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巫之赦》铜权

16、骷髅

　　“她昏迷之前有没有特别的症状？”巫图抱着手问，“她能不能还魂……我不确定——你们如实地说。”

　　房东们一惊，担忧地看向床上的小蘑菇。

　　田二点头说：“您说得对，确实有其它症状。我们推测，可能是……蜃矿石导致的变异。”

　　“仔细说说。”

　　田二说：“去年三月，司司抽到第一批去蜃峰探索的名额，最后带回一块蜃矿石，还有……蛋蛋。

　　“过了三个月，有一天，司司的四颗牙齿突然延长，变成尖尖的獠牙，然后整个人都开始发抖，挣扎个不停，看见活人还想咬。

　　“我们带她去了医院，可是连妖医都没办法。医生建议我们，送司司到科学院做检查，或者去黑市找一种早已停产的营养液，让司司泡在营养液里渡过‘变异期’。

　　“我们怀疑……司司不是单纯的变异，所以……去黑市找营养液。”

　　光光说：“营养液确实有镇静的作用。后来寸寸发现，太阳石能暂时抑制妇亲的獠牙……”

　　“那她现在为什么还泡在里面呢？”风早指着水里的女人问。

　　“因为司司突然昏迷了，我们只能继续用这种营养液维持她的生机。”田二说，“那天——七月三日，我们都在实验室里玩儿，司司准备抽一点自己的血做研究，蛋蛋在玩司司的蜃矿石，又黏着司司不肯走。矿石突然发光了，然后司司就昏过去了，一直到现在。”

　　巫图安静地听着，等她们说完后，她转过身，对早就醒来的小蘑菇说：“司司，你被吸血鬼咬过——但以前没有察觉？”

　　蘑菇的伞盖上下一晃，表示肯定。

　　“吸血鬼是什么？”刀舟问道。

　　巫图没有解答她的疑惑，而是沉默地背着手，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大家安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巫图停下来说：“你们先把司司的身体放出来，我去熬药。”

　　十土上前一步：“我给您带路！”

　　巫图摆手说：“不用，我知道怎么走。”

　　“我可以穿墙呢……直接往上飞，很快就能到厨房了。”巫图心想。

　　众位房东沉默了。当初设计路线的时候她们费了好大的工夫呢，怎么巫姥姥走了一遍就记住了……

　　巫图离开地下室去了厨房，半小时后才回来。

　　卜一司的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枕边放着太阳石。皮蛋挨着她，还在睡。

　　巫图端着一小碗黑乎乎的药水坐在床边。

　　小蘑菇、风早和苗苗都凑上来嗅了嗅，又慊弃地跑远了。

　　巫图取出一粒红色的、像铜一样的豆粒，捏在两指间，一边碾碎一边撒在碗里。

　　药水“嗞嗞嗞”地响，还冒了烟，变成墨绿色。

　　巫图嗅了嗅，不太满意。

　　她捏着下巴想了想，取出一颗金灿灿的小果子。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把果汁加入药水的时候，她摇了摇果子，说：“苗苗，看，太阳果吃不吃？”

　　“吃！苗苗，吃果果！”

　　苗苗流着口水跳到巫图的膝盖上，往前一扑，抱住了太阳果。

　　在苗苗开吃之前，巫图用指尖飞快地揩了一点——苗苗嘴角的口水，弹入药碗中。

　　现在还是小蘑菇的卜一司正在她身体的上方飞来飞去。

　　小蘑菇把巫图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僵在空中，砸到她自己的脸上。

　　加了苗苗的口水，药水没什么变化，巫图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随手把蘑菇扫到一边，掐着卜一司身体的下巴打开她的嘴，药碗一倾，一口气把药水灌了进去。

　　药水像活了似的，发出绿光，一路从女人的食道滑进胃里。渐渐地，绿光从女人的全身透出来。

　　巫图放下碗，抓起小蘑菇往女人腹部一拍——小蘑菇不见了，绿光也消失了。

　　“好了。”巫图拍了拍手，捧着苗苗和药碗站起来说，“接下来，就看她什么时候醒了，最快今晚……”

　　她话还没说完，卜一司身上突然爆发出蓝色的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蓝光闪了一会儿，很快就消失了。床上的女人不见踪影，只在原地留下一棵蓝色的小蘑菇和一套皱巴巴的衣服。

　　蘑菇和皮蛋东倒西歪地滚作一团。

　　“哎哟！蛋蛋，你怎么这么硬？磕得我好痛啊……”蘑菇说话了。皮蛋滚了滚，继续睡觉。

　　小蘑菇与之前的蘑菇很像，但不是半透明的。而且这个小蘑菇有小小的五官，眼睛是黑色的，伞盖上还有几条细细的、弯弯曲曲的黑色条纹。

　　“卜一司。”巫图脸色沉沉。

　　几个机械人都缩在床尾探头看。风早咽了咽口水。苗苗……还在认真吃果子呢。

　　“在，我在呢！”蘑菇摇摇晃晃地说。

　　巫图问道：“你在娏山，‘吃’了不少东西吧？”

　　卜一司诚实地点头：“那个……山姥姥比较好客……”

　　巫图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小蘑菇被看得不自在，语无伦次地说：“撑死……‘撑不死就随你吃！’——山姥姥这么说的……”

　　她说着说着，突然开始憋气，脸色都憋青了。

　　然后只听“噗”的几声轻响——

　　拳头大的小蘑菇长出了又细又长的双手和双脚，看起来高了不少。

　　“啊——舒服多了！”卜一司喟叹地说。

　　“哇——”风早和苗苗惊叹地喊道。

　　房东们躲在床尾挤成一团，欣慰不已，在旁边偷偷鼓掌。

　　“呵……”巫图端着药碗无奈地笑了。

　　“看来——”她说，“我要向米校长追加一份学籍申请书了……”

　　总之，这一天还算愉快地过去了。

　　卜一司还魂后，变成了妖怪。

　　她的女儿子们写了一份“公民身份变更”的申请书提交给联合政府。申请书的“保证人”是巫图和米校长。

　　这件事过于离奇，房东们不敢告诉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离家在外的长媎——卜二寸。

　　事情这么一拖，就拖到了“新年”的前一天，二月十四日。

　　春风吹拂大地，民众也换上了新衣。

　　加另国四处张灯结彩。不论是高楼大厦还是小街小巷，都挂上彩旗和彩带，彩灯和绳结，还有各种图腾和铃铛。

　　威威荣小区四栋，院子里的积雪快要化完了，只有角落里最厚的那一堆还在顽强地坚持，至少有半人那么高。

　　这天清晨，雪堆前多了一些东西：两把有靠背的大椅子，以及，许多人。

　　左边的椅子，坐着巫图、风早和苗苗。她们挨着坐，亲亲热热地挤在一起。巫图手里握着她的手机。

　　右边的椅子，坐着卜一司和皮蛋。她们共用一个厚厚的天蓝色软垫，小蘑菇还抱着一个太阳果，吃得满嘴果汁。

　　在两把椅子的后面，六位机械人歪歪扭扭地一字排开，有的站在椅背上，有的坐在小马扎上，有的直接坐在地上。

　　在大家的注视下，雪堆动了动，下面打开一个洞。

　　小骷髅像往常一样悠闲地走出雪洞，准备去上班。

　　但她抬头一看，又吓得缩回去了。

　　“出来。”巫图说。

　　骷髅拖拖拉拉地走出来，一屁股坐下，卷起尾巴，两只前爪紧张地捏在一起。

　　风早好奇地看着她，问：“你要不要变回原形看看？”

　　“咔哒。”骷髅动了动下颌骨。

　　毛球问：“你不会说人话？”

　　“咔哒。”骷髅回答说，“我会，就是不习惯。”

　　她用低沉的声音对风早说：“我的原形可大了，怕吓到你们！”

　　骷髅挺胸抬头，悄悄看了皮蛋一眼。

　　那还是巫姥姥更吓人！风早捏了捏巫图的手指，捂嘴偷笑。

　　巫图随她笑，看了看手机。

　　刀舟在后面跟田二咬耳朵：“这不是我们的同事吗？”

　　田二点头。

　　骷髅听到了。她看了她们一会儿，疑惑地说：“是吗？我不记得有你们这样的同事——抱歉，不重要的事我一般不会记在脑子里，因为我记性不好，容易忘事儿。”

　　刀舟和田二对视一眼，无语地闭上了嘴巴。光光和大牙在旁边咧嘴笑。

　　“既然被发现了，我就直说了——我，是来保护大黑的，请让我住进房子吧，我有钱付租金了！”

　　小骷髅前爪一合，低下头诚恳地说。

　　“大黑是谁？”卜一司疑惑 。

　　皮蛋一听，立刻飞到空中转了一圈，又飞回卜一司身边。

　　“哦——”大家明白了，大黑就是蛋蛋！

　　风早问：“小骨头，你是谁呀——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骷髅眼眶一亮，里面燃起两团小小的白色火焰。

　　她激动地摆着尾巴说：“我是山鬼大媎的‘头号小妹’，娏山的大管家！”

　　说完，她仿佛陷入十分美妙的畅想中，呆住了。

　　毛球滚到小骷髅身边，轻轻刺了她一下，小声提醒：“回神啦！——小早问的是你的名字！”

　　骷髅迟疑了一下，说：“哦……名字啊，名字……名字……好像叫……山……山什么来着？——山骨！”

　　看来确实记性不好呢！众人想。

　　“博物馆的同事都叫我‘霸王龙’，怪好听的，太久没人叫我本名，我差点就忘了……”山骨小声说，不好意思地动动爪子。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