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团》壶思

1、陆衍

　　陆衍从舞台上下来，看见杜晗的经纪人朝他招手，表情严肃。陆衍也顾不上一脸混着廉价化妆品的汗，有点忐忑地跑过去鞠了一躬，声音洪亮地叫人：“王哥。”
　　王嘉是雷霆娱乐的金牌经纪人之一，手底下的艺人虽然不多，但各个有颜有实力有话题，杜晗倒算是个例外，他以前是一个两人小组合的成员，年纪小的时候红过一阵子，圈了不少阿姨粉，后来另一个成员爆丑闻被雪藏了，于是不得已单飞。
　　陆衍不清楚杜晗是什么背景，只知道他的资源很好。原本杜晗在组合里就是比较沉默木讷的那个，单飞之后也没什么拿得出手值得称道的作品，但他却一直都能接到高大上的代言，专辑定期发，巡回演唱会每年一次，还经常在大制作的电影里刷脸。不过杜晗本人对这些似乎并不怎么上心，陆衍做他的伴舞也有两个月了，开始杜晗还偶尔出现在练习室和他们一起排舞，后来干脆提出以后不发舞曲了，只想安安静静唱歌，让伴舞们自己排点简单的舞蹈在后面跳就行了。
　　通常在舞台上，歌手只唱不跳的话，伴舞基本也就是敷衍了事，反正不管表演什么高难度动作也不会有镜头的，对此陆衍的伙伴们颇有微词。
　　陆衍倒是无所谓，伴舞本来就是给人当陪衬的，他不想抢戏。因为坚持要上艺高的事，他和家里几乎是闹翻了，如果不是杜晗正好需要新的伴舞，他现在可能还在饿着肚子露宿街头。所以即使他算是个少年老成的男孩子，现在面对王嘉也不免有点紧张，脑中把最近的行程过了一遍，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小陆啊，杜晗下午的场子你不用去了，马上跟我去见个人。”王嘉拍拍面前少年的肩膀，往前带了下，示意他跟自己走。
　　陆衍心里猜到这大概是有别的活要派给自己了。他读的艺高跟几家大型娱乐演艺公司都有合作关系，除了伴舞之类的配角之外，也有一些出类拔萃的学生直接签约出道的，陆衍在这几年的新人里各方面都算得上出挑，学校和公司都有意让他去多跑跑场子积累经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活动会让王嘉亲自过来叫人，但陆衍并没有问，简单地答了句好就跟着上了外面的车。
　　等红灯的当口王嘉交了个底，陆衍坐在副驾上用纸巾擦着脸，态度认真恭敬听着。
　　“李总那边想搞个组合的事你听说了吧，现在老胡送上来一批小孩儿，李总正带着人准备考察看看，虽说不一定能成，但总是个机会。”
　　王嘉边说边不动声色地侧目去观察陆衍的反应，他没把话说满，其实这次是十拿九稳了。老板对杜晗的事向来很上心，前段时间看见他后头伴舞的陆衍，亲口提了句：“这人放到老李那组合不错。”
　　王嘉知道作为艺人，没有谁不想在舞台上独当一面，而以组合的形式出道，无疑就会被队友分走不少光芒，个人发展也会受到很多限制。更何况目前国内尚没有可以称得上成功的大型男团，虽然不乏娱乐公司眼馋日韩组合的火爆，想要如法炮制，但头脑清醒的业内人士都清楚国内并没有这样的土壤。现在公司上层又做出这样的决定，王嘉倒不会为他们担心，毕竟老板有的是钱来玩这种票，只是……到底还是有点可惜那些本可能大有前途的小孩儿了。
　　陆衍心里打了个突，但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非常妥贴地向王嘉道了谢，点到为止地客套了两句，有点故作圆滑，又有种年少的真诚。
　　雷霆娱乐公司占着一整栋大厦，作为业内巨头之一，它有着完整的艺人选拔、培训和包装体系，预备出道和刚出道的新人就算整日泡在公司也不至于有什么无法满足的需求。
　　王嘉带着陆衍直奔18楼的排练大厅，陆衍看见电梯金属板中印出的自己，演出服夸张不用说，满是发胶的脑袋也好不了多少，脸上还颇有点“色彩斑斓”。他有一点点怂了。
　　王嘉看出来了，安慰道：“没事儿，面试的领导们经验非常丰富，很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你这样说不定反而比较容易引起注意。”
　　等到陆衍进了大厅的门，才发现自己的“惹人注意”根本就不存在，虽然时下已经不太流行非主流杀马特了，但这群十五六岁的少年为了标榜个性还是个个把自己弄得五颜六色。
　　王嘉领着陆衍向大厅正中坐着的一排领导打了个招呼，星探部门的主管胡定点点头，示意马上开始。陆衍自觉走向少年们组成的队伍末尾，一抬眼捕捉到了一张雪白的小脸。
　　不得不说皮肤白的人在这个年代的审美中太有优势，本来陆衍不想盯着这些竞争对手看，以免显得自己带有敌意，但是这个男孩子的长相实在让人无法忽视，虽然个子不矮，但相较他身边的同龄人来说却显得有些瘦弱，除了皮肤白之外，他那双大眼睛也实在太好看，形状圆溜溜的，然而眼尾又很长，为他平添了几分矛盾而强烈的气质。
　　此刻这个男孩也在看陆衍，应该说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大家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已经能够产生竞争危机的意识，陆衍，这个看起来比他们更加优秀成熟的选手，背后甚至还有让人单独带进场的关系。
　　但是一向敏锐的陆衍此刻却并没有强烈地感知到大家的嫉妒，他看着那个男孩有些发怔。对方可能是紧张，抿着的嘴刻画出严肃而冷漠的线条，然而唇色却是桃花般的粉。
　　陆衍一个趔趄，踩到了自己的鞋带。
　　好看的男孩无声地笑了出来，嘴角和眼睛一齐弯出调皮而温暖的弧度。
　　陆衍停下来怔了好几秒，这才想起自己干嘛来了。
　　在这“惊鸿一瞥”发生的同时，前面的面试已经开始了。选手们要按照次序站到评审们面前，进行简短的自我介绍和三分钟才艺展示，无非也就是唱歌和跳舞。选上来的这批少年外形都还过得去，即使有的不那么出众，如果真的有实力的话，也可以在后期包装上下功夫，所以这次选的一定得是有才艺特色的，另外也会兼顾到组合成员的分工问题。
　　陆衍努力想让自己集中精力去注意前面选手们的表演，但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往那个男孩身上飘。他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跟陆衍之间隔了好几个人，半长的黑发和深灰色的毛衣之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陆衍越看越怔，整个人似乎被那一块小小的皮肤给蛊惑似的，连前面的那些人表演了什么都通通不知道。直到有个声音响起。
　　不仅是陆衍，整个大厅里所有人都几乎一下子被这个声音抓住了，唱歌的那个男孩儿面对着评委，其他选手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一时间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评委席前的直播镜头。
　　这种没有观众的半保密选拔通常是不会有直播镜头的，不过为了直观地判断选手们是否适合上镜，现场还是安排了一个小小的镜头，于是此时大家得以看见屏幕上那张圆圆的娃娃脸以及胸牌上的名字——戴澄悦。
　　跟他的歌声比起来，这张脸着实有些平凡，现场的男孩子们都是十五六岁左右，而戴澄悦看上去比他们更小，他唱歌的时候圆圆的眼睛里有光，神情自信而虔诚，唱完之后却显得有些局促，羞涩地鞠了个躬小跑到一边去了，显得更像个小孩子。
　　陆衍的注意力终于被拉上了正道，剩下的选手们都是能歌善舞，可惜没有再出现像刚才戴澄悦那样的亮眼表现。于是陆衍看了一会儿，视线又不由自主往那片白脖子上飘，而此时白脖子突然动了。
　　屏幕里出现了一张白净的小脸。评委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容貌出众的男孩儿，此刻颇为期待地看着他，心里希冀着他也拥有不俗的歌声或者舞技。
　　男孩儿礼貌地鞠了躬，一开口是一把清亮的少年嗓音：“评委老师好，我是16号选手阮祎，下面要演唱的是歌曲《执迷不悔》。”
　　阮祎。陆衍暗暗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他有点懵懂，不明白对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也许是预感到他会是一个很有竞争力的对手？
　　阮祎也并没有叫他失望，他唱起歌来声音更加干净明亮，与戴澄悦那种显然经过专业训练的成熟与惊艳不同，他的歌声表现出的是自然与亲和，如同璞玉。他很聪明，陆衍心想，之前的选手选的歌无一例外都是流行金曲，而他却唱了一首相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来说比较老的歌，这首歌恰如其分的博得了评审们的好感。
　　胡定和几个声乐部门的负责人窃窃私语，戴澄悦的歌唱实力直接出道也可以，阮祎虽然唱功不及，但外形条件又为他加分不少，如果非要二选一，也着实够为难的，不过幸好这次他们要做的并不是一个单选题。
　　接下来的几个选手显得有些沮丧，他们也知道自己和戴澄悦阮祎相比逊色，有个男孩儿舞跳到一半甚至忘记了步子，不过这种场面对于陆衍来说不算什么，他小时候学过几年名族舞，底子很好，后来又迷上了街舞，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的舞台经验，很是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肢体，一段高难度的popping令评审们十分满意。
　　B市本地的选拔初步结束，因为保密工作的需要，参赛事宜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全权交给了星探部门私下进行，虽然来参加面试的人不算多，不过素质都过关，其中更有像陆衍这种可以当场拍板给出一个名额的。
　　选手们被告知一周内会通知结果之后各自散去，这个年纪还算小孩儿，几乎都是本地人，不少家长在公司楼下等着接回家，他们也没指望小孩儿真能成什么大明星，无非是算作一个见世面的机会。
　　陆衍和王嘉打了声招呼就自己出了公司往公交站走，王嘉要开会不能送他，他自己当然也不好意思麻烦这位手下全是一线艺人的金牌经纪人。陆衍的情况其实有点复杂，他家本在H市，逆着父母的意只身来到B市艺高，因为经常有演出不方便住校，又因为不算是雷霆的签约艺人而没资格分配到宿舍，他租的一间小小屋子没几天就要到期，接下来该怎么安排真的不好说。
　　陆衍发着愁，脚程却很快，转眼就已经到了公司附近的公交车站，他还是决定先回去找房东看看能不能宽限几天，况且他现在的形象也不太适合在大街上亮相。陆衍抓了抓满是发胶的短发，结果一抬头，对上一双好看的笑眼。

作者有话说

　　么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