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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调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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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渊看一眼凝神中面露悯色的临绾千,继续道:“容晏去查,可越查下去,牵扯到的人便越多,甚至有几个先皇后和容晏自己亲近信任的奴婢也身涉其中,自然,”他摇摇头,“也是因当年如夫人家族的羽翼过大。”
临绾千静默半晌,又听对面的人添了一句:“我今日多话了,你别嫌我烦,我只是希望,你莫因之前的事与他有什么隔阂,毕竟他孑然一身的时日太久了。”
临绾千眉宇缓缓舒展开,道:“我哪里就这样小气了,不过他有陈公子这样的朋友,也是…”她轻轻点头,“很好的。”
子渊摆摆手,面色微讪,脑海中蹦出那个娇生生的俏丽身影,扯扯唇角道:“一则因他确然对你有些微不同,二则,我实在不是个无私的人啊。”
临绾千托腮听完他这席话,正凝神细思间,突然沿路走来两个侍从模样的人,在亭外朝子渊揖礼道:“陈公子,我们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子渊点点头打发他们下去,起身朝临绾千笑一句:“刚说完他呢,就来叫我了,”天上日头已然升的高了,阳光斜斜洒到亭子里,那厢摸摸肚子道,“方才走了那么久的路,现下有些饿了呢。”
临绾千站起来:“那我给陈公子做份点心去可好,也趁这个机会熟悉熟悉环境。”
子渊眼前一亮,咧着唇角明朗笑道:“当然好,凉山弟子仆从多的很,饭菜也粗糙,终于能犒劳犒劳我这条苦命的舌头了。”说着招呼来一个仆妇给临绾千带路,走出几步又回头添了一句,“届时送到容师兄房中罢,我直接在那儿吃。”
临绾千松了一口气,蓦地想起来今早容晏似也没吃多少,那便直接做两份好了。
东廊尽头的厢房里静的几乎能听见窗边漏壶发出的缓慢簌簌声,被容晏的左手执着的狼毫笔墨尖流水般滑过绢面,须臾一副玉佩的纹饰已然被细细绘在白绢上,他扫一眼,复提手添了两笔,将一直无声立在身后的人唤到身侧,把画递给他,道:“照着这个去查。”
一只高冠长尾的鸾鸟纹饰在绢面上纤毫毕现,翙羽振翅翩跹在云中,极是精巧繁美,容晏将笔置于架上,淡淡道:“鸾纹并非一般妇人可用,且雕着这纹饰的玉,”他微微凝神,“是北疆特有的岫田玉,因如雪般精白,又称雪髓,若非北疆朝贡而流入中原,那边是北疆中诸侯王室才用的上的东西,不过世人见得少,一般只以为是白玉便罢了,你悄悄的,别漏了风声,查到什么,便来告予我。”
接过白绢的男子唤作弓恒,是容晏的贴身影卫,当即便接了命令去了,子渊正好推门进来,望着桌上笔砚就道:“呦,稀罕啊,连写奏疏的东西都给我准备好了。”
容晏不予置否,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给他:“来吧。”
子渊眯着眼睛看他一眼,踱步过去铺开纸张,提笔弯腰欲落墨,笔尖却突然停在半空,踌躇半晌道:“就按临姑娘分析的那么写?”
容晏淡淡唔了一声,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你自己来了,那她人呢?”
那厢轻笑一声,边写边道:“本公子饿了,着仆妇领着她去膳房做些点心来予我填填肚子,”他抬首看一眼站在案旁的人,继续落笔,又道,“顺便也知道知道她做饭的口味么。”
或咸或淡,或辛或甜,不光能看出一个人生活的地域环境,往往还暗藏着她的性格。
容晏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道光,原本平静无波的面色沉了几分:“她手上有伤,你就这么让她下厨了?”
奋笔疾书的人一愣,愕然道:“容兄弟,你不会是心疼了吧?”
容晏转过了头,窗外阳光洒到他玉白的面庞上,泛着些微的凉意,片刻道:“怎会。”
子渊轻笑一声,两手提溜起写满墨字的纸张吹了吹,道:“是是是,你连自己都不心疼,怎会心疼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呢,哎对了,”他指指容晏右臂,“你的伤好些没,师父给你的寻的那药别忘了用,可就那么点儿,虽则可能不够用,也总比一般的药好。”
容晏抽过他提着的纸,扫了几眼道:“写好了就送进夏宫去吧。”
子渊却一屁股坐下了,梗着脖子道:“本公子不能走,我若走了,临姑娘把点心送到这里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你?”
他涎皮赖脸待了一会儿,紧闭的厢房门前终于现出一个纤瘦人影,子渊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了,点心的清甜气味一钻进门中他便跳了起来,边拉开门边道:“你可来了,真好,隔着门就闻到香味儿了呢…诶?怎么是两份?”他眉梢一跳,恍然似的道,“一定是临姑娘自己也饿了,那容师兄你先出去得了,我们两人填完肚子再出去。”
临绾千端着红木雕花餐盘的手不动声色的往后一移。
容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作妖。
子渊终于闭了嘴,给临绾千让开一条道儿。
端着点心的人略有踌躇,看向容晏道:“我可以进去吗?”
容晏唇角微勾,做了个请的姿势。
临绾千见他如斯反应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也放下心来迈步进了,木盘上摆着两只蔓枝青瓷小碗,正冒出些许氤氲的热气来,映着她的眸子,像是隔了一层薄雾的美人图。
容晏无声抿了抿唇角。
临绾千把点心摆在食案上,直起腰搓了搓手,笑道:“做了两份酒酿圆子,现下温温的正好,容公子早上也没吃多少,是以也给你做了一份,来用吧。”
子渊原本想顺着做饭这个契机猜一猜她都去过何地,最熟悉什么地方,然而临绾千作为一个从小自己养自己的自主新女性,又秉承着吃货职责,早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大江南北的有名小吃皆练过手,倘若多做几次,说不定子渊还会以为她小小年纪便哪里都去过了。
酒酿圆子软糯清甜,蕴着些微辛的酒香和枸杞的苦甘,香甜而不失厚重,细细品来还藏着酒酿的热烈气息,容晏尝了一口,眉宇舒展很是受用,子渊咂咂嘴叹息一声:“临姑娘,你怎么就没早些来,我也多享几年口福。”
陈子渊嫌弃凉山的原因主要是因这儿的伙食与夏国卿大夫府中的滋味差距太大,虽则这差距里也存了要磨炼他们的意思,然他仍然心里发苦。
俗话有言,唯美酒与美食不可辜负。
临绾千一道小点心满足了他左右两个愿望,一时教他心情大好,嘴上就刹不住了:“容师兄,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个…”
容晏放下调羹朝他眯了眯眼,那厢立时反应过来,因陷在容晏曾给他的苦难回忆里而面上浮现的一言难尽的表情倏地散没了,打着哈哈道:“当我什么都没说。”
容晏仔细将点心吃尽了,起身绕到房中的六扇屏风后的架子旁,拿出一只拇指大小的月白瓷瓶,走出来递给临绾千道:“这药你用着,手上莫留了疤。”
子渊触及到他手中物什,眼睛转瞬瞪得溜圆:“这不是师父给你…”
“我用过了,”容晏截断他的话,把冰凉的瓷瓶塞到临绾千手里,“你手上的伤也是因着我,收着吧。”
子渊啧啧两声,手疾眼快端起盘子道:“你们先聊,我不打扰…不打扰了。”言罢倒着步子退出了房门
。
临绾千一头雾水,现下她与身旁这个大佬儿,当真找不出什么话来套近乎,亦或是她压根儿就没那套近乎的基因,诚然容晏确实是书里大虞王室中活到最后的大佬儿。
当然…还有一个举兵反虞的楚王,但是究竟是谁,还有待考证。
她握紧了手中药瓶,凉意顺着掌纹沁到肌肤里,冰冰的倒很舒服,不觉间眉眼弯了弯,右颊边又现出那个灵巧的梨涡来,启声道过谢后转头欲退出去,却突然被容晏叫住:“临姑娘。”
临绾千旋过身:“嗯?”
容晏边朝她走过来边道:“随我来,我给你安排一个房间。”临绾千忙应了,随他一起步出房门走到回廊中。
容晏好听的嗓音响在她耳畔:“少泓院晚上会有巡更,三更即要灭灯安歇了,临姑娘莫歇的太晚。”
临绾千点头应了,随口问了一句:“君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约摸,得有月余罢,你先熟悉熟悉这里,待师父回来自会给你安排。”
临绾千深觉得处在这么一处藏龙卧虎的地界儿里压力山大,暗搓搓嘟囔了一句:“义父当初也不说清楚。”
不想却被走在前面的大佬儿听见了。
“临姑娘的义父必定不是一般人,”容晏眸光淡淡投到回廊外,不经意似的道,“不然师父也不会对他的信如此上心。”
临绾千“嗨”了一声,“义父成年累月隐居在山中,世事不问,就算不一般,恐也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现下没了我这个拖累,更活的赛神仙,除却与旧友那些不一般的交情,再非凡的经历,又何必去管它呢。”
容晏唔了一声表示赞同,突然呼吸一顿,没忍住道:“只听临姑娘提起过义父,可亲父生母却…”