了。
　　袁胜男只得露出一个苦笑。
　　“你看，这是不是······”
　　“好像是的吧·······越看越像呢。”她们二人的对面正坐着一对情侣，不住地往梅时予这里望。这个天气戴着太阳镜确实有些夸张了，也难免会吸引一些目光。梅时予并不愿意找这样的麻烦，有很多时候她希望她从未出名过，只是默默当着一个小小的作者，能安安静静在办公室写作，不要被任何事打扰。
　　小情侣们鼓起勇气索要签名以前，广播里便播报着柳含到了，这着实让梅时予松了口气。小情侣们的眼神又疑惑又跃跃欲试，让梅时予只想赶快逃走。
　　“老板，我等会儿去帮你预订旅馆吧？”
　　梅时予摇摇头，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回来了，那帮损友能放过她？只是她不愿意在员工面前展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毕竟比好多员工都大不了多少，甚至比很多员工小上很多，平日里不严肃一些，似乎是镇不住他们的。
　　“胜男，你平日里也辛苦了，这次要你陪我回来，是因为我奶奶去世了，纯属私人事务，你这几日在柳含只当是旅游的吧，我自己处理自己的事，会提前几天告诉你什么时候买回夏陆的票。”梅时予向来说话简洁。
　　“这······”袁胜男有些不敢相信。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吧？莫名就能放假了？
　　“放心，当然是带薪的。”梅时予眨着眼睛笑了笑，让袁胜男紧绷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
　　“那好，我知道了，那我还是帮你把行李什么的都送旅馆再走吧？”袁胜男倒是敬业。
　　“不用了，我自己来。我还有一些朋友要见见，会有人来接我的，你不用为我担心。”今天梅时予笑起来的次数格外多，让袁胜男竟然有些不习惯了。看来老板就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明明回家乡感觉很好的，还非要死鸭子嘴硬。
　　刚一出站，梅时予便开始打发袁胜男了：“好了，胜男，你也快去找个好点的地方住着吧，一路上也辛苦了，好好玩，希望你这几天开心。”说完，又眨了眨眼睛。
　　袁胜男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就转身拖着自己的行李走了，边走边说：“老板，你自己保重，有事和我联系啊。”梅时予笑了一下，胜男什么都好，就是一个25岁的小姑娘了，也不找个男朋友，成天扑身在工作中，对自己对工作都格外上心。越想，便越觉得胜男分外可爱了。
　　柳含比夏陆热一些，一走动，一股热浪便扑了过来，梅时予卷起袖子，拖着箱子往外走。
　　“喂，你在哪儿啊？我咋没看到你人？”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梅时予浅浅一笑：“我在南出站口，你呢？”
　　“哦，南啊，那我来了，你别动，等我。”电话被挂断，梅时予静静看着身边过往的人群。有一瞬间，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太久没有回过这里。
　　这三年来，她像是要一狠心抛弃所有关系一般，就连春节也推脱自己实在太忙。就像只要不回来，过往就真的全部能忘一样。
　　“哎，小予，这里，这里！”梅时予循声望去，一个大波浪卷的女孩子正对着自己拼命挥手，那个样子激动极了，就像朝鲜人民见到领导人一般。那个女孩子又是蹦又是跳的，在人群中分外扎眼。
　　赵清芷这个家伙，还是老样子，分外热情。
　　“哎呀，真是你，小予！你丫一点也没有变，一点都不显老耶！不过我的朋友里面美女无数，都不怎么显老！”赵清芷打量着梅时予，和前两年一个样子，一点都没变。两年前，她曾去梅时予的城市旅游，见过她，还在她家里蹭吃蹭喝的。
　　“才两年，能怎么变啊？”梅时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好呀，好，变得格外跳了，看来这附近没有你的员工，你就开始原形毕露了。”赵清芷坏笑起来，一双丹凤眼往上眯缝着，手自觉搂在了梅时予的肩膀上。
　　“哥哥帮你搬行李吧，小美女。”赵清芷一副不正经的坏模样，用手戳了戳梅时予的脸颊。梅时予笑起来，论调皮和没正形，她怎么愿意输给赵清芷。
　　只见梅时予一把偷偷摸了一下赵清芷的大腿根部，让赵清芷惊得一叫。
　　“哎我跟你说啊，就算你长得不赖，也不是我喜欢的款式，你可别对我胡思乱想。”赵清芷十分不要脸，又开始了她的胡说八道。
　　梅时予笑起来，就这样静静听着她说话。这一刻，就和过去一般无二，倒让梅时予确实还挺怀念的。
　　“怎么样，谈到对象了？”梅时予还是比较关心赵清芷的个人问题的。
　　赵清芷嘁了一口，一副挺苦恼的模样：“小予啊，你是不知道，你走后我都没办法避免那些蜂儿蝶儿了，以前还总拿你当幌子的，现在男的女的都往我身上贴，可烦了。”
　　赵清芷是双性恋，这一点是无疑的。在她17岁那年，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比她大7岁，已经结婚了。她们是网恋，但如此虚无缥缈，却让17岁的赵清芷难以自拔了整整5年。
　　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赵清芷才能与梅时予相识。两人一般年纪，又同时失恋，于是机缘巧合下就成了要好的朋友。有很多人说，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一定认识于学生时代，走上社会就没有很好很好的朋友了。这话放在梅时予和赵清芷之间就只对了一半。因为那时候梅时予确实还在念大学，而赵清芷那时候却已经出社会，早就工作了。
　　“那到底谈到没有嘛？”梅时予坏笑起来，这副样子，还真是少见。
　　“哟，我们的大作家这么关心我？怎么，是想着拿我当下一部小说的主角？”
　　“嗯，你这个性格确实可以当我下一本书里女主角······”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吧，我就说呢，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依然美丽。”
　　“······的狗。”
　　沉寂，可怖的沉寂。等赵清芷反应过来，就开始追着梅时予又骂又闹起来，“梅时予，你给我站住，还能耐了吧，几天没打，上房揭瓦了？你给我站住！”
　　梅时予暗暗想到，还好自己戴着墨镜，还好这里不是夏陆，不然万一被发现了，那多丢脸，第二天的头条保不齐就是自己了。
　　两个人边疯边闹边笑，嘻嘻哈哈就走出了站。
　　“哎，认真的，现在有对象吗？”梅时予的好奇心有些可怕，她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知道。
　　赵清芷笑了笑，十分漫不经心：“正式的没有，倒是有个备胎呢。对我超级好，就是长相嘛，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耐不住她总粘着我呢。”
　　“哦？女孩子？”梅时予诡异地一笑。
　　“是的，是的！你咋不去中情局当特工呢？专门刑讯逼供的那种。相信我，整个局里，你一定业绩最好。而且你还特文明，从不动手，只要不停问不停问，你就能有把正常人逼疯的本领。”赵清芷显然是被梅时予逼疯了。
　　“那很好，有机会带我见见，我帮你把把关。”梅时予对赵清芷的对象是男是女倒无所谓，认识她这么久了，和她纠缠过的男人女人都不计其数，或许在外人看来，赵清芷一张妖媚的脸，自然是喜欢到处乱勾搭的。但梅时予心里清楚，赵清芷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法完全忘记那个已婚的女人。
　　也说不清是可悲还是可叹吧，梅时予常常想起来就会叹息。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往往用情至深的人，要受到这百般的摧残与蹂躏呢？那些看起来不正经、油腔滑调的人，或许在深夜里哭得痛彻心扉呢？谁又知道呢？
　　仓央嘉措曾说，一个人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梅时予记得，年少时的苏幸安将她新买的仓央嘉措诗集借给她看过，但和苏幸安一起时，她没有时间去看，她每天都只想着黏住苏幸安，一刻也不想和苏幸安分开。直到她们真的没有在一起了，她无意间翻开那本诗集，看到这么一首诗，不禁泪流满面。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
　　柳含，梅时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