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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各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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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上官府邸客房内。
刘原换了身寝衣坐在桌边,她的书童刘吉才从厨房要了一碗醒酒汤过来。
“大人,醒酒汤。”刘吉将碗端到她手里,然后转身去摊开床上的被子。
刘原脸色潮红一身酒气,似是醉得厉害,但是她一双眼睛却是清明得很,连接过汤碗的手也稳定得毫无颤抖。
她将手里的汤碗凑近唇边,小口抿着并不好喝的醒酒汤,一双眼睛却望着已经一片漆黑的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吉铺好了床,站在刘原身边道:“大人,就寝吧。”
“……嗯。”刘原应了声,却坐着没动。
“大人可是在想上官家的事?”刘吉想了想问道。她见刘原没有答话,又自顾自地说,“大人说过只要到上官家来过一回,回去就能有个由头把上官家的女儿荐举上去了。那如今人都见到了,大人还烦什么?……难道那个上官牧是个蠢货?”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树枝碎裂的声音。刘吉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看。
虽是明月当空一片银辉,能看见的也不过就是窗下的花丛。再过去些就该是树林子了,远远看去影绰绰的一片漆黑。刘吉什么也没看见,顺手掩了窗又回到刘原身边。
“蠢,倒是不蠢的,”刘原慢慢开了口。刘吉虽然身份不高,到底侍侯她多年,没有避着她的必要,所以平时或多或少地也会对她说一些事情。
“那大人还担心什么?商州和凉州这两个地方跑了大半年,人整个瘦了一圈。大人您再辛苦下去,身子哪里吃得消啊?回头太君看见又要心疼。他肯定是不舍得说您,又要连累着我们这些下人挨骂。”
刘原回过神来,看了刘吉一眼,叹口气道,“你哪里知道。这事原比商、凉两地的事重要多了。”
刘吉不解,“商州那里可是短了治水的银子了,上官家撑死是个县令罢了,能比那个事情还大?”
“你以为呢。”刘原放下手里的汤碗,冷笑一声说:“贪了治水的银子当然是头等大事。只不过这其中盘根错节,不知道有多少人牵涉在里面。如今又没决堤,又没死人的,过来查不过就是个走走过场罢了。”
“既然是装个样子,那大人随便应付下不就得了?还那么拼命,弄得自己整个瘦了一圈,不值得——”
“说你不明白,果然是不明白。”刘原叹道,“做样子也要做得好看。场面上交代不过去只能捅更大篓子,到时候……算了,不说这个了。”刘原想起自己这大半年来辛苦奔波,不过是做了些脸面功夫,只觉得心里一股气往上窜,顿时闭口不谈。
“那……上官家的事情就重要?不过就是个县官儿罢了……这辈子能不能爬上正六品还是个问题……”刘吉察言观色,立刻转开话题。
刘原道:“论理,这事儿你不明白也正常。如今能看出这里面关窍的,只怕京里也没几个。”
“难道——跟殿下有关?”刘吉不服气,硬是拖出一个她见过的大人物来。
刘原一怔,道:“这……跟殿下倒可以算有些关系。”
“真的?什么关系?”刘吉之前乱蒙没想到竟然对了,一时之间好奇心起,见刘原心情不错的样子,连忙凑近了压低声音问。
“陛下有意改科考的制。”
刘原一句话精练的很,却听懵了刘吉:“那跟殿下有什么关系?殿下又不在太学院,也没管着吏部啊。”
刘原挑眉,转向刘吉说:“且问你,如今朝中的官,都是怎么来的?”
“都是继承来的呀。”这一句刘吉答得很快,总不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如果照着陛下的意思,朝中凭借着科考入仕的人就越来越多。到时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刘吉呆呆地看着刘原,反问。
通过科考入仕的人多了,就意味着如今的权力分配会被打乱。
新势力未必有多强,或许甚至连“势力”都形成不了,但是谁都不能否定那种可能性。所以先下手总是没错的。
刘原看着刘吉的样子,摇摇头换了种说法:“陛下尚未立储。”
“这个……”刘吉想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看着刘原,然后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压低声音问:“殿下是想继承皇位?咦——不对啊,那和上官家有什么关系?”
刘吉夸张的动作逗笑了刘原。她这次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走到床边躺了下去。刘吉虽一肚子疑问,见刘原睡了下去就自然闭上嘴,替刘原拉好被子后,熄灯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而躺在床上的刘原却没有闭上眼睛。
和上官家有什么关系……
上官勤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却有着一样朝中大臣谁都没有的东西。
学子中的声望。
正如上官勤所担心的,如果要警慑天下学子,那么上官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反过来,要昭告天下朝廷改革科考的决心,或者是笼络学子,上官家也是最好的起点。
原本的计划,是刘原在返京途中“偶识”上官牧,因为赏识回京便告知姨母刘邺,之后由惜才的刘邺出面荐举为官。
如此既有恩于上官家,又能在学子间博得好口碑。但是,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却因为一个人而发生了根本改变:上官慕。
上官牧是不蠢的,比刘原做的最坏打算要好了很多,着实让她松了口气。但是显然,上官慕更为出色。
宴席上,上官慕侃侃而谈,自信从容的样子让刘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一眼便知道,他比上官牧更为官,不论是学识,胆识还是野心。
但是,上官慕有一个致命弱点。
他是男人。
男人!
一个男人如何站在朝堂上为官?岂非贻笑……
不——
刘原在床上翻身,突然瞪大眼睛。
其实也未尝不可。
男人或许更能体现刘家“举荐唯贤”的意图。毕竟连个男人都可以,女人为什么不可以?从这一点来说,上官慕比他的胞姐更能达到预期效果。
但是也不能不顾虑,男人为官毕竟是个忌讳。如果为此得罪了一群老迂腐,也是得不偿失。
是兵行险着,还是固守旧计?
也许,她明天应该宿醉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