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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枕初寒梦不成 ...

  •   即使是为养父的去世难过,即使是为未知的将来无助,莫莉也依然没有流一滴眼睛。
      莫莉在好心的刚认识的邻居的帮忙下完成了养父再简单不过的葬礼。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一束白菊,莫莉就这样送走了养父。
      就在她一个人为养父送完葬之后,白家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白家人说明了自己来的意图。原来养父在自杀前就已经为莫莉安排好了后路,他写信给白家,希望白家能收养自己的爱女。
      莫莉拿着养父生前写给白家的信,看着信的莫莉的小小的双手控制不住的抖动着。一向骄傲,从不向人低头的养父几乎是在肯求白家答应自己这唯一的无礼的请求。
      莫莉浑身颤抖着看完了这封信。在信中,骄傲的养父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头认错。他说自己给白家带来了不幸,让白家失去了最亲爱的女儿。他把所有的错都归到自己身上,只求白家能收养这个无辜的可怜的孩子,能让她有一个家。
      小小的莫莉看完信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细细的把信折好,然后交给白秀山,平静的说:“谢谢你们能来送我爸爸最后一程,你们可以走了。”莫莉说完,转身走了。
      白秀山无言的接过信。他静默的看了莫莉良久。在白秀山的心底,他本是不欲按照莫莉养父的乞求领走莫莉的,但是在这一刻,在他看到莫莉小小的脸上那倔强又毫无惧怕的表情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莫莉的养母。曾经他常常在自己妹妹的脸上看到这倔强又无畏的表情。白秀山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
      这个看上去很倔强的孩子,毕竟跟在自己的妹妹身边几年。如果真的就这样放任她一个人生活,不管她,妹妹在泉下有知,也会不安吧。白秀山这样想着,叫住了莫莉。

      就这样,莫莉被白秀山带进了白家。开始了一个全新的,安稳的生活。
      在白家,她又拥有了自己的卧室,柔暖的床,漂亮的衣服,美丽的花园,一如她儿时所拥有的一切。只是这些,跟儿时所拥有的一切相似又不同。在相同的环境下,儿时是肆无忌惮的快乐;而现在,只有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摔碎。
      只有在白如圭的面前是不同的。在白如圭的面前,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哭闹,嬉笑。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是白如圭第一个给了她家人的爱和温暖。这让少年的莫莉的不知所措有了依靠,让少年的莫莉的忐忑有了着落,让少年的莫莉的不安有了安抚。
      莫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白如圭的。也许是他向自己伸出手的那一霎那,也许是她十八岁生日他用自己卖画赚的钱买了礼物送给自己时,也许是一起相处的日日夜夜。反正她看向他的眼神有了熠熠的光彩,她在心里祈祷他也会爱上她。
      可是莫莉直到现在才这一切不过是梦而已。他不爱自己。他这么明确的拒绝自己的爱,让自己的爱再无安放的地方。是自己不够好吗?还是因为其他?可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事实就是他不爱,不爱,不爱,即使自己再绝望痛苦又如何?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不爱自己的事实。能做的,只有坦然接受然后离开而已。
      莫莉盯着夜色里那几个黯淡寥落的星星黯然的想着,突然的,她笑了。
      只不过是一段新的开始而已。

      莫莉找到一处幽静的公寓,租了下来,按照她理想中的样子精心布置了一番之后,便告诉了白母她要搬出去住的打算。
      白母是一个保养良好的漂亮而优雅的女人,她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无一不在说明她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并有着很高的修养的女人。她仪态清雅,衣服从来没有一道折褶,永远都是那么平整。她喜欢把她那漂亮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她说话永远都是细声细气,不急不躁的。即使她因你做错了事而批评你,也是礼貌而克制的。
      莫莉从来没有见过白母发过火,她总是一副掌控一切的神态。她很自然的与任何人都保持距离,时刻维护着她高雅的形象,却又不会让你有一种压迫感。一切在她的身上都是那么自然而和谐。
      莫莉刚到白家的时候,她因为看不上自己先生的妹妹跟一个潦倒不堪的诗人私奔——她认为这对一向有着良好家教的白家是一个永远抹擦不掉的污点——而不待见莫莉。但是她良好的教养又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她所受到的教育一直都是对待不如自己的人,比自己地位低的人一定要宽容仁厚,不与他们计较,不然就会显得很没有风度。所以尽管不喜欢自己先生的妹妹的这个养女,她还是礼貌而周到的安排了她在白家的生活,只是刻意的保持着距离。而莫莉每次见到她,都犹如看见猫的小老鼠,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无声无息的消失。莫莉可以对任何人露出她那保护色的微笑,唯独对白母笑不出来。在白母的面前,莫莉自然而然的学会了敏感,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适宜的说话。这样的莫莉,白母看在眼里,也渐渐了有了一些怜惜。日子久了,她对莫莉也不再那么排斥。心情不错的时候,偶尔白母也会对莫莉露出温情的微笑,会问起莫莉以前的生活,会按照她的方式教她如何接人待物,会为莫莉取得的进步露出赞许的目光。这些改变让莫莉的心轻快的犹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她的微笑不再只是一种保护色,而是渗入了更多的感染力。

      白母对莫莉要搬出去的想法有些意外:“我一直听知行说,你很怕黑,怕一个人,为什么现在要搬出去?”
      莫莉笑着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长大了,自然就不怕了。而且,舅妈您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也该独立生活了。”
      “前几天阿圭也给我说起要搬到他的画室去住,说是工作起来比较方便。你们如今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既然你们都想搬出去,那就随你们自己的意吧。”白母说着,脸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辉。
      每次白母的温柔以待,都让莫莉留恋不已。一时间,她竟有了不想搬出去住的想法。她情不自禁的拉住白母的手说:“这么多年,谢谢您,舅妈。”
      莫莉的举动让白母有些意外,她也不好抽出手来。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也不想抽出她的手来。她用另外一只保养良好的细滑的手覆盖在莫莉的手上,说:“这么多年,我虽然待你不如阿圭亲近,但在我的心里,你早已是白家的一份子了。出去后,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来。”
      莫莉一阵激动,手也有些颤抖。莫莉感觉白母握着自己的手更用力了,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微笑着对白母说:“早知如此,我该早点搬出去,这样才知道舅母对我的爱,也不用我整日胡思乱想,妒忌阿圭了。”
      白母拍拍莫莉的肩,笑着说:“你这孩子,还会贫嘴了。”

      顾知行按照莫莉的要求,没有开车而是坐电车去拜访她的家,虽然顾知行一时不能理解莫莉的这种要求,但是她所要求的,他都愿意去做。而且,这是自年少相识以来,莫莉第一次对他有所要求。对于这种细微的改变,顾知行一向静如止水的心也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顾知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望着车厢里拥挤的人群。如果说从前他那种任何情况下都不动声色的神气会令不认识不了解他的人惊讶和不安的话,那么此刻他就显得更加傲慢和不可一世了。他望着车厢里的人,好像在望着一堆东西。
      一个站在他面前抓着扶手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为他这副目空一切的神色而恼怒起来。同样都是坐电车,为什么他可以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气势,而自己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不服气的挑衅似的看向顾知行,还故意装作无意的用脚碰了碰顾知行的脚。顾知行嫌弃的把脚往后缩了缩,依然用一种看物品似的目光轻视的看着他。年轻人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样轻视的目光看的失去自制力了。为了克制自己,他转了个身背对着顾知行,以避开他的那种目空一切的眼光。
      其实顾知行现在什么东西,什么人都看不见。他觉得此时的他就是一个人间君王,他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莫莉了,他的功夫没有白做。他为此感到兴奋,感到激动。他要集中他所有的力量向一个极乐的幸福目标追奔而去。
      他不停的回想着他和莫莉的第一次见面,以及后面的无数次见面。但他一想到自己在她面前的孩子气,心里就袭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讥诮的笑。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从容睿智,掌控一切的。可唯独在她的前面,笨拙的如同一个孩子。他惹她生气,欺负她,他所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她记住他,让他在她的心里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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