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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番外一] 秋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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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本是女子祝告星辰祈求美满姻缘的日子，不过，在这深宫之中的女子或已得宠幸，或空耗年华，红叶传诗永远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神话。
秋夜的广陵阁与往日一般的清冷，只因这里的主人是个不喜欢喧闹的冰晶娃娃——卡妙年初被加封为敏亲王后便搬出了母后的坤宁宫，住进了这东临御书房的广陵阁。此刻，这位七岁的小亲王正坐在廊下对着混沌的星空发呆。
“殿下，您怎么还在这里啊？”虽然已被封为亲王，但卡妙身边的人还是习惯地称他“殿下”，又或许是他们觉得“王爷”这个词用在这样出尘的一个人身上过于辱没了他的傲骨。
“阿蓉？”卡妙回头看了看眼前的宫女，随母后陪嫁来的清丽碧玉，“我不是准你们今晚乞巧去了么？”
阿蓉笑了笑，暗淡的眸中既有感激，更是惆怅：年幼的主子有此体恤之恩自是下人的福分，可惜，不懂情愁的孩童不明白这皇城中人没有匹配佳偶的造化。不能解释，只得岔开话题：
“现在都快三更天了，殿下还是早些睡吧，否则明日没有精神又要被太傅责罚了。”
“嗯，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就睡。”言罢，卡妙又仰头望天不语了。
深知这位小主子的脾气，阿蓉无奈，回房取了一件月白色竹纹暗花的夹衣与他披上，终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殿下坐坐就歇息了吧。”
卡妙没有答言，只背向着她轻轻摆了摆手。阿蓉只得告退。自从被指派到广陵阁贴身服侍卡妙以来，阿蓉在心里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位小小年纪、经常带着似有似无笑意、清冷却体察人意的九殿下为何总让人感到不容抗拒的威严？她想不明白，于是甘愿臣服。
转眼三更过半，弯弯的钩月如约而至，却在丝丝云雾中看不分明地上寂寞的身影。
轻轻叹了口气，与年龄不相称的失落哀伤，从怀中取出一个石青色的香囊，看了看上面用歪斜的针脚绣出的一个“妙”字，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燕尾眉毛。
“撒加哥哥……”语声喃喃，带着一点失望，一点委屈，却不知这一切都被悄悄立在身后的人看了个满眼满心。
宠溺的笑意溶入了疲惫的苍蓝朗目，来人刚要出声唤出那个时时萦绕心间的名字，却被小王子下一句话绊了个跟头，只听那冰水相击的童声不无怨忿地对月低吼道：
“撒加哥哥是大笨蛋！”
“咳咳，妙妙，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哟。”
小小的背影一僵，旋即猛地转过身，一双冰蓝色的大眼睛此时更睁得滚圆，因难以置信而无意识微微张开的小嘴抖了抖，“撒加哥哥？”
得到对方含笑认可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一下子冲了过来，扑入了那早已张开的怀抱，月白的夹衣却飘落身后。
“撒加哥哥，撒加哥哥，我好想你……”
撒加弯腰将卡妙抱起，轻轻抚着他刚刚及肩的石青短发，手至鬓边时转了方向，将白净小脸上的泪痕抹去，眼中早已不见了连日赶路的风尘之色，只剩下满满的似水温柔：
“半年多不见，妙妙的头发都长这么长了啊。”
“撒加哥哥，父皇说□□王已经俯首称臣了，撒加哥哥就不用再走了是不是？”卡妙的小手紧紧抓着撒加苍蓝的发丝，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跑掉似的。
“嗯。”一边微笑着点点头，一边试图从“魔爪”中解救被拽得生疼的头发，未果，想来一般的孩子若是缠人都是抓衣角，可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却偏偏喜欢扯人的头发，从小到大自己的头发也不知在这双小手中葬送了多少呢，而且今天是尤其的用力，为了不让堂堂五皇子明早秃着头去上早朝，撒加决定立即转移话题：
“妙妙啊，撒加哥哥给你从西域带来礼物了，要不要看看？”
“礼物？什么礼物啊？”
看着那亮晶晶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盯着自己，撒加没来由地觉得不受用，在他心里自己难道还不如礼物有吸引力么？他盼自己回来其实是惦记礼物吧？虽然自己出征前答应过他，可是……哎哟，好疼！低头一看原来是卡妙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又拽了拽他可怜的头发：
“撒加哥哥，什么礼物啊？快拿出来啊！”
唉，算了吧，毕竟还是小孩子嘛，自己干什么要计较这么多呢？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一物，开口时却是隐隐的酸意：
“喏，就是这个，看喜欢么？”
卡妙这才松了手去捧礼物，撒加忙借机揉揉头皮。
此时，一阵清风吹散了遮月的云丝，卡妙便借着上弦月潜潜的光晕仔细端详着：
原来是一块红绳穿着的剔透琉璃，只有石青和苍蓝两种颜色相互缠绕，相互交融，烧制时产生的点点气泡更是给这死物添上了灵动的生气。琉璃本是佛家七宝之一，而手中的这块又被塑成了观音手中所托的颈瓶，聪明如卡妙立时便猜到了□□。
“撒加哥哥，这琉璃可是在伊利的华宁寺求的？”
撒加不无骄傲地在卡妙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果然是我的妙妙，真聪明。喜欢么？”
“嗯，喜欢。撒加哥哥给我戴上吧。”
撒加自刚才一直是单手抱着卡妙的，只得弯腰将卡妙放回地面，半蹲着给他套上红绳，再细细地把那石青色的头发梳理整齐。卡妙拿着胸前的琉璃低头看了看，然后抬起头看看撒加，笑得有些羞涩。
“谢谢撒加哥哥，我，嗯……”
见卡妙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撒加不由得挑了挑一边的眉毛，不知道这个小东西又要耍什么花招了，于是耐心地等着他继续开口。
“我……”咬了咬薄薄的小嘴唇，下定决心般吸了一口气，“我也有东西要送给撒加哥哥！”
“哦？”原以为小东西又要刁难自己，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话，“妙妙怎么想起送东西给我了？”以前我过生日都没见你送过我什么东西啊。
“因为……因为撒加哥哥临走前答应会给我带礼物……”
原来如此！刚才他急着看礼物却是为了早点送出自己的礼物啊！亏自己吃了半天的飞醋。想到此，终于释然一笑：
“原来妙妙是想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啊！快拿出来让我看看妙妙要送我的是什么好东西吧？”
“撒加哥哥就不怕是个烂李子么？”嗫嚅着左顾右盼。
撒加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关系的，只要是妙妙送的，就算是烂李子我也喜欢。”
“真的？”
“嗯。”很坚定地点点头。
得到了保证后，卡妙脸上的担忧一扫而空，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拿出那个石青色的香囊，却又迟疑着是不是应该递给对面的人，正犹豫着，一双大手包裹住了自己的小手，撒加就这样在他的手中欣赏着自己的礼物。
见撒加凝神半晌不语，卡妙又有些担心了，低着头底气不足地开始小声解释：“我知道这个香囊做的不好，可是，母后给父皇的香囊都是她亲手做的，母后说给自己最喜欢的人送东西最好是自己亲手做的，所以我就和阿蓉学着做了……”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仍旧不见撒加回应，该不是撒加哥哥嫌我的礼物太糟糕了所以讨厌我了吧？这样想着，卡妙顿时害怕了，怕撒加哥哥生气从此不理自己了，不由得眼眶一湿，刚想抬头看看撒加的表情却被对方猛地揽进了怀里，仿佛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撒加……哥哥……”头被埋在少年结实的胸膛里，声音闷闷的，“你不喜欢么？”
“喜欢，撒加哥哥好喜欢妙妙的礼物呢。”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头埋得太深，卡妙觉得撒加的声音有些颤抖，想要挣脱出来，却又被有力的臂膀按了回去，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一贯信赖撒加哥哥的卡妙便没有再挣扎，顺从地蜷在那让他依恋的怀抱中……
清晨，阿蓉唤醒了难得没有自己醒来的卡妙。揉着惺忪的睡眼，卡妙第一句话便是：“撒加哥哥呢？”
阿蓉一愣，“殿下，廉亲王今日才能回来的，莫不是殿下过于思念做梦了吧？”
梦？那样的真切难道是梦？
“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殿下更衣吧。”说着向等候在门外的宫女示意，一干人各拿水盆，巾帕、青盐等物安静地走进来一字排开，阿蓉见卡妙还呆愣着，便上前将一块手巾围在他胸前，手伸至衣领处，察觉卡妙脖子上多了一条红绳，不由心下纳罕，“殿下，你这脖子上戴的什么啊？昨天晚上沐浴的时候还没有呢？”
“啊？！”
卡妙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伸手向胸前摸去——已被体温温暖的宝瓶正安静地沉睡在那里。清浅的笑意爬上了嘴角，冰蓝的眸子也染上了点点甜蜜。
“殿下……”
看着满腹狐疑的侍女，卡妙却是心情大好：“阿蓉，赶快服侍我洗漱吧，再不快一点我就要被太傅罚抄道德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