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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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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慢些!”
云亦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包裹,脚步匆匆的跟着走在前面的谢启。
他跟谢启同岁,身量在同年人中已算不得矮,比谢启却足足矮了大半个头,前面那位长腿一迈走得轻松,却苦了他。
谢启长到十六岁头一次出门,瞧什么都新鲜,瞅东瞅西瞧见什么都凑上去看一眼,佩上一身质地上佳的锦袍和腰间悬着的玉佩,活脱脱一个被拘的狠了的世家子形象。
云亦快跑了几步,终于追到了自家主子旁边,气喘吁吁的道;“公子,咱们出门的时候可就午时了,宫门下钥前一定得回去,不然不知道出什么动静呢。”
他现在十分后悔将苏相告假的消息告诉了谢启,一想到自家主子听到消息后短暂的惊愕然后突然兴奋,立刻换了衣袍想要偷偷出宫的举动,云亦悔的连肠子都清了。
不管怎样谢启最多被瞪几眼规劝几句,真出了事他几条命都不够抵。
云亦垂头丧气的样子让谢启心头好笑,百忙之中还是出言安抚了两句;“无妨。咱们是去苏相府邸,又不是去别处,就算天色晚了苏相也会解决的。”
诶陛下你这莫名的信心哪来的?
“公子。”又走过两条街,云亦终究是没憋住,又唤了一声。
“怎么了?”谢启还没看够街景,随口应了一声。
“您知道苏相府邸在哪吗?”眼瞧着谢启一出宫门如鱼得水的样子,若不是云亦打小跟在谢启身边,差点没以为他家主子提前来踩过点了。
“不知道,走着走着总能遇见吧。”再次拿起小摊上某件小玩意的谢启。
……
云亦硬拉着某自带路痴属性又莫名自信的陛下去问了路,才知道苏相府邸在定北门旁的长安街上,比邻定国公府,方位与他们适才一路行来的方向南辕北辙。
谢启没料到自个的方向感如此的诡异,脸上一红没再说话。等到云亦一路问着路走到长安街上的时候,天色已然晚了,沿路闻着饭菜的香气走来,谢启悄悄摸摸的摸了好几回肚子,强撑着不想在云亦面前说出来。
苏俨昭的相府是雍和帝昔年亲赐,由前朝襄王府改建,他生来就不是简朴的性子,这两年来更着意添了许多,整座府邸看上去典雅大气,与宫中的威严森冷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高悬的牌匾下站了八名守卫,丞相府三个烫金的大字让谢启愣了一会,半响才俯身在云亦耳畔轻轻说了一句。
云亦扫了自家主子一眼,心下颇为无奈,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袍,落落大方的上了石阶,朝领头的人拱手一礼。
“烦请通报一声,苏相的学生听闻老师染疾,特来拜访,”踌躇片刻,云亦偷偷瞄了一眼站得远远的谢启,确定对方听不到之后,低声补充了一句;“可跟苏相说一声,我家公子在府中行七。”
守卫老早就看见了两个人在自家府邸门口鬼鬼祟祟,但他见过这样的人多了,加上其中那一位穿着十分显眼的公子看上去器宇不凡,他也就不动神色等人上前。
恩……他家丞相什么时候有学生了,丞相明明才二十出头哪来这么大的学生!
不过特地说了一个行七,脑袋里转了两转也没想出来金陵有哪个贵公子行七的,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看了一眼云亦,扔下一句等着,转身进了大门。
守卫的脚步一到苏俨昭所居的令泽居就慢了下来,最后甚至到了十足克制的地步,他跟门前守着的人通禀了一声,才轻手轻脚的进去了。
苏俨昭是真病了。
身子本来就弱,连番忙碌下染了点风寒,又不爱喝常驻相府的名医所开的药,一点小病久久不愈,索性告了假在府中修养。
苏俨昭此时此刻正捧着不大的药碗,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屋中分明温暖如春,他却还是畏寒的披了件外袍,不时轻咳两声。
不远处的小台阶下,萧澈将不时拨弄琴弦的手指收回来,有些焦心的看向苏俨昭,视线在触及那张令人惊艳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好半响才收回来。
“丞相……”
鼓了好大勇气想说出来的话被走进房间的人打断,萧澈反而舒了口气,好奇的看向守卫。
苏俨昭亦抬首,顺势将药碗放下,看向来人。
守卫少有的见到自家丞相,心下颇为紧张,还是咽了口唾沫,争取将事情完整清楚的概述出来;“禀丞相,府外有一位公子带了随从求见,自言是您的学生,在府中行七的。”
萧澈闻言诧异的很,终于将注意力从苏俨昭手边那碗药汁上转开,兴致勃勃的道;“丞相几时有了学生?此等大事应当传遍金陵才是,我怎么从未听闻?”
苏俨昭初听也是讶异,听到行七才了然的笑了笑,虽则疑惑谢启怎么突然有了兴致,抬头看了看天色,朝那依旧候着的守卫道;“请进来吧,不必到正堂了,直接领到这儿来。”
“诺。”守卫低头应了声就退出了房门,全然没瞧见萧澈陡然睁大的双眼。
令泽居是苏俨昭的书房,因着某人实用至上的性子,后面一条道直通卧房,称一句相府重地并不为过。苏俨昭历来接见他人都是在正堂或是布置的更精巧些的会客所在,鲜少是直接在书房会见。
难不成真的是收了学生?
心下暗暗好奇的萧澈更不肯走了,垂了眸专心弹起琴来,装作没瞧见苏俨昭掠过来的目光。
谢启行到令泽居门口,还没来得及赞叹四周布置的精妙巧思,就听见了一阵婉转连绵的琴声,他虽不通音律,也觉得悠扬悦耳,一时不由得驻足。
“公子,这是苏相在弹琴吗?倒是好听。”
云亦一脸痴汉的抬起头,眼底添了分崇拜。
谢启不假思索便即摇头:“不像。”
心下涌上怪异的感觉,谢启脚下加快三两步就进了内堂,早有人知会过门前守着的人,他便上前轻叩了门。
一声清朗的“进”由远及近的传入耳中,谢启拦住云亦要上前的意思,亲自推开了眼前的那扇门。
很符合苏俨昭整个人气质的书房布置,偏冷色调毫无疑问的占了上风,配上房中不时脸色有些发白仍不减殊色的苏俨昭,堪称全然契合。
只除了……坐在一旁已然停了奏琴明目张胆打量着自己的那个人。
那算得上是个美人。
不同于苏俨昭身上那股传统士大夫的俊雅,萧澈的美,带着点刻骨的媚,直白的勾人,如罂粟般的美艳,教人明知是剧毒仍不由自主的想去触碰。
谢启只瞧了一眼就立刻移开目光,心下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隐约觉得眼前人眉眼间有些熟悉的痕迹,却心烦的不愿再去细想。
有外人在房间里,谢启想起自己通报时的说法,倒也顺势而为,笑着就朝苏俨昭行了礼;“老师。”
苏俨昭挑眉,脸上也没什么受宠若惊的表情,伸手朝离自己近些的一张椅子上指了指,示意谢启坐下。
谢启颔首走上去坐了,眼神在苏俨昭身周转了一圈,照样将注意力放在了那碗一口未动的药汁上。
“在家中听闻老师染疾告假,学生担忧不已,特来看望老师。老师修养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吗?”
谢启算是天生的演技派了,说辞谈吐半分破绽没露,神色间的担忧全然是对老师身体的忧虑,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真挚的气息。
苏俨昭没接话,反而在放在一旁的一叠蜜饯中拣了一颗塞进嘴里,权且算作掩饰自己不要笑场。
萧澈却勾了勾嘴角,顺着话头接;“丞相一向就是如此,又不喜遵医嘱,以致缠绵病榻难以痊愈。都说弟子如半子,这位……七公子还当好生规劝丞相,让他尽快用药才是。”
简单的两句话偏偏被他说出了十分的柔媚,尾调悠长。
谢启却只觉一阵恶寒,看一眼身后埋着头偷笑的云亦,急中生智;“学生还从家中带了些糕点来,老师若是怕苦,可用完了药吃几块。”
云亦早在谢启提到糕点的时候就麻溜的寻地方解开一直拿在手上的包袱,里面的糕点是他琢磨着去苏相府不能空手,寻常物事苏俨昭也不缺,就提醒谢启好歹带点心意。
糕点是宫中之物,论起来也算御赐,比随便在街上买点水果好多了。
可他打开包袱就有点懵,宫中所制的糕点自然精巧,带出来时品相也佳,可是装在包袱里颠簸了半日,早就面目全非,瞧不出初时的模样来。
萧澈离的远,看不清包袱内的惨状,却能从云亦那堪称惨烈的表情里窥的一二,他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刚想说话,却见苏俨昭伸出手来接过包袱放到了自己案前。
“可以只吃,不喝药吗?”
修长的白皙的手指捻起一块,苏俨昭似笑非笑的看向谢启。
谢启被苏俨昭这一眼看得晕乎乎的,脑子里全然搅了起来,嘴里吐出的却是早就想好的话;“不行!”
意志坚定,语气果决。
从没见过这样没眼色的,苏相喝药要是这么容易,从前定国公府岂会日日愁云惨淡?
萧澈环着手臂等着看笑话,却见苏俨昭无奈的皱了皱眉,仰脖子将早已放凉的药汁尽数灌入嘴中,毫不嫌弃的将不成样子的糕点吃了一块下肚。
那一眼的后续效果一直持续到了谢启被安排在丞相府客房睡下,临洗了脸快躺下,谢启才忽然清醒过来,问云亦;“咱们是不是还有德王的事情没问?”
云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